第29章 理智与情感
the butcher shop and grill，顾名思义，在一百多年前就是个开在街上的肉店。老板和被鲁智深暴揍的镇关西一样每天肢解着各种动物的不同部位，处理成不同大小。直到有饥肠辘辘的食客等不及回家起火，现场借老板的烤炉开始加工，才慢慢发展成了今天这种肉铺和餐厅相连的格局。
一进门仍然能看到开放式料理台巨大的橱窗里悬挂的整扇牛羊和玻璃柜台里面已经处理成可烧烤大小的不同部位，颇能看出几分当年肉铺的风貌。
餐厅部分倒是走的高级路线，无论是装潢、家具还是餐具都非常讲究。白色的桌布浆洗的极为笔挺，上面深绿色的餐巾叠放的整整齐齐。瓷砖墙面上布满了各种象征着荣誉的奖牌和刻有铭文的铜盘，以及代表着这家餐厅100多年历史的名人照片和签名。
虽然只见了几次面，朱然然已经对姜君落对食材的执着颇为了解，索性把点菜的工作交给了对方，自己落个清闲。
姜君落也不推辞，给朱然然点了一块三分熟的眼肉，又给自己点了一块三分熟的t骨，再搭配了一些汤和色拉，然后去恒温酒窖里挑了一瓶当年拿破仑被流放到圣赫勒拿岛时每天都要喝的南非名酒——vin de constantia。
“正常来说，我是不会喝甜度这么高的葡萄酒的，”赶走了殷勤的侍者，姜君落拿起打开的酒瓶看了一下朱然然，待她点了点头后，一边为她倒酒一边说道，“但是毕竟来了南非，加上最近的生活有点苦闷，还是需要有点甜的调剂一下。”
“我没喝过这个，但是简·奥斯汀曾在《理智与情感》里提到过这款酒，说它‘治愈了失望的心灵’。”
“哦？那你觉得自己更像埃莉诺还是玛丽安呢？”姜君落给自己倒好酒，接着问道。
听到姜君落随口问出的问题，朱然然有些吃惊，她没想过这个风格独特的中年男子会看过简奥斯汀这样女作家的作品。不是说她觉得对面的中年人不够文艺或者不够尊重女性，她只是先入为主的认为对方应该会更喜欢《战争与和平》或者《丧钟为谁而鸣》那种有着厚重时代背景的“男性”作品。
吃惊之余，这个问题着实有些吸引起了她的思考，性格上她自认为更像理智冷静的埃莉诺，但是从情感上她却更喜欢热情率真的玛丽安。
“人和人哪能这么简单的分类，”想不出什么结论，她这么回答道，“倒是在对男人的喜好上，我可能更接近玛丽安一点。”
姜君落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他转移视线到自己手中的高脚杯上，闻了闻酒香，又轻轻摇晃了一下杯体，啜了一口，自嘲的笑道，
“讨厌乏味的老男人是吗？”
朱然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放到姜君落这个年龄的男人身上多少有点讽刺的意味，连忙解释道，
“我可不是针对你，而且说真的，我虽然确实不喜欢你，但是也称不上讨厌。至少，你和大部分的油腻中年人不太一样。”
“你这话……还是不太像夸人啊。”
“现在国内这个岁数的男人，能够不油腻已经很不容易了。不知道为什么，很多稍微有点资本的中年男子就会放弃体型管理，好像以大肚子为荣，而且一喝酒就是各种吹嘘，爹味儿十足……”
“爹味儿十足……”听到美少女哲学家的这个评价，姜君落差点把酒喷出来，他努力的把酒咽下，咳了几下说道，“听你这么说，那刚才确实已经算夸我了。”
“而且一看到漂亮的年轻姑娘就特别容易失态，动不动就把自己的资历和财力摆出来，装出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希望年轻的姑娘们能够前仆后继的飞蛾扑火。”既然已经打开了话匣子，朱然然索性把自己的看法全都倒了出来。
“你对中年男人的看法就快赶上贾宝玉对过了青春期的女孩的看法了啊，”姜君落说道，“这么分类是不是有点简单粗暴了一点？”
“我没有说是所有人啊，但是你要承认，在国内有很多‘自认为’还混得不错的中年人都有这个问题。”
也许是想到了某音上的大量视频片段或者是酒桌上的某些经历，姜君落叹了口气，说道，
“也许像你说的那样吧。但是很多人可能只是因为受到教育和社会的局限才丧失了相应的审美和品味，我相信等你的同龄人成长起来，情况会好很多的吧……”
“你看，像这么认真的说教，就多少有点‘爹味儿’了。”
姜君落似乎除了苦笑和喝酒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你也不需要太介意，”朱然然喝了一大口杯中的甜酒接着说道，“我确实不那么讨厌你，可如果你有什么别的想法的话，我要提前说清楚哈，你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也没必要受打击，在大部分的年轻女孩的心中，你这种大叔范儿的精致中年应该还是很受欢迎的。”
“精致不精致的不说，”姜君落看着朱然然的眼睛认真的说道，“这次见你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怎么说呢？好像真诚了很多，变成了有话直说的风格，是发生了什么吗？”
“这家伙还真的挺敏感的啊，”朱然然忍不住想到，垂眸看了一眼那个手环，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有些改变，就算没有那个手环的提醒，自己也会比以往更直接的表达出自己的情绪和思想。
“抱歉啊，我好像说的有点多了，不过真的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没有正面回答姜君落的问题，朱然然说道。
“这句话好像更伤人了，”侍者已经把色拉和盛在厚重铸铁小锅里的牛尾汤端了上来，不喜欢喝汤的姜君落示意侍者把汤放在朱然然面前。
朱然然尝了一口牛尾汤，大呼好喝，姜君落看着喝汤的朱然然，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关于“油腻”的话题并没有继续下去，毕竟两块颇为“油腻”的牛排已经端了上来，二人认真吃饭，不时碰一下杯，一瓶酒很快就喝完了。
果然像承诺的那样，姜君落没有再炫耀自己食材上的知识，只是偶尔讲一下之前在世界各地出差时的小故事。朱然然惊讶的发现，眼前这个看似只对“吃”拥有巨大热情的人，竟然在十几个不同的国家生活和工作过。
只是她仍然无法从姜君落所描述的生活细节中拼凑出他的职业或者家庭背景。
第二瓶酒，姜君落选择了一瓶葡萄品种是pinotage的葡萄酒。
作为南非最有特点的葡萄品种，这瓶陈年了10多年的老酒在醒了20多分钟后表现得极为精彩，独特的泥土和烟熏味带来了细节极为丰富的口感，算的上是那两块高级牛排的绝配。
看着对面话语变得简洁的中年男子，搭配着红酒咀嚼着牛肉，朱然然觉得这一餐甚至比前一天耶梦加得欢迎晚宴上那贵的离谱的神户和牛还要舒服多了。
而对面的那个男人似乎也慢慢从不那么讨厌升级到了不那么喜欢。
“所以说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呢？”朱然然终于忍不住问道，“听你说了不少你自己的事情，但是仔细想想你似乎什么都没说？除了个名字以外没有了解到任何你的个人信息。你应该不会像我上次胡说的那样，真的是个厨子吧？”
“我确实不是个厨子，”姜君落面前的t骨牛排已经只剩下t骨了，他把刀叉合拢摆到了盘子的八点钟方向，端起酒杯靠到椅背上接着说，“但是请恕我卖个关子，现在还不方便透露我是做什么的，不过我相信我们两个人的轨迹迟早还是会有交集的，也许下次我会说呢？”
“一个职业有什么好神秘的？”朱然然抱怨道。
“不过我没想到，你的歌竟然唱的那么好，”姜君落转移话题道，“可别把我的夸奖当做中年男人‘油腻’的奉承啊。”
“对了，”朱然然也突然想起了最开始困扰自己的问题，“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说服那两个警察放过我的呢？”
“呃……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给他们看了一张照片，然后和他们说了一下什么才是更好的人生选择。”姜君落再次朝侍者招手，示意侍者把菜单拿来。
“什么照片？给我看看！”朱然然迫不及待的问道。
姜君落把菜单翻到甜点那页，恰到好处的递到刚刚放下刀叉的朱然然手里。朱然然随手在提拉米苏上敲了一下，把菜单还给了侍者，急切地说，
“快点快点，你不给我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姜君落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不过还是掏出手机，打开相册划了几下，然后举到了朱然然面前。
照片应该是在一个很正式的酒会上拍的，仍然是一身正装的姜君落，一手端着红酒杯，另一只手被一个热情的黑人握在手里，而那个黑人的另一只手则是亲密的搭在他的肩上。
朱然然对南非了解不多，但是那个黑人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雅各布·盖德莱伊莱基萨·祖马，南非的总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