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铁葫芦1
傅炎铮被铁葫芦拉着奔行数里,到得村外的一处荒地,芦苇丛生,不见一户人家,只有几处荒冢隐没在芦苇之中,恰如鬼鬼祟祟的孤魂。铁葫芦立住身形,对傅炎铮说道:“来,打我,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我开成瓢。”说话声惊起数只芦苇丛中觅食的鸟雀。
傅炎铮自知与此人武功差距甚大,真与他动手,落败只是数招之内的事情,猜想他莫不是要把自己打死顺便埋在这里。说道:“前辈武功高强,我自知不是对手,前辈要打便打,只要你此刻打不死我,日后我必打回来。”
“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份执着,我又该敬你一杯。”说罢,铁葫芦拔出葫芦铁塞又喝了一口,仿佛傅炎铮的所做所说都能成为他的下酒菜。傅炎铮一度觉得,自己只要一直跟他说话,无需动手,他就能把自己醉死。喝完后他接着说:“不过好端端的我为何要打你?你不用怕,我只是二十多年不曾打架,这村里没人能做我的对手,外面的人怕早就以为我死了。今日只你打我,你只需打得到我,或者我若还手伤了你,便算你赢了,你不是吹牛说要把我来了瓢吗?。”傅炎铮不知道的是,这铁葫芦早年纵横江湖,因遇到一些伤心事,不愿再与故人相见,退出江湖,避居于此。他武功本强,这些年韬光养晦,更益精进,加之最近他又新创一门神妙武功,迫切想与人过招,早已技痒难耐。
傅炎铮悬着的心甫一当下,便与对方讲条件道:“与你打又有什么好处?”铁葫芦怒道:“让你打你便打,还要什么好处!”傅炎铮道:“既无好处,我为何要跟你打?”铁葫芦一时语塞,思索了片刻说道:“你若打赢了,我便传你一门武功,如何?”
傅炎铮心想:你武功固然厉害,但也未必就强得过我师傅,我自有师傅来教,何必学你的功夫。说道:“我不稀罕你的功夫,不如这样,我若赢了你,你需答应我一件事情,如何?”
铁葫芦没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武功却被傅炎铮弃之如敝履,一时间心下黯然:若在二十年前,不知多少人想求我指点一招一式而不可得,而今自己偏安于此,坐井观天,江湖后起之秀不胜枚举,不知又创出多少玄奥武功。那个呼延赞也早该跻身一流高手了吧。便是这个少年似乎也身怀奇巧武艺,我今日若不试他一试今后恐再难有机会了。想到此处,铁葫芦一点头说道:“好,只要你说的不是让我为难的事情,我便答应你。”
傅炎铮想了想又说:“你内力既强,轻功又胜过我,倘若你只施展轻功与我赛跑,那我必然打不着你,我还是认输算了。”
铁葫芦没想到话说到这份儿上,这小子却又不打了。一怒之下一把抓住傅炎铮将他拎起,喝道:“休要跟我绕弯子,直说,要怎样你才肯打?”
傅炎铮说道:“不如这样,再加一条,你在脚下画个圈子,若你双脚离开圈子便算输了。”傅炎铮本意是怕如果铁葫芦说话反悔,要出手对自己不利,希望他能念着胜负之说不得出圈,那时自己便可以从容逃走。
铁葫芦当即答应,随后以左脚为中心,右脚旋转一周,便把自己圈在了圈子里,心想别以为这样我就收拾不了你。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动作。
傅炎铮当即出手,使了一式大鸿拳中的“白云盖顶”。相传大鸿拳为葛洪观两只山羊抵角有所领悟而创,此拳法内外兼修,拳势威猛,刚劲有力。所谓“习武先习拳”傅炎铮习武之初,师傅教授这套拳法,对此拳法颇为推崇,如今傅炎铮对这套拳法已能运用自如。这招“白云盖顶”,左手如钩盖对手后脑,右手如锤猛击对手下颌,二力相合,实是令对手无法躲避的厉害招数。然而铁葫芦不躲不避,下颌微收,颈部便如虎口一般紧紧咬住了傅炎铮的拳头。傅炎铮左手五指骈如喙状,使一招“罗汉十八势”中的“仙猿偷桃势”去点铁葫芦后颈天柱穴,迫使铁葫芦头颈上抬顺势收回右拳。
铁葫芦顺势后仰,右腿抬起,脚至傅炎铮脸旁,带起一阵凌厉劲风。傅炎铮心想:“不好,这人说话不算,不还手却还脚,这一脚踢来,我怕就只剩半条命了。”然而那一脚却未踢下,只是搭在傅炎铮肩膀。忽然铁葫芦身体前倾,傅炎铮只觉这只脚似乎有千钧的力量,忙伸手托起用力相抗。但那只腿上的内力如浪一般一层一层袭来,并且一浪更比一浪高。不一会儿傅炎铮已涨得满面通红,气喘如牛,双腿酸软普通跪倒,内力泄去。铁葫芦似有所觉,腿上内力骤减,傅炎铮发声喊道:“你…”方一出声,便觉得嘴中被塞入一物,再也喊不出声,随后一股辛辣液体混着铁锈味灌入喉咙,傅炎铮被呛得眼泪汪汪。随着那液体入口,傅炎铮胸口仿佛被人打一拳,比硬接张云旌那一枪所受也不遑多让。只听铁葫芦说道:“刚才我敬你两次,你却一口未喝,给我喝吧。”口中塞的正是铁葫芦腰间那只葫芦。
傅炎铮连喝几口,已被呛得涕泪横流,铁葫芦方才满意的撤去内力,说道:“你这小子,酒量跟内力一样不济。”
傅炎铮起身打了个嗝说道起:“你还手,你输了。”铁葫芦道:“我还的不是手是脚,而且我说的是若将你打伤便算我输,你不是没受伤吗?”
傅炎铮无言以对,再次出手向铁葫芦攻去。这次他凝神戒备,谨防铁葫芦突然还手,然而毕竟两人功力相差甚远,只斗得十余招便又被铁葫芦压住灌了一大口酒。
斗至晌午,傅炎铮已喝得晕头转向,二人罢斗向柳树村农户买了些饭菜吃了。歇息半个时辰,傅炎铮酒劲稍退,便又斗了起来。斗至申时,傅炎铮连输二十余次,一葫芦酒已被他喝去一半。
此时傅炎铮酒气化作胆气涌上头顶,说道:“就算你……没输,只因……我今日未带兵刃,你却带了葫芦。待我回去……呃…取了兵刃,我们再来打过。明日我打败了你,非要让你跪下给我叫爷爷。”
铁葫芦道:“别吹大气,就你这点儿本事,以为拿了兵刃就能打得到我吗?我明日便在此处等你,倒要瞧瞧你兵刃上的功夫如何。”傅炎铮道:“一言为定。”
这晚傅炎铮酩酊而归,众盗皆以为他去附近镇店饮酒作乐,也不以为意。当晚韵儿服侍傅炎铮睡下,只听傅炎铮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你这牛鼻子,惯会在我面前逞威风。功夫厉害有个屁用,除了能打我……我再也不回来了……你就一个人老死吧……等我功夫练好了,我让你叫我师父……你死了我也不会埋你的……”颠三倒四的说了一通,韵儿不知他话里的意思,只当是梦话,未放在心上。
次日一早,傅炎铮只觉头痛欲裂,浑身酸软直如大病一场,但想起与铁葫芦的约定,用过早饭,将真气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精神稍震,便提了剑出庄而去。到了约好的地点,远远便看见铁葫芦背手而立,正望着天边一片朝霞怔怔出神。待他回过神来,看见傅炎铮手中长剑。突然身躯一震,随后伸手成爪,抓向傅炎铮手腕,傅炎铮未料到铁葫芦突然袭击不及拔剑,以剑鞘向铁葫芦手上打去,同时左手点向铁葫芦胸口。铁葫芦此刻全力出手,威势与昨日的较量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他见傅炎铮用剑打来,右手一偏反而抓住了傅炎铮点来的左手,引着傅炎铮左手向右手的宝剑上撞去。傅炎铮连忙收手,铁葫芦抓着傅炎铮左手向前一推,便如变戏法一般,傅炎铮自己的左臂将自己的右手夹住,动弹不得。傅炎铮抬腿欲踢,发现铁葫芦的脚正踩在自己脚背上,若抬另一条腿,傅炎铮脚下稍动立时就能把他摔倒,只一瞬间,自己上下盘皆为铁葫芦所制。
铁葫芦用一只右手制住傅炎铮,左手夺下傅炎铮手中长剑,拇指在护手处一顶,呛然一声响锋芒乍现剑身已然出稍。
似乎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铁葫芦惊道:“赤离!果然是赤离。”他的口气因震惊而显得狂热然而随后又似十分沮丧的说道:“这剑她竟轻易给了人!”复又冷冰冰的对傅炎铮说道:“就凭你也配使赤离。”
傅炎铮正不知如何回答,却见铁葫芦神色又复黯然如梦中呓语般自言自语的说道:“如今赤离在谁的手中,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随即突然又惊醒一般,眼神冷峻的问道:“老实交代,这剑你从哪里得来?”
“剑……是我师傅……给我的。”傅炎铮支支吾吾的说道。
“这么说你是那人的徒弟?面白清瘦,眉清目秀,倒也符合那人的眼光。也罢,那你今天便用剑来打我。”铁葫芦语气恢复如常,如昨天一样画了一个圈子,将自己圈了起来。
傅炎铮使一招“风摆杨柳”,长剑摆动如银蛇吐信向铁葫芦胸前刺去。铁葫芦双掌合十,使一招“童子拜佛”本拟能将赤离剑牢牢夹住,不料方一夹住便觉得一股强有力的奇怪力道传来,既不似内劲更不像外力,好似自己夹住的不是剑而是招沉力猛的铁锤,双手被这股怪力震的痛麻难当,竟没能将剑夹住。幸好铁葫芦应变极快,力贯脚下,身体向后弯折,剑锋贴着铁葫芦鼻子划过,心中惊骇异常:这少年的功夫果然不简单。。傅炎铮得势不饶人,不容铁葫芦直起身来,剑不回撤顺势向下斩去,若是寻常人,这一剑难逃开膛破肚之厄。但铁葫芦岂是寻常人?伸出两指点向傅炎铮手腕神门阴郄两穴,迫使傅炎铮无法下斩,同时左足踢傅炎铮腋下。傅炎铮见此招无功,反手斜挥使一招“斩蛇起义”向铁葫芦腰间斩去。铁葫芦虎腰一拧,缠在腰间的铁链瞬间活了过来宛如一条钢铁巨蟒得到了主人的命令,朝着傅炎铮手臂缠去。傅炎铮心知若被缠住必难脱身,连忙后退,以剑身砍向铁链。铁葫芦知傅炎铮手中宝剑厉害,不敢硬碰,腰身再拧,铁链又盘回腰间。那铁链在铁葫芦腰间,来去自如,如此一来宛如多了一只手,奇招频出,败中取胜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