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上交铁家伙
“这个肯定是那个地主婆华五娘教唆她出来破坏社会主义和谐的，老人噶冒得主见，听别个挑拨。”翠二爷以前是土改专干经常能讲一些半洋半土的话。
队长没接他的话茬子，继续说正事：“昨天我到大队部开会，现在全国各地农村都在大炼钢铁，大力支援国家的五年计划。我们大队也不能落后。今天中午我们所有的社员都要将家里的铁器家伙交到队里来，包括家里的铁锅，铁饭鼎，铁勺，不准私留。上交之后我会带队挨家挨户检查。支援国家的工业化建设，大家就不要再那么自私自利了。食堂有饭呷，留着那些家伙也没什么用了。”
这下没人做声了，都舍不得家里的锅子鼎锅，哪个晓得这食堂饭能呷好久，以后没得呷了还是要用啊。
队长威严的眼神扫视了一圈表情麻木的社员们：“我们大队的一队二队最积极，他们的铁家伙已经交到大队去了，我们绝不当拖后腿的落后分子。现在大家先去出工，呷了中饭后到堂屋来送铁家伙，会计会做登记，就这样，出工。”
队长说完后，大家纷纷拖着锄头往地里走。那些不要出工的老人们，赶紧回家，看能藏点什么就赶紧藏起来。
明五奶比别的老人更快，回家就闩上门，走进灶屋着看着屋里的几件铁家伙，藏么子好呢？锅子、饭鼎、铁火钳这些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不能藏，最后老太太决定藏起那个烧水的鼎锅，冬天洗脸洗脚洗澡都离不开它。
她打开门，探出头，左右看看，没看到有人。她提着铁鼎锅迈出门槛，以比平时敏捷十倍的身姿快速往猪栏走去。进了猪栏她找到平时被猪拱出来的那个坑，将鼎锅放了进去再盖上稻草。
其实后来几乎每家藏的都是烧水鼎锅，不要自家做饭了只有那个还是生活必需品。
中饭过后，社员们提着锅子饭鼎锅之类的铁家伙纷纷到堂屋里来登记。满脸络腮胡子，下巴上的胡子更是3寸多长的队长坐在堂屋门口，不怒自威。
交完了铁家伙的社员就都站到禾场坪侃大山去了。
很快堂屋里就摆满了铁家伙，会计数一下登记册，三队30户人家都来齐了。他转头对队长说：”队长，30户都送过来了。“
队长站起身，拿起胸前的口哨含到嘴里。鼓起腮帮子用力一吹，”嘟“响彻云霄啊，禾场坪的人齐齐吓得一跳。反应过来后，年轻后生就嘻嘻哈哈跟队长开玩笑。
”队长，你吓得 我魂都跑了，要帮我收魂啊。“
”队长，我们都在呢，你还吹么子。“
队长故作严肃：“出工了。”社员们纷纷往禾场坪出口走去。看着他们的背影，队长不再强憋嘴角的微笑，右边嘴角往上一提，眼里都漾出了笑。
会计走到队长身边：“现在要去社员家里检查吗？”
“等下午散工再去吧，你去地里看着吧，我下午还要去大队部开会。”
会计跟在队长身后一起往禾场坪外走，到了出口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队长在晚饭前回来了，饭后，队长带着会计、翠二爷一行三人开始一家家检查有没有私藏铁器。
喜二爷家是右边挨着禾场坪的第一家，检查从他家开始，屋角落，床底下，橱柜底下都用手电筒照过了，什么都没发现。队长准备带头往外走了，翠二爷慢悠悠地在他身后说：“队长，他家还有猪栏茅房没检查，五奶可是个落后分子。”
队长点点头：“那你们去看一下。”说完就迈过门槛出去了。
李玉华看到了明五奶眼里一闪而过的紧张。
会计快走一步，他推开猪栏门进去了，翠二爷没有选择他只好推开了茅房门。
会计见到猪栏那一堆突出的稻草，心里就明白了，他走出猪栏随手关上门。对从茅房出来的翠二爷摇摇头：”没有。“
第二家就是检查翠二爷家，他自己避嫌，由队长和会计检查。为了报复他刚才的行为，李玉华跟着看热闹的小孩子一起走进了翠二爷家。队长和会计到处看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紧盯着翠二娘看。
翠二娘的睡房中间有一个放红薯的地窖凼，上面的盖是用木头镶拢来的。队长的脚踏上地窖盖时，翠二娘的眼睛紧张地向下瞄了一眼。李玉华心里有数了。
队长踏着地窖盖走过去了，李玉华装出匆匆往外跑的样子，一脚踢着地窖盖，”噗通“摔倒在地窖盖上。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了地窖盖，李玉华还故意坐在地窖盖上揉着腿喊”哎哟，哎哟“。
翠二娘气得脸都绿了：“你这个妹几，在我屋里毛毛躁躁蹿么子，到你自己屋里呆到切。”
李玉华睁着水汪汪的黑眼睛极其无辜地可怜兮兮地看着翠二娘：“二娘，是你家的薯窖凼的盖子高了点，我没注意踢着了。”又转头对着其他人喊：“你们不要盯着二娘家的地窖看，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藏。&34;
众目睽睽之下，队长打开了盖子，用手电一照，一个烧水的铁鼎锅立在空空的薯窖凼里。
李玉华嘴角扯出一个几不可见的胜利微笑，她的小把戏尽收在李建设的眼里。他扯了扯嘴角，这个妹子还蛮不逗爱的。
翠二爷两口子同时恶狠狠地看着她，那眼光是恨不得杀了她，她瘪瘪嘴，委屈得想哭。
当那个铁鼎锅被会计提上来时，她心里闪过了一丝真心的不忍，这报复会不会狠了点，毕竟她家的鼎锅还是没有被搜出来。
李玉凤走到她身边扶起她：“大姐姐，我扶你回去。&34;她装作一瘸一拐往外走。到了门外，她故意踢踢腿，”哦，好像好了。“
当队长他们走向第三家时她又跟了过去，翠二爷恶狠狠地回头对着紧跟的小孩子骂：“不要跟来了，都回切，一个个都是滴油脸，死血脸。”
他骂他的，小孩子们没听见一样，依旧跟着他们。
第三家是地主家，地主华五爷几年前已经被翠二爷斗死了。斗他斗得特别厉害是因为解放前，翠二爷曾找他借谷子，他竟然说：“借谷子给你？你以后用什么还我。”
后来翠二爷成了土改专干，华五爷主动要借谷子给他，他看都不看华五爷一眼，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晚了。&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