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殷迟就这么倚靠在窗边, 看他们摇摇晃晃,偶尔还压低了声音惊叫一声,在半空的夜风中不上不下, 傻得不忍直视。
在那几个玩家脚终于接触到地面的时候, 他倏然转头, 看向了男生宿舍斜对面的那几栋楼。
是教职工宿舍。
那几栋带着上世纪古旧风格的楼, 在暗沉沉的夜色中, 如同择人欲噬的巨口, 阴森又安静。
而就在刚才,他余光看到教职工宿舍三楼一间房间的窗边有人影闪过。
人影有些眼熟,白天才给他们上过数学课。
所以等会儿的戏码是老师当场抓住作弊学生?还是鬼怪半夜吃夜宵?
困意又开始一阵一阵,殷迟叹了口气,良心(???)最终还是战胜了睡意,他翻出窗,没学那些人用被单弄出一根绳子, 而是挑着管道、空调和阳台借力, 就这样一路从七楼往下翻,行动间几乎无声无息, 轻巧地如同溶在夜色里的猫。
翻的时候淡淡地想, 希望他到的时候, 那群人还活着。
晚上会议的时候, 裴成和一部分玩家商量了晚上一起出来偷卷子。
在睁着眼睛终于等到点儿了的时候,本来说好的好几个玩家怂了, 不敢去。
只剩下他们三个偷偷摸摸从厕所窗户翻出去,在半空中晃荡了好久终于落地,向约好的地方摸过去。
夜晚的学校寂静无声,笼罩着不知道自何处而起的雾气, 月光朦胧昏沉,照在教学楼上,带不来一点静谧安宁,只有惨白的诡异。
这所学校就像一片巨大的坟冢,仿佛随时会从地底伸出腐烂的手,将他们拽下去。
三个芯子加一起有一百岁的男生挤在一起,哆嗦着来到跟袁菲约好的地方。
身边带了个妹子的袁菲心里也发悚,但面上端得住,沉稳地说:“教师办公室在二楼,我提前观察过,我们四个班的数学老师用的都是一间办公室,等会儿大家不用分开,一个人望风,剩下的人一起找,尽量快速找到,改完就撤退。”
大家都没意见,他们互相帮忙,翻进了二楼。
袁菲侦查很仔细,教师办公室晚
上肯定会上锁,但她观察到办公室隔壁就是四班教室,通过四班窗户外的空调,就能翻进办公室的窗户。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更顺利的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卷子。
跟着来的一个男玩家瞪着卷子头大:“这该怎么改?”
卷子是拿到了,但他本来就不会写啊?上哪儿找正确答案?
裴成胸有成竹,他从卷子堆里找出了一张署名“殷迟”的,嘿嘿笑道:“幸亏我来之前问过大佬他的数学怎么样。”
五个人就这么快乐地抄起了卷子,抄得正快乐的时候。
门锁发出了一声咔哒,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响。
虽然在抄卷子,但耳朵仍旧竖得老高的五个人僵住了,彼此看了看,缩在一起像几只没了鸡妈妈的无助鸡崽。
“吱——”门开了。
门口的人身高中等,戴着眼镜,裴成一点也不陌生,一米八且拥有着发达肌肉的的裴同学瑟瑟发抖,只想痛哭,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月光将陈老师拉长的影子照进屋子里,越发显得背光的人阴森可怖。
“晚上不好好睡觉,偷偷溜来老师办公室的同学,都要受到惩罚哦……”
在这婉转阴森的尾音中,他抬起脚,就要跨进来。
裴成和袁菲颤颤巍巍抬头,正好看到深夜突然出现,不知是人是鬼的陈老师,背后突然伸出了一根黑色的、长条状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另一道似乎比他高一点的重影在他背后若隐若现。
深夜游荡在教学楼的老师、黑夜中的神秘人背后的触手、背后的人……
那些年看过的校园恐怖传说在裴成脑子里接连浮现,他绝望地想,他这是要成为恐怖传说中一句话概括死亡的路人甲了吗?
裴哥我还没有女朋友,也还没有交出自己珍贵的处男之身就要死了,呜呜呜呜哇……
上天啊,如果这时候能像电影里一样,来一个美丽又聪明的女主角救我,我愿意以身相许,当牛做马。
月光被云遮住,四周突然暗了下来,然而陈老师背后那道黑影却越来越明显,就在玩家们绝望等死,而堵住门的
老师唇角勾起变态弧度的时候,他背后那被玩家们怀疑是触手的长条状东西,突然扬起——
“呜哇!啊啊啊!”
“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死死闭着眼的裴成惊恐地抱住另外一有着个酒糟鼻的男玩家,突然听到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
那道声音带着迷惑:“难道我来晚了,已经疯了?”
然后声音的主人自己回答自己:“算了,既然已经疯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殷先生!”率先睁开眼,终于认出人的袁菲惊喜叫道。
裴成懵逼的脑子终于捕捉到得救了的讯号,睁开眼,惊喜地看着走到他们身边,随便拉了张教师椅坐下打瞌睡的殷迟,恨不得抱住他给他一个么么哒:“殷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哥了,刚刚真是太吓人了,你不知道我在心里头把上帝佛祖都给拜了个遍,还想着,要是有谁能救我们,我一定以身相许当牛做马报答他。”
他这最后一句话,成功把打瞌睡的殷迟给吓清醒了,头上冒出一个问号,他缓缓问:“你刚刚说什么?”
裴成紧张的心情还没缓过来:“我拜了上帝和佛祖……”
殷迟:“后面那句。”
裴成:“——以身相许当牛做马报答?”
殷迟清醒了,殷迟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殷迟拿起了手里刚刚才用来袭击了陈老师的拖把:“你还是安息吧。”
裴成:“???”
“不,我说错了,我错了,殷哥您就是我爸爸,绝对没其他的。”
一番疯狂求饶之后,殷迟重新懒洋洋坐下,使唤人道:“不是要当牛做马报答吗,找根绳子把门口的捆起来。”
裴成一米八的个子恨不得缩成一团,语气自期期艾艾:“哥,要不我们别管了,赶快走吧。”
殷迟打了个哈欠:“刚刚还说我是你爸爸,爸爸的话就这么不管用吗?”
裴成欲哭无泪,最后还是袁菲咬咬牙,鼓足勇气把办公室的窗帘拆了,用随身带着的小刀割成一条条,带着其他人把躺地上的陈老师捆了起来。
他们捆的时候,殷迟看了一眼摆放着许多东西的办公室,“办公
室你们搜查过吗?”
袁菲这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还没,我们本来想着改完卷子就离开的,殷先生这么说,是觉得这里有线索吗?”
殷迟沉吟:“可能有。”
袁菲:“来都来了,还差点被抓住,不能白受一场惊吓,我们找找线索。”
玩家当中也有人想尽早回去,但在殷迟和袁菲都说找线索的情况下,没敢吭声,跟着大家一起找了起来。
这间办公室东西既多又杂,每个人负责找一张桌子,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刚刚还跟裴成抱在一起,怂成一团的酒糟鼻展开一张试卷,卷子上满满的用红笔写的字映入他的眼睛。
——“为什么我会考这么差”“我为什么这么笨”“要是我有一个像他们一样好的脑子就好了”“为什么我不够聪明”……
字迹鲜红、写字的力道又深又重。
酒糟鼻那经历过好几个世界的雷达,敏锐地动了动,他意识到了自己恐怕找到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线索。
下意识把卷子折叠成小方块,塞进秋天校服的衣袖里,他心虚地安慰自己,没事,线索谁找到的归谁,而且他也没想一直瞒着不让人知道,就是打算先查查看,查清楚再告诉大家而已。
酒糟鼻想到上个世界那个因为提前得到线索,找到了男主人送给女主人的梳子,从而在整个任务世界,他们被化成厉鬼的女主人追杀的时候,一直安全苟着,好好活到了任务结束的玩家,那点微薄的心虚愧疚很快就被兴奋取代了。
整个办公室翻下来,没翻到线索的玩家们遗憾地决定打道回宿舍。
走之前,裴成看着被他绑成毛毛虫,一动不动的陈老师,迟疑地问:“他没死吧?”
“没死。”殷迟垂着眼睫毛看了看地上的人一眼,语气温和,“我下手的时候特意控制了力道,死不了。”
裴成张大了嘴巴。
殷迟以为他不信,又补了一句:“放心,我有经验。”
裴成:“……”
您这么云淡风轻的,我有点害怕。
有一时没拗过来的玩家懵头懵脑地问:“殷哥怎么会有这方面的经验?”
殷
迟唇角含笑,开始瞎掰:“我是个写手,笔下的主角正好比较能打,我写着写着,感觉写出经验了,就也总结出了些打人方法和要点。”
懵逼玩家目光景仰。
裴成嘴角抽搐,他从未听过如此胡扯的回答。
然而并不敢揭穿。
他只能转移话题,指了指地上的陈老师:“我们就把他放在这里吗?”
殷迟:“你也可以把他带回去和自己睡一个被窝。”
裴成疯狂摇头。
在要离开的时候,殷迟顿了顿,想起什么,从他们重新整理好的卷子里抽出裴成的。
裴成拍胸保证:“殷哥放心,抄卷子我有经验,我抄您的卷子的时候,故意改了几个选择题,应该看不出来。”
殷迟没理他,指尖点在桌面,眉心微皱。
良久,他轻轻掸了掸这张卷子,把它丢在其他卷子上,指着它们:“都烧了吧。”
其他玩家一头雾水,袁菲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殷迟:“你们把自己的卷子,找出来重新看看。”
袁菲率先找到自己的卷子,其他人也先后找了起来,很快就有人惊呼“怎么会这样”“我不是都改了吗”“又变回去了”。
他们花了那么多时间,冒着风险改出了个高分的卷子,又变回了原来那乱写的、最多只能得个位数分数的样子。
袁菲死死咬着嘴唇,向殷迟寻求帮助:“怎么办?”
“烧了。”殷迟干脆地回答。
酒糟鼻担忧:“会不会有惩罚?”
殷迟又困了起来,不是很有耐心:“老师都打晕了捆起来,还怕惩罚?”
酒糟鼻小声嘀咕:“那不是你打的吗?也是你让我们捆的……”
他虽然声音压得低,但半夜本来就安静,谁听不到?
裴成火了:“你个崽种是不是忘了刚刚是谁救了你?还没过河呢,就开始拆桥。”
其他玩家也用不赞同的目光看过来,酒糟鼻受了一晚上惊吓,看着殷迟云淡风轻的困倦样子,心里也有一股气:“本来就是,而且打人那么利索,谁知道现实里是干什么的?”
殷迟看了他一眼:“我现实里杀人放火无
恶不作,而且现在正在考虑把你跟地上的人一起关这房间里,留你在这照顾他,你觉得怎么样?”
他虽然语气清清淡淡,还带着笑,但过去淋张佳佳水的干脆,和打晕陈老师的利落,都让人不敢当成玩笑。
酒糟鼻白了脸,再不敢多话了。
玩家们不敢多话,有带了打火机的人,把卷子放地上烧了,酒糟鼻烧自己卷子的时候,也没比人落后。
烧完确定火不会点着其他地方,他们就按着来时的路,重新翻出去了。
到男生宿舍楼下的时候,裴成向殷迟热情推荐:“殷哥,我们用床单弄了条绳子出来,你一起啊。”
殷迟想了想先前在窗前看到的那一串瑟瑟发抖的腊肉,毫不迟疑地拒绝了他们。
然后在裴成“那您怎么回去”的疑惑目光中,借助阳台、窗户栅栏和空调,灵活地攀了上去。
徒留三个男玩家在底下目瞪口呆。
裴成喃喃道:“蜘蛛侠啊这是,我殷哥现实里该不是什么特工吧?”
殷迟不知道他的猜测,知道了大概也不会觉得怎么样。
偶尔看一眼地面,几十米的高空,多看一眼都能让人不由自主产生眩晕恐惧的距离,他却依旧神色淡淡,还带着一点不太明显的困倦。
其实如果是二三楼,胆子大些的男生都行。
七楼也只是把距离增加了两三倍而已,为什么几乎没人敢?
因为高度带来的死亡恐惧。
而殷迟不畏惧死亡,他没有恐惧。
对于殷大大来说,死有什么令人可怕的?
作死令他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千更新送上呀~
七糖想了想,打算以后把更新时间固定在晚上十点,大家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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