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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明曦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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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鬼竭力爬起,举手而呼,因咒而兴的风把他灰色的衣衫吹得鼓起,直飘过了头顶。

    “烛应二龙,青白凤凰,水火麒麟,光尤智骨,世界最初孕育的生灵,这一生都不过是场欺骗!水麒麟,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太一神……”却没能说下去,张口猛喷鲜血。

    “老鬼!”陈瞻大呼,眉眼吊起,奋力地挣着,恶狠狠地盯住水麒麟,嘴里发出了嘶嘶的愤音。

    老鬼倒在了姬酒酒的臂弯里,此刻他凄凉的花发和姬酒酒黑色的长发映在一起。

    金色的光把老鬼的脸照得更加昏黄。“老鬼,你怎么了?”姬酒酒冷泠的声音道,声音,是梨花带雨的…又恰给冰住的那种味道。

    姬酒酒抱老鬼肩膀的手忍不住颤抖,老鬼的脸落在姬酒酒的左臂上处,那只臂膀轻摇着,像小孩子摇昏睡的大人,因为大人久久不醒,眼睛忍不住地流下眼泪。

    姬酒酒黑色的长发垂下来,胸前的一缕被风吹出去。老鬼微微睁开眼睛,先看到的就是这缕头发和头发周围的白衣,他糊涂了,把姬酒酒短暂地认为是仲昶,他的第一位主人。

    老鬼的目光望向姬酒酒,眼里有一种悲凉的笑意,他每一位主人生命终结时和他一样颜色的头发和姬酒酒的黑发混在一起。

    姬酒酒尚有生命。

    “主人,老鬼没事。”姬酒酒点点头儿,扶老鬼坐起。

    一株巨大的杉树后坐着一个胖胖的老妇人,此刻正在掐花,是一串紫色的细小花朵,样子像槐花。

    “撞飞他,不撞飞他,撞飞他,不撞飞他……”

    “撞飞他……”老妇人的脸显得惊诧和苦恼,沮丧地低下头,又抬起,絮叨叨的:“花给我指引了方向,怎可畏缩不前。”变作大鱼,振鳍而飞,朝水麒麟撞去。

    失去了爱恨就没有了兴风作浪的能力。

    大鱼被水麒麟以臂格开,跌翻在地,变回老妇人。

    陈瞻乘机而起,从身体里抽出双手长剑砍向水麒麟,水麒麟以手夹剑,那明晃晃的长剑便再动不得。

    陈瞻抖动剑尖,扫向水麒麟眉眼。水麒麟身体微微后仰,以指作剑,拂开去,又以双手夹住,身体腾跃而起念动咒诀。只见姬酒酒拂起地上老鬼的黑色长刀,掠了过去,老鬼急呼:“主人!”想阻止已来不及。长刀刺向水麒麟,姬酒酒竟不为水麒麟的护体寒光所伤!长刀所带的威力似吞波海,刀光落下,水麒麟放开陈瞻长剑,身子翻飞,向后站定了。

    杉树林隐隐似有战鼓响,一片杉叶打旋儿落下,老鬼和老妇人的心不由一紧。

    剑与刀左右夹攻水麒麟,水麒麟眸光定定,踏剑弹刀,或起或落,三人从一棵杉树打到另一棵杉树。刀光剑影,瑟瑟长风,杉树林东南西北浑如铁壁,是三人身斗所致。

    数招过去,水麒麟额上微微见汗,身形不似先前敏捷。陈瞻乘势使剑而出,剑光一点寒,刺向水麒麟,水麒麟侧头转身,就在此刻,陈瞻大声道:“出刀!”姬酒酒指刀而出,突然张口吐出鲜血,跪倒在地,刀锋偏离,被水麒麟避开。只见姬酒酒面如白雪,唇色惨白,跪在地上身子无力地前倾。老鬼嘶喊:“她不会用我主人的力量,她一直在强用!老狐狸!救我主人!”只见水麒麟身子如一团蓝影一闪,食指中指作剑,刺向姬酒酒眉心!陈瞻大惊,挺剑来阻,老鬼亦飞身而来!

    老鬼,陈瞻已吓得魂飞魄散!

    金色的瞳孔映入水麒麟眼中,姬酒酒浑身透出一股赤金色,水麒麟眼眸震动竟躲不及被那光芒击飞出去!但见水麒麟在空中勉强定住身形,摔下来,右手撑地,张口喷出血。

    一抬眸,陈瞻的剑已深抵上他喉珠。

    老鬼扶起姬酒酒,水麒麟怔怔望向老鬼。

    “她就是姬嬛。”老鬼回答了他的疑问。

    “姬嬛,是神骨之上的名字吗?”

    “是。”

    老鬼和水麒麟作无声的交谈,巨大的杉树林透下无尽月光,杉树林变得一片朦胧,一阵风吹过,杉树的树枝在他们的头顶沉重地摇晃。

    沉重,亦如一个人的命运。

    姬酒酒站着,黑发白衣,习惯将感情深藏的眼透出淡漠,偏有慈眉,使那眼显出柔软心肠。

    吐血而使双唇沾染血色的原因,姬酒酒的脸孔不那么白了。

    色正而貌端,有神之相。

    水麒麟的眼光慢慢垂下。

    老鬼急声道:“水麒麟!你不用死的,只要你放我们出归墟……”

    “职责已尽,虽死无悔!”只见水麒麟运一道蓝光朝头骨拍下,身体渐消于归墟中。

    陈瞻,老鬼,姬酒酒,芊,小山一起站在杉树下,杉树林发出了灰白的光。

    天亮了啊。

    沿着巨大的杉树树根走,杉林越来越密,几近难见灰白的天。几人在杉树林里走,周围的异动不时令他们举目四望。外面是春天吧,拂面的风尚冷,想是春寒未过,是迎春花的香味吗?陈瞻,老鬼,小山仰面而闻。

    离裂口越来越近了呢。

    “冬去春来,一季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吗?”隐隐的忧思爬上姬酒酒的面庞,她明亮的双眼透过雾霭望出去,心想:“他,会在凌云渡吗?”又想起那日的恶梦,稳住心神,似华莲的脸就在她眼前。“姬姑娘,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凌云渡,我们不见不散。”风细细响,把姬酒酒的衣衫和发吹乱。风送花香,迎春的香味愈发浓了,陈瞻,老鬼,小山忍不住雀跃。

    姬酒酒被他们感染,笑着看他们竟流出眼泪。

    “主人,裂口就在前面了,我们终于要离开这里啦!”

    “是啊,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老鬼,在外面你会闻到许多花香。”姬酒酒轻轻道。

    “嗯,桃花,老鬼真想回到桃源。主人要去哪里?”

    “我将去凌云渡,我们说好不见不散的。”姬酒酒脸上有明眸笑容,这样笑,脸庞竟有淡淡梨窝。

    几缕阳光照了来,在树林投下微弱的光影。芊追着光并抓在手上瞧,然后转过来站在阳光里等他们。几人行走的衣摆都带了欢乐的余味,伴着光前行,仿似自由就在眼前。

    漫天霞光,如红莲一般燃烧。

    近在眼前的天裂开了一条大缝,外界的蔚蓝天光在那里透着。陈瞻,老鬼,姬酒酒,芊,小山快步朝那里走去,站在了裂口下。

    忽然整个巽地剧烈地震动起来,并在他们脚下蜿蜒张开,又像是一种邀他们观赏的姿态,要把什么呈现在他们眼前。不是一个方向!又一道裂缝张开了,轰隆隆响,整个地面被割裂成一个个悬崖绝壁,悬崖与绝壁不断地倒进裂缝!

    姬酒酒,陈瞻,老鬼,芊,小山站在绝壁上,姬酒酒和陈瞻结印抵挡住不断切来的线刃,老鬼趴下身,在绝崖峭壁里搜寻:“火麒麟在哪?到底在哪!”峭壁下唿喇喇水声,震耳欲聋。小山早已被崖壁上的东西吓得抱住头,发出呜呜的声音。

    “不要看!”一瞬的分神,只手结下的印被一道红色线刃冲的不住晃动,又似有无形的手从地底生出搬动他们脚下的绝壁。若不是陈瞻提醒,姬酒酒恐铸下大错。

    姬酒酒定住心神,重新结印与陈瞻一起护住他们脚下的绝壁。放眼望去,只见崖壁上密密层层钉着人,其人皆面白如灰,一双眼眶似树身上漆黑的凹陷,眼眶没有眼珠,眼眶软哝模糊地如一池浓稠的石灰水!

    宽袍散着银发,似受了什么感应,它们“刷”地一下睁开眼,不,是它们自己的眼珠现在眼眶里了。“倏”地一下从眼底转上来,圆滚滚的珠子,填满整个眼眶,碧色的,瞳仁上用线逢着象棋里的子。

    “休月。”姬酒酒想起在逍遥居见到的那个孩子。

    不光崖壁上,崖壁与崖壁之间,如钢丝一般的红线串着一个个人,是姬酒酒在归墟见到的那些人,不死,像肉串一样串在那里,鲜血滴滴嗒嗒往下掉,染红下面黑色的涛水,不过鲜血很快就消失了。

    那些人注视着他们,冷漠的,嘲讽的,“别挣扎了,加入我们吧,跟我们一样,来吧,来吧。”

    崖壁上鬼麒主曾在这里做的棋子伸出双手,嘴巴里发出低低的声音,那幽碧而大的眼似哀求,那样乞求地举着,十六根绝壁,无数的双手和脸孔,那么密集,使人不觉打冷颤。天空却是一片霞光。

    光刃不断冲击着,姬酒酒和陈瞻结下的印撑不了多久。鲜血顺着陈瞻的手腕流下,那一刻他似被愤怒填满,连牙齿都爆发了愤怒的喘息,又像是个孩子,为最亲之人伤害而痛苦,到了后来,竟踉跄地后退,那么不甘,不信地放下双手。

    “他真的要杀了我……”

    只剩下姬酒酒一人了,那只结印的手不住抽动。

    一会儿姬酒酒的眼也渐渐垂下。

    似等那一刻到来,身体被红线穿透,像他们一样被挂在悬崖与绝壁之间,晃荡着,入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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