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章 大年初一
走到水缸边，李富民舀了一大勺冷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一股凉意从嘴唇直达肚子，真是透心凉啊。
他双眼直直地看着木架子上的鼎锅，挪不开步了，刚想走拢去看一眼，就看一眼。
“喝水要喝这么久吗？快回来。”楼上的李富国又大声喊了。
“民哥哥快回去困告。”李玉兰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叫，叫，叫死啊，我喝口水你们也有这样多叫的。”李富民大声吼了一句。
为了安抚民心，喜二爷不得不喊了：“民伢子，快回床上去。”
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米筛，李富民艰难地挪开视线，拔出被地球引力牢牢吸住的脚，一步一顿回楼上去了。
终于外面响起了稀稀落落的喜庆鞭炮声。
“哦，起床了，过年了，呷团子了。”李富民一声欢呼翻身坐起。
所有人都兴奋地爬起了床，迅速穿衣，心早就飞到餐桌边去了，这一夜是他们一家八口，这一生过得最漫长的一个夜晚，一秒一秒数着过来的啊。
八个人心情激动地围桌子坐着，八双眼睛瞪着负责分饭的喜二娘。她却不紧不慢地走到柴灶边去点燃了柴火。
“娘，你生火做么子？&34;李富民着急地问他娘，他早就急不可待了，开玩笑都期待了一夜了，你还在那里磨磨蹭蹭做么子喽。不过后面的话他不敢喊出口。
其他五双稚嫩的眼睛也急迫地瞪着她。
“莫急，生火热一下再呷。”过年总得有点过年的仪式感。
“冷的也好呷的，娘，你就是故意要挨时间。”李富民嘟起嘴。
“就你是个饿死鬼。”李玉华和李富国同时对着李富民说。
“你们不饿？以为我不晓得，你们还不是一样的一夜没困着。”李富民着急地拿着两根筷子敲着碗边。
喜二娘制止两个大的：“过年不要讲蠢话。”
明五奶：“不懂规矩，过年了只能讲 好话，吉利话，不许骂人讲蠢话。”
喜二爷瞪了一眼李富民：“敲么子，莫敲了，叫花子名堂。”
李玉凤鼓起大眼睛看着李富民：“奶奶讲，蛤蟆听水响，叫花子听碗响，你是要把叫花子都逗过来啊，我们自己都呷不饱，哪里还有散。”
李玉华噗嗤一声笑了：“放心，现在没有叫花子，每个人都可以去食堂端饭呷。”
团子热好了，喜二娘开始分团子，当家的得多吃一点，一家之主很辛苦，两个男孩得稍微多吃一点，男孩子食量大，婆婆年事已高，也要多吃一点。
身后那么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的双手，好在都是自家的人，不然手不抖才怪呢。忙乱中将给李富国的团子放在了李玉凤的面前，错了还是要改，喜二娘看了一眼李玉凤，将那碗团子又放到了李富国面前。李玉凤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失去了落到面前的惊喜，她情绪低落地垂下了眼帘。
因为是过年先分到手的也不可以先呷。
团子分完了，这个时候本该到门口放一挂鞭炮的，李家负担重，这一仪式就免了。
“呷吧。”一家之主的喜二爷开口了。
所有人都端起了碗，夹起一个期待了那么久的团子，所有人的手都有点微微发抖，咬一口，咀嚼一下，嘴里的每一个味蕾都兴奋得狂舞。
两个男孩子管不住嘴和饥饿的胃了，开始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很快碗见底了，再用舌头舔一遍，碗已干干净净。
李玉兰舍不得呷快了，她一次只咬一点点，还要含在嘴里细细咀嚼慢慢品尝。
三双眼睛发着光，紧紧瞪着她碗里的团子看，她还沉浸在享受美食里，浑然不觉。
大人也吃完离开桌子了，她还在那里慢慢享受，两个哥哥一左一右坐到她的身边，李玉凤也凑了过去。
“好妹妹，给一点哥哥呷，就一点。”
她非常不舍地用筷子在团子上挑起一点白色，塞进李富民的口里。
“好妹妹，也给一点哥哥呷，下次哥哥有好呷的也给你呷。”
无奈，她又用筷子挑起一点白色的团子喂进李富国的嘴里，他舌头一卷那一点团子就进了肚子里了。
“再给一点哥哥呷。”李玉兰又挑起一点塞进李富民嘴里，这次他舍不得一下吞了，舌头抵着上颚，那点米团子就化得满嘴都是粮食的甜味。他咂咂嘴：“妈妈的，先前呷的都浪费了，连冒尝到味。”
李玉凤也凑近了，你还没给姐姐呷，为了公平，李玉兰只好忍着心痛再挑起一点喂给姐姐呷。
李玉兰黑黑的眼珠左右溜了一下，低下头三两口扒拉完了碗里的团子，端着空碗左右晃了一下，“没有了。”
&34;哦“围着她的三人团扫兴地散了。
吃过早饭了，喜二爷给明五奶拜年：“娘，您老新年好。”
明五奶笑呵呵的：“嗯，新年好，新年好。”
喜二爷又看向他的孩子们：“还不给你们的奶奶拜年。”
“奶奶，给你拜年了。”李玉华带头了。
其他兄弟姐妹挨个重复大姐说过的话。
李玉华又对原主的父母道：“爹，娘新年好。”
其他兄弟姐妹也鹦鹉学舌。
明五奶起身准备回她自己屋里去了，李玉凤一见奶奶要走了，也马上站起身。
喜二娘看了她一眼，她正好抬头，母女目光相遇，她立即垂下了眼帘。喜二娘的脸色也沉了下去，这个奶奶带大的女儿算是白养了。
吃过了早饭一家人又围着柴火灶坐着烤火，没事就往灶里扔一根柴。自然灾害那几年，孩子们都焉头搭脑不太爱活动，因为没有多余的粮食提供能量，活动就会饿得更快。
一家围着火就幻想各种美食，李富民看着火堆说：“这个火底下煨红薯最好了，煨红薯最好吃了，喷香清甜。娘，你晓不晓得，刚呷食堂饭那时食堂里的煮红薯万千，呷不完，我们小孩子拿煮熟的红薯往墙上扔，唉，要是留着现在呷几多好。”
“现在是去年了，”喜二娘提醒他。
喜二爷道：“我是没看见你们丢，我要是看见你们丢了，我不打得你们哭爹喊娘。”
李富民忙改口：“我没有丢，我是看到他们丢。”
李富国看向火堆下面仿佛那下面煨着红薯，李富民推推他：“哥，你说现在食堂里何个冒得红薯呷了，那时何个万千。”
李富国没好气：“我何个晓得。”
喜二娘趁机教育她的孩子们：“作践五谷要不得，你看现在老天爷不是在发怒了，那些丢红薯丢得越多的就要挨饿挨得越久。老天爷分配给每一个人的口粮都是一样多的，以为是公家的就可以乱丢，老天爷可什么都看得到，哪个浪费的就记到哪个头上去了。”
”唉，刚呷完米团子我何个又饿了。”李富明愁眉苦脸捂着肚子。
李玉华看着这些饿得有气无力的便宜家人，心下也生出同情。按照剧情，她知道日后他们山珍海味都能吃厌烦。尤其是小妹妹李玉兰以后的老公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能人，身价几千万的药业大佬，今天受点苦以后好忆苦思甜。
李玉凤将来的人生虽然很普通，但也至少是能丰衣足食的，十几年以后就没有吃不上饭的人了。
至于她自己，就算没有空间，只要等到政策允许做生意，她就能靠自己的能力发家致富。何况她很快就有发财机会了，几个月以后粮食就会奇缺，到时黑市的粮价会涨上天的，她的农场到时就能助她成为隐形富翁了。
困难是暂时的，只是她的家人们现在还想不到，他们将来的路是金光大道。
她摸了摸李玉兰的头，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对原主的父母和其他兄弟姐妹也自然生出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