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房间内暖气熏人，蒸得两人脸上都热乎乎的。
宣郁双眼瞪大，一时反应不及，看着他呆呆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啊？”
乔晨远在话出口的那瞬间就恨不能咬断舌头，在她清澈的眼神中硬着头皮圆场：“我的意思是，不如考虑一下年前就把合约签到星望来，可以安心过个好年。”
男人虽然心里已经一团乱麻，面上仍旧镇定自若，和往日里谈判工作的样子别无二致，信服力满分。
宣郁微微红了脸。
一定是空调温度设得太高，才热得她神志不清，居然以为乔晨远要请她去吃年夜饭了。
“现在闹成这个局面，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愿意轻易解约。”
依照今天网上的形势，明显不是单单李霁与和她撕破脸，王宇宙一定也参与其中，甚至可能他才是幕后指使的那个人。
既然他们不愿好好谈判，一副要把她弄死的模样，应该也不会答应早早让她签进星望。
毕竟现在她的热度不减反增，哪怕口碑跌落，其中的可操作空间也不在少数，而且经此一次，郁粉之中大多会转为死忠，如果现在就转进星望，甚至可以说这是一次成功的虐粉案例。
只有将她牢牢摁在娱百坐完这半年冷板凳，才算是彻底把她拖垮，到时候她不仅整整半年没有曝光，甚至可能还会被迫缠上更多负面新闻，再要起来就是真的难上加难。
乔晨远当然也想到了她的忧虑，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声音平和而有力，将她悬着的心稳稳托住，“娱百那边交给我来处理，只要你愿意签进星望来，其他的事情都不算问题。”
他的笃定让她彻底安下心来。
夕阳渐渐融入地平线内，屋内光线跟着转暗，男人挺立的鼻梁在明灭光火里显得越发朗俊，像沉淀千年的玉石琥珀，弥足珍贵，不自觉就攥住人的目光。
宣郁愣了好一阵才在逐渐沉黯的房间里回过神来，“能够得乔总赏识才是我的荣幸，那么今天我就先回去了，乔总也好好休息吧。”
“嗯，”乔晨远低低应了一声，“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以免再生事端。”
“好。”她没有推脱，现在的情况，确实能少一事是一事。
再次向他道谢后，两人就此别过。
在互动剧杀青后，宣郁就抽时间从原先那套单间搬出来，换了套隐蔽性稍稍好些的一人居公寓，面积虽然不大，但各方面设备都齐全，一个人住倒也合适。
这段时间几乎每天睁眼就要出发去赶通告，回来洗漱完就躺下睡觉，屋子里和刚搬进来时几乎没有区别。宣郁估摸着往后娱百肯定不会再给她安排工作，正好能借机好好收拾一下房间。
还能再找找看合适的心理医生。
心念一动，她打开手机准备查找相关资料，就看到不少朋友都给她发来消息，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静音模式，愣是一点提示没听到。
精致漂亮的嘴角微微扬起，瘦削的脊背往沙发上一靠，就开始逐一回复消息。
直到终于回完最后一条，准备切出去点份晚餐时，微信上又传来一条消息，是乔晨远。
“到家了吗？”
宣郁：嗯。
乔晨远：晚上准备吃什么？
宣郁：还没选好呢，乔总有什么推荐吗？
乔晨远：听说没有什么坏情绪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不如试试那家xx海鲜火锅？
宣郁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给出的推荐那样具体，不是那种虚浮的客套话，饱含真诚。她点开外卖软件搜索了他提到的那家店，人均五百，月销竟然也快四位数了，评分也高达49，看来是非常好吃了。
宣郁：看上去很不错，乔总之前吃过吗？
乔晨远：嗯。
乔晨远握着手机的手心微微透出一层薄汗，从司机老佘说将人安全送达后，他就打开了那个唯一置顶的对话框，删删改改，怎么都不满意，还是灵光一闪想起她应该没吃饭，才按着那个定位，把周边的餐馆都翻了一遍，才终于发出那条消息。
好在她的回应看来不是很讨厌，他也渐渐放下心。
秉持着对总裁品味的信任，宣郁没多纠结，直接在那家海鲜火锅下单一份单人套餐，便立刻切回微信。
她忽然想到，以乔晨远的人脉，或许会认识一些可靠的心理医生。
果然，她的消息发出去没一会儿，他就给出肯定答复。
乔晨远：我有一位相交多年的朋友就是位心理医生，恰好年初五他要来我家吃饭，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不如也一起来吃个便饭，你们先私下见个面，聊聊看？
宣郁有些犹豫：我和你家人不熟，过年期间冒昧去拜访不太好吧？
乔晨远回得很快：我父母不在s市，我一个人在这边过年，你愿意过来，家里还能热闹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宣郁也就没再拒绝，道谢说好。
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不回家过年，但两人毕竟也没有熟悉到打听私事的份上，宣郁便匆匆扯开了话题，直到外卖送达，才草草结束这场闲谈。
完全没来得及察觉，两人这串长长的聊天记录像极了刚加上好友处在暧昧期的小情侣。
……
这几年宣郁都是在剧组过年，组里也就是在盒饭的基础上多发一份汤圆或是水饺，或者再多一杯饮料，吃完就继续开工，年味很淡。有时候遇上和年轻些的小姑娘合住一间房，晚上还能听见她们在被窝里小声啜泣。
她自己反而没什么感觉。
醒来四年了，记忆空白的她找不到亲友，也没有等来任何一个亲友的问候，好像原本她就不存在这种联系。
想到这些的时候，心底多少还是会犯些波澜。但有些疼痛存在得太久，以至于人本能地就生出了麻木，即使有落石不断地丢进水里，激起一阵又一阵水花，人却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至多眨眨眼。
难得今年多出一个假期，她也不拧巴，无比干脆地给自己放了一个假。
年二九那天，温阮来陪她提前跨了一次年，在她的视频软件里添加了一堆观影单，又带了台装备好各种游戏的游戏机，“这些可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绝品，每一部都值得n刷，各种类型的都有，任君挑选，值得信赖！”
宣郁笑着应下，然后果然在家里宅了整整五天，每天都泡在电子产品之间，乐不思蜀。
到初五备忘录提示她今天要去乔晨远家拜访时，才惊觉时光匆匆。
乔晨远住在s市郊，从宣郁的住处过去有将近一小时的车程，春假期间车不好叫，加上他那里处于别墅区，外人进出也不太方便，乔晨远就提前和她说好会过去接她。
她原本以为又要麻烦上回那个和善又健谈的司机，没想到却在驾驶座看到了乔晨远本人。
愣了好几秒，宣郁才松开拉着车把的手，默默关上门走到副驾驶坐进去。
让人家堂堂总裁给她当司机，总觉得不太好。
虽然副驾驶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今天换了一辆她认不出来的车，看上去只是一辆无比低调的黑色轿跑，但看内饰处处都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想来也不会低于七位数。
坐下去的时候，座椅是恰到好处的暖洋洋，面前的空调口缓缓输送热意，察觉不到又无处不在，体感满分。
宣郁把提前准备好的点心盒和包一并放在腿上，转过身去拉安全带，听到乔晨远问：“包放腿上会不会重，要不放到后座吧？”
她愣了愣，咔哒一声扣上安全带，回道：“只是一盒小点心，不影响。”
乔晨远愉快地哦了一声，才踩下油门往家里去。
还有一天就要恢复到正常上班，马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光是看着就仿佛听到了熙熙攘攘的声音。
半个小时过后，路上才空旷下来，周边接连晃过许多厂区，街上树影萧条，景色大不如前，宣郁正准备收回视线，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品牌。
乐动。
上回闹出不愉快后，乐动品牌方主动找到她表示邀请她来做全线代言，事发突然以至于她还来不及细想，就稀里糊涂地拍完一系列片子，甚至还带了一本杂志封面。
她又想起，先前温阮来找她时，还提到那个乐色导演胡伟良——
“他那些龌龊事都被扒出来了，不过本质糊咖，热搜连前二十都进不去，没多久就滑下去了。但是现在各家投资都避着他，听说他已经准备把团队整个解散掉，就是担心手下人出去爆他更多的料，没想好怎么善后，才暂时闷声。”
当时她已经明确表示过不会和娱百续约，想来这一切也不可能是王宇宙干的。
而这些事又都是在闹上热搜后才发生的……
宣郁的视线缓缓转向驾驶座，是他吗。
“怎么了？”
男人的视线分明还停留在前方路况上，却轻易觉察到她的状态，开口问道。
她转过去看着他利落硬挺的侧脸，犹豫着开口：“之前乐动的代言，和你有关系吗？”
乔晨远贴着座椅的脊背忽地一紧，趁着红灯的间隙转头看了她一眼，确认她只是出于好奇随后一问，没有半点指责，才转回去看路，故作淡然地回答：“嗯，刚巧和乐动的负责人认识，就说了几句。”
他的那点紧张藏得不算很好，既要专心看路，又要顾着她的情绪，再分出心思来克制自己，实在有些为难。
偏偏这一块恰好是宣郁擅长的部分，她甚至可以听到他屏凝的呼吸声。
或许是这辆车的隔音太好。
不知怎么，她的唇角浅浅扬起，眼前雅俊的男人因为这一点疏漏变得生动起来。
车窗外大片金灿的阳光恰好泄进来，一寸寸雕刻出他完美的轮廓，初见时觉得高不可攀的人，忽然鲜活得坐落下来。
触手可及。
大抵是现下的氛围太好，情难自禁，她忍不住伸出手，透暖的指尖轻轻落在那张精致的脸上。
触电一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