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法国-巴黎站开幕
法国乒协的安排与英国乒协一样, 以国家为组,为不同国家队的球员们分配了专用的健身房以及乒乓球室。
由于中国乒乓球队只有一人报名,考虑到苏舟这边的特殊状况, 法国乒协将酒店内面积最小的健身房安排给了他——当然,最基本的器材配置都是一样的, 同时,在隔壁相连的乒乓球室里, 法国乒协还特地为苏舟无偿提供了一台发球机器。
粥粥是挺想撸袖子挥拍子, 和他人去真枪实弹的实际交手来上几发, 只可惜,就算他本人愿意,他想与之交手的奥古大大与小罗德可能愿意,贝克尔教头与迭戈队长也绝对不允。
无奈之下,苏舟只能继续和发球机相亲相爱。
再者, 由于球员们用餐的楼层是以大洲为界限来划分的,基于参赛选手的国籍与相应国籍的参赛人数,基本上是分为了“欧洲球员”与“非欧洲球员”,两相叠加之下,苏舟与他的欧洲好友们的接触机会迅速减少,只能在晚上回房的时候, 通过手机,简单的聊上几句。
而在赛前准备的这几天,苏舟遇到了三件值得让他稍稍留心的事情。
第一件事可谓是一个惊喜, 在星期一的晚上,他收到了来自古董先生——雷蒙·博耶尔——的短信,古董先生友好的询问了他的竞技状态,并且诚挚的做出了邀请:如果时间允许, 能否在决赛之后多留两天。
收到这样的邀请,苏舟有些惊讶,稍稍思索了一番,就立马想到了一个月前的英国伦敦站。
——雷蒙认识舅舅,并且………嗯,多次提出,想和他这个陈清凡的外甥,聊一聊关于陈清凡退役之后的事情。
苏舟先是给远在中国的舅舅发了个短信。
苏舟:【舅舅,雷蒙邀请我在赛后多留两天,中国那边怎么样?】
陈清凡回复的速度有些慢:【没关系,雷蒙值得信赖,代我向雷蒙问好。】
得到了舅舅的应许,苏舟这才回了消息:【谢谢邀请!目前来说,我这边完全没有问题:
)】
至于第二件事情,也说不上是惊是喜还是糟心了。
可谓是某种意义上的狭路相逢,酒店那么大,楼层那么多,苏舟连奥古斯特与罗德里格斯都没有碰上,却偏偏在楼道中碰到了那个红发的英国人——他的老熟人,安德烈·彭德拉。
那一瞬间,苏舟顿住脚步,内心中,一串省略号缓缓飞过。
这………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很有缘分了吧。
一遇到安德烈,粥粥就莫名其妙的特别来劲儿。
尤其是和简阳这人做一下对比,顿时觉得安德烈这种问题少年,也变得中二可爱了起来。
刚刚结束了今天的训练,走出乒乓球室,浅白色的汗巾半湿,被苏舟随意的搭在了脖颈上。
铺满了深棕色地毯的纵向长廊,苏舟与安德烈的视线在空中相撞,熟悉的五官面孔,深深的映入了彼此的眼中。
毋庸置疑的,他们都认出了对方。
安德烈的脸色在瞬间变的极为难看,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避之不及的妖魔鬼怪。
粥粥本来还因为冷不丁的撞见了这人,而不太愉快的皱着眉呢,但一看到安德烈的表情这么好玩,不由心中一乐,挑挑眉梢,他信步上前,友好的招了招手,面带微笑:“哟,安德烈,我们又见面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看到安德烈,苏舟忽然察觉到了某些违和感,就好像……好像………好像,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他蹙眉思考了一会,突然意识到——
……对了,之前只顾着忙国内乒坛的那堆破事了,之前的那个赌约——
【如果我输了,在不违反道德法律的前提下,你可以随意吩咐我做一件事情。】
【如果你输了,我要求你对我的舅舅清凡·陈,以及德国球员尤利安·阿茨特公开道歉,并且,凡是在乒乓球的领域中,今后你不会再刻意的侮辱其他球员,无论是白人黑人还是黄种人,怎么样?】
时隔一个月,终于回想起这个赌约的粥粥:“………”突然揪心jp
g,小可爱与舅舅,昏了头的粥粥对不起你们。
于是苏舟干咳一声,很自然的问出了口:“对了,安德烈,我们之前的那个赌约怎么样,你公开道歉了吗?”
再一再二不再三,就算是安德烈这样的性格,连续两次被苏舟狠狠的打脸之后,也没有蠢到自己再主动三送人头的地步。
他愤愤不平的想,他就是跟这个中国人磁场不和了,他…他……他………他暂且打不过这个中国人,还不能对他视而不见,当做这个人不存在吗?
安德烈忍着自己的焦躁情绪,根本不想理会苏舟,走廊的宽度足够让五个壮年男人并肩走过,他压根没必要犯蠢,在这儿和这个中国人白耗时间。
安德烈抬起右腿,干脆利索的正想迈开步子——
还没迈开,他就听到了这个中国人用那难听的英文口音,无辜纯挚的,向他问出了这个充满侮辱意味的问题。
安德烈:“………”
安德烈在瞬间就气炸了!
他无比愤怒,眼球都染上了刺目的红色:“哈?你刚才问了我什么?!中国人,你再对我说一遍,你刚才问了我什么?”
完全没有get到安德烈的愤怒点的粥粥:“………”茫然粥粥jpg,“我说……我们之前的赌约?”
顾不上这是公开场合的走廊,安德烈大步走到了苏舟的面前。
他的身板长的极为壮实,明明只有十六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是个已经二十出头的成年壮汉。
红色的发衬的他的肤色极白,此刻却因为他扯着嗓子的大叫而涨起了红:“很好,中国人,你还有脸说?!”
苏舟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就听安德烈一股脑的把事情全给捣了出来。
“那一天,自从我在伦敦站输给了你,我就一直在思考那该死的、恶心的、根本就不应该存在的道歉信!”
“我实在不会写这种不应该存在的玩意,好在我还有一个擅长咬文嚼字的好哥哥。”
“作为一个英国人,我怎么能让一个中
国人,抢夺了英国媒体的所有目光?!”
“我的哥哥为我写完了道歉信,我自己又咬牙切齿的修改了好几遍!”他死死的盯着苏舟,咬牙切齿的重复道,“好几遍!好几遍!好几遍!!”
“哈!我了解我们英国的媒体,就算我在十六进八的比赛中被你淘汰,只要那封道歉信一出,新闻媒体们也绝对会给我一个版面!甚至是头条!要知道,我可是英国的明日之星,彭德拉家族的安德烈!”他发出了夸张的嘲笑声,“然而呢?!好样的,中国人,你这个可怜的、被队友恶意推搡的冠军受害者,还有接下来发生的接二连三的一堆恶心破烂事——”
是的,就算是安德烈,也觉得中国的乒坛让他恶心坏了。
好吧,加个定语,之前的。
安德烈张开双臂,想到一个月前的英国“盛况”,就不禁气得要死:“整个英国!甚至是整个欧洲!都变成了你的忠实粉丝!我呢?!——我的道歉!根本没!人!关!注!!——点赞数不够!转发数不够!讨论数不够!!新闻媒体乃至小报记者们都更愿意去思考你的内裤颜色,或者是你的初夜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葬送在了哪个女人或是男人的身下,而不是看!着!我!!”
“这可是彭德拉的道歉!”他再三强调道,“究其一生,也只可能出现一次的——来自安德烈·彭德拉的道歉!!竟然没人关注!!!”
“……噗、噗咳咳咳………噗。”粥粥很想忍,但原谅他,他真的忍不住了。
这一声笑可谓是火上浇油,安德烈瞪大了眼,额角的青筋汩汩跳动着,他甚至气的举起了拳头。
这个中国人怎么能这么的不要脸?!
“你他妈的还……”有脸笑…!!
苏舟侧脸又咳了两声,努力将笑意全部收起,谦逊的询问他说:“好的,那我不笑了,请问你希望我对此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做出什么反应?
笑?安德烈要气上天了。
不笑?…………可是他觉得这个中国人的心里肯定在笑。
安德烈·深觉自己和苏舟的气场严重不合·彭德拉,凶恶的挥了挥他的拳头:“………我警告你,中国人,没事别在我的面前瞎晃悠,滚吧你。”
安德烈伸出双臂,粗鲁的将苏舟一把推开,随即他怒气冲冲的迈开步伐,迅速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当晚,粥粥就给小可爱发了个短信。
苏舟:【嘿尤瑞,我问一下,最近的一个月吧,英国的那个安德烈,还有没有总是在公开场合下,对你冷嘲热讽?】
按照往常的经验总结,嘲讽德国的那个“小姑娘”,似乎已经变成了安德烈此人的日常功课,凡是英国媒体的问题中涉及到了“未成年球员”以及“新一代球员”这样的词汇,安德烈就总是免不了的把德国的“小姑娘”拉出来嘲讽一番。
小可爱的回复,也是非常的符合他的倨傲本性了:【那是谁?需要我分精力去关注吗?】
苏舟:“………”蜜汁沉默了一会,又打字道。
苏舟:【就是之前经常在公开场合嘲讽你的那个…………说什么小姑娘就该放下球拍,回家玩洋娃娃什么的(尤瑞在我心中你就是应该拿着球拍站在球场上的:)!!】
对此,小可爱的回复更冷漠了:【哦,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吧,没印象。】
躺在床上敲手机的粥粥:“………”放下手机,再一次的陷入了蜜汁沉默。
总感觉,他做的这些事情,小可爱,似乎,真的,完全不,在乎,呢。
苏舟:“………”嗯,这样的小可爱也很可爱啊,他更喜欢了:)
而最后一件事嘛……
苏舟遇到了一个球员,这个球员有些特殊,因为,他好像和苏舟一样。
——这个球员,似乎只有一个人。
——这个球员,他所使用的健身房非常狭小,单一的各式运动器材,恰好摆满了一小个屋子。
并且,这个球员,他似乎同样没有队友,只能在赛前与发球机相伴度日。
发现这名球员,是一个意外。
那
是发生在星期三晚间的事情。
人与人对打的乒乓声、人与机器对打的乒乓声——凡是时常接触乒乓球的人都知道,从击球的声音到击球的频率,球台对面的存在,究竟是人还是机器——这是凭借人的耳朵,就完全可以清晰分辨出的不同的东西。
球员们所需要的健身房与乒乓球室,被统一设置集中在了几层楼中——这是酒店刻意做出的安排分配,因为酒店本身的建材,并没有用上最最上好的隔音材料,而击打乒乓球的声音,在大多数时候都分外安静的旅店中,实则大到了有些刺耳的地步。
为了不打扰到其他正常入住的旅客,也为了让明星球员们免于球迷的热情骚扰,在比赛期间,酒店一方特意将球员们所住的楼层、以及训练所用的楼层,和其他的正常旅客们完全的隔离开来。
那是星期三的晚上了,结束了一天的常规训练,苏舟特意晚留了一会,他并不是要在比赛临近的关头,给自己增加额外的训练,这样的做法一般只会给自己的□□增添负担,却起不到什么明显的效果,无异于是临时抱佛脚。
——他的“加训”项目是发球,并不会给自己的身体带来过多的负担。
中国队专属的乒乓球室内。
一个装满了白色小球的塑料盆,被苏舟摆在了球台正手位的位置。
他的对面既没有对手,也没有发球机,只有着一个用来接球的巨大球网,将整个半台全部覆盖。
苏舟的膝盖微微弯曲,他双眼平静的盯着手心,白色的小球被他托在了左手的掌心之中。
他的右手拿紧了球拍,黑色的胶皮朝上,球拍的顶端位置,静静的停滞在了他的左耳边缘。
——这是一个反手发球的动作。
苏舟在脑中一遍又一遍的模拟着之前的发球,失败的、比较成功的、有所变化的……
然后——
他高高的将球抛起,又在同一刻右腿高抬!
继而,在乒乓球下落的同一时间,右腿借力,狠蹬地面!
咚——!
嗖——!!
脚踩地板与胶皮摩擦小球的声音互相覆盖,相互重叠!
经过黑色拍面的摩擦,乒乓球带上了极其剧烈的旋转,在苏舟的半台弹一下、飞过球网、再弹一下——
旁边,放心不下苏舟,因而陪着苏舟留下的队医发出了一声惊叹:“很好的发球!”被乒协派遣来的队医,不可能是一个对乒乓球一无所知的球盲,正好相反,许多年来,他一直都在关注着世界各地的乒乓球赛事,对这项在中国略显颓势的运动喜爱至极,他有些兴奋地说,“我站在场外都能看得出,这一球真是的转极了!就是这一球吧!之前你在英国的伦敦赛时发出的球,让古董先生直接打飞的那一球!”
队医的情绪非常高昂,却发现被他夸赞不已的当事人并没有露出任何开心的表情,反而正皱着眉,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腕,再抬头看看已经落到对面球网里的小球,继而时不时的比划两下拍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然后再拿一球,继续练着……
相处了好几天了,这还是头一次,队医打从心底的感受到了这名年轻小将的认真。
队医并不是一名伪球迷,他可以大言不惭的说,这一招的发球质量绝对可以打个99分!
但是,他们的中国小将,明显并不满意。
苏舟当然不满意了,这一球的质量是不错,但是和他理想中的“l”形发球还相差甚远,这无疑是一条坏消息。
但是也有一条好消息。
经过了在中国与发球机相亲相爱的三个星期,又经过了在慕尼黑与发球机继续相亲相爱的一个星期——
苏舟在乒乓球上的天赋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当他拿出了120的精力,专门去研究某项技术的时候。
先前,在他反手发球的时候,由于刻意的追求“l”形发球,总是会下意识的抖抖手腕——这一个坏毛病,总算是被他治的差不多了。
虽然吧,乍看之下,“l”形发球所使用的,也是非常正常的反手
发球的姿势——换句话说,“反手发球”的动作与“l”形发球的动作是无比相似、甚至几乎是完全一样的。
然而,就是那一丝的不同,造就了一项新技术的诞生。
这一丝的细微区别,就在于“手腕的轻微抖动”。
由于两者的发球动作太过相似,常人——比如说正在旁边陪着他练球的队医,根本无法鉴别出两者的区别;如果想要准确的捕捉到两者的不同,或许要麻烦摄像机开个三倍慢速,还要再拉个近镜头。
但,无论怎么说,他已经可以在比赛中放心的使用反手发球了。
这无疑是一条好消息。
而现在的苏舟,练习的是他只发出过一次的“l”形发球,并非是反手发球。
星期三的晚上,苏舟加练的有些晚,在队医的一再要求下,他终于结束了在发球方面的加练。
与队医在门口道别,顺着长廊,苏舟向着电梯口走去,他住的房间还要再向上两层。
走廊上非常的安静,各个国家对队的球员们,最晚的,大概也在半个多小时前就结束了训练。
——苏舟本来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他隐约听到了什么“乒乒乓乓的”的声响。
这里正好是一处丁字形的长廊交叉口,往后就是他刚才训练的房间,往前就是电梯所在的地方,往右………
心中好奇,苏舟寻着声音走了过去。
乒、乒乓、砰——砰——砰!
声音越来越清晰明了,终于,苏舟蓝白色的球鞋,停留在了一个房门的入口。
很凑巧的是,在他刚刚顿住脚步的时候,房内的击球声,也在同一时刻就停了下来。
房门是完全实心的,房外的人看不到房间内部的模样。
突然敲门的话,好像有点不礼貌。
粥粥琢磨了一下,他只是对这么晚还在训练的球员心生好奇,但自己的无故访问,貌似也有点犯傻……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内部推开了。
苏舟站在房门前,冷不丁的便被打开的木门糊了满脸。
“唔…!”猝不
及防下,苏舟捂住脸,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感觉自己的鼻尖一定被撞的通红。
而门内出来的那人,绝对比苏舟还要惊讶。
谁能想得到,这个点了,自己训练室的门外,竟然还站了一个人呢?
“…¥&……”
粥粥捂着鼻子皱着脸,这一下有点疼,疼的他的眼角都泛起了生理性的红。
而这个语言……苏舟有点熟悉,不是西班牙语就是葡萄牙语,但是他听不太懂。
“……i’m sorry……”这人看到了苏舟茫然的脸,试着换了一种语言,“…are you ok?”
这句话就好理解了。
面前出现了一只手,这只手来自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球员。
苏舟的一只手捂住脸,另一只手搭上了对方的掌心。
“我还好……是我的问题,站在你的门前。”鼻子有些痛,苏舟的声调有些奇怪,用英语做出了答复。
苏舟借力站起了身,试探着摸了下鼻尖。
…好的,没流血,这种疼是肉疼,估计过一会就没事了。
粥粥安心了,然后他抬起了眸,他发现这个人比他要高,如果他的视线放平,恰好到了眼前之人的鼻翼下方。
眼前的人有着漆黑的发色,头发略长,用极细的发圈尽数拢到了脑后,苏舟找到了他这么快就离开房间的原因,他的胳膊上搭着背包的肩带,仍然是穿着训练时的短裤短袖,湿润的额发散开了几缕,贴在他的脸颊两侧,他的下颚与喉结还缀着未干的汗珠,发色是亚洲人共有的黑色,但他的五官却又有着分明的棱角,极为的深邃英俊,足以看出他欧美人的血统。
他似乎有些急切——这大概也是他连汗都没擦,就提包离开乒乓球室的原因。
他再三确认了苏舟并没有什么问题,便小跑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他的离开就如同他的出现,一样的匆忙而唐突。
身后,苏舟摸着鼻子,眼光却是停留在了闭合的门把手处。
这个酒店的房间,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