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三十七
当圆圆一觉睡醒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元气恢复了不少。
只是左手因为输液的缘故，又冷又麻，好像变成了只假手一样。她搓了搓左手臂，想要暖和一下。
圆圆环顾了一下房间，突然她感觉前方座椅上有个熟悉的身影，此时正低头看着手机。
是余蔚？！圆圆晃了晃头，她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还没睡够产生了幻觉？他怎么会在这儿？圆圆搓揉了下眼睛，再次确认。
这次她看清了，确实是余蔚。因为此时他已经听到动静抬起了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你怎么在这儿？”圆圆满脸问号问道。
“你发完信息没回，我就打电话过来了。是阿姨接的电话，她告诉了我情况，我就过来了。”余蔚回道，视线还是落在圆圆身上没有移开。
“哦，这样子。”圆圆应道。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吧？”
“嗯，睡了一觉，感觉舒服多了。”圆圆挪了挪身体，她想起了明天要上班的事，于是开口道：“我现在这情况，明天是不能去上班了，那个公园项目的预算怎么办？还有出差？”
“项目招标延期了，出差时间也延期了。”余蔚突然舒展开了刚才一直皱着的眉头，笑着道：“宋圆圆，我说你现在都这样了，还想着工作的事情呢？先放一放，把病先养好。再说了，还有我呢。”
圆圆听了余蔚的话，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于是笑着回应道：“咳！你说得对，怎么把你这劳模给忘记了呢，有你在，我不操心了。”
“听说你得的是急性胰腺炎？”
“是啊。”
“我百度了下，这个病因好像一般是。”余蔚的话还没说完，圆圆就白了他一眼，打断道：“闭嘴闭嘴。别往下说了。”圆圆想起了自己和余蔚第一次吃串串的场景，这家伙一定也是想到这事儿了，于是继续道：“我已经被医生护士接连暴击两次了，你就别继续cue了，对病人友好点成么？”
余蔚见圆圆岔开了话题，就不打算旧事重提了，刚才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走到圆圆边上，问道：“渴不渴？要喝水嘛？”
“渴啊。但是医生说要断水断食七天。”圆圆说着抬头，用右手指了指那吊针，继续：“喏，这几天就靠这玩意儿续命了。”
“你傻不傻？不喝进去不就行了。”余蔚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棉签，拧开了一瓶矿泉水，把棉签头放进去蘸了蘸，一气呵成，非常自然而然地拿出来准备往圆圆嘴上涂。
快到圆圆嘴边的时候，他停住了。彷佛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妥，于是他把棉签交给圆圆，道：“你自己拿着吧。”
圆圆也被余蔚刚才的行为愣住了，她轻轻啊了一声，缓过神来，接过了那支棉签，往自己嘴上来回涂了几下，终于沾到水了，简直是久旱逢甘霖的幸福感啊。
“我爸妈呢？你看到他们了么？”圆圆问道。
“出去了。”余蔚的回答干脆利落。
“干嘛去啦，有说么？”
“和我爸妈先吃饭去了。”余蔚镇定地回道。
“什么？和你爸妈？”圆圆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空耳了？她不自知地提高了音量继续道：“你是和叔叔阿姨一起来的？”
“是的。”余蔚看着圆圆，顿了顿继续道：“是我告诉了他们你的情况，就决定一起过来了。”
哎！自己如此憔悴的样子，居然被余蔚的父母瞧见了。可是这又何妨呢？说起来他们既是长辈，也是亲戚，虽然是远房的，来看望生病的自己有什么问题呢？圆圆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莫名的紧张感，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自己没能以一种相对完美的形象出现在余蔚父母面前。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呢？圆圆一想到自己第一瞬间冒出来的这些念头，又想到之前那个大胆的想法，更怪上加怪了，她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接话，神色略古怪地看着余蔚。
“出去有段时间了，估计过会儿就回来了。”余蔚继续道。
话音刚落，圆圆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转头一看，是爸妈他们回来了。
“圆圆，你醒啦？”一阵女声传来。圆圆循声望去，说话的那女人虽身材娇小，却十分有气质。跟在她后面的中年男子，身形消瘦，看起来却精神气十足。想必这应该就是余蔚的父母了。
“嗯，醒啦，叔叔阿姨好。”圆圆稍稍直起了身体，笑着对余蔚爸妈问好。
“躺着躺着，人感觉舒服点了没啊？”余蔚妈走近了一步，关切地问道。
“嗯，好多了，谢谢叔叔阿姨。”
“哎呀，圆圆，咱不说客气话。转眼就这么大了，是比我们家余蔚小三岁对吧？”
“是。”
“挺好的。”余蔚妈笑得眉眼更加妩媚了，继续道：“我刚才听你妈妈说，你和余蔚在一家公司上班，他是你领导？”
“是的，阿姨。”圆圆应道。
“余蔚有没有凶你过？”
圆圆快速瞥了眼站在床尾的余蔚，笑着回应道：“没有，阿姨。余工在工作中虽然要求高，但是还是挺照顾我的。”
余蔚似乎很满意圆圆的回答，轻轻哼笑了一声。
“那就好，有的话你和我说啊，他这人脾气就这样，平时还挺好相处一人，工作上吹毛求疵的，要求特别高，稍不顺心就炸毛，不过也怪我，是随我的。”
圆圆听了余蔚妈对他的一番评价，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回道：“阿姨，您真幽默。”
“哎，说着说着忘记了。”余蔚妈说完就把随手拎着的打包袋递给余蔚，道：“喏，你的晚饭。刚才叫他一起去吃饭，说是没饿，不肯去。”
圆圆听完一愣，余蔚到现在为止还没吃晚饭？这么说来他是在收到自己的请假消息之后就赶了过来，从自己熟睡那会儿开始一直干坐到现在？圆圆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某个角落悸动了一下，有个声音在轻轻地告诉自己：余蔚在乎你。
圆圆晃了一会儿神，就立马缓了过来，对余蔚说道：“你赶紧趁热吃了吧。”
余蔚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听圆圆这样一说，就拿着袋子，走到边上的床位吃饭去了。
圆圆妈又招呼余蔚爸妈坐一会儿，四个人又开始接着之前未完的话题聊起来。多年未见，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完。
圆圆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虽然圆圆自认为自己有时是一个反射弧较长的人，但在这个大胆的想法上，圆圆觉得自己的预感十有八九是准确的。尽管之前余蔚的种种行为实在是有给一个巴掌再给一个蜜枣之嫌，圆圆也没往那方面去想。但是当一个酒量奇差的男人执意要为自己挡酒，一个男人心甘情愿消耗一下午的时间陪床，即使在感情上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其中的与众不同。
没有人会花费精力在他不在乎的人身上。
假如自己再自欺欺人地找借口为余蔚的行为辩护：他这是爱犊心切啊。圆圆就觉得自己未免也太茶香四溢了。
只是余蔚现在对自己的情感是到什么程度了呢？他自始至终没有开口对自己袒露过，是不是也还有所顾虑，还在反复求证他自己的心意呢？
自己呢？自己对余蔚是什么感情呢？圆圆突然哑然失笑了。前两天还在和小敏感慨看不清自己对顾易的感情，现在又多了一个余蔚。思忖了一会儿，圆圆决定静观其变，顺其自然，是给自己，也给余蔚时间，看清自己的心意。
余蔚的晚饭很快就解决了，他和他爸妈又呆了一会儿便回去了。临走之前余蔚妈反复叮嘱圆圆要好好休息，余蔚爸倒是沉默寡言，并未说什么。但是圆圆却莫名觉得他只是性格使然不会说场面话。余蔚也没有多言，只是说让圆圆安心休息，暂时不用操心工作上的事儿。
说完一家三口便离开了。圆圆爸妈也一起出去，送送他们。
刚走不久，护士就给圆圆来换点滴了。之前已经挂了四瓶了，现在换上的是一袋白色液体的点滴。
圆圆心里好奇，问道：“护士，这是什么？看着像酸奶似的。”
“营养液。有点浓稠，会滴得慢一点，不过一般三小时差不多就能挂完了。晚上你能睡个安稳觉了。”
结果事与愿违。圆圆本身血管就细，这么浓稠的液体输进去，开关夹调得快一点，整只左手的血管似乎都被这营养液堵塞住了，肿胀得随时要爆炸的感觉。调得慢一点，直到夜里十一点了，也才只消灭掉三分之一的进度。圆圆困乏疲惫至极，但是输液的疼痛又让她难以入眠，挂着挂着，居然直到早上五点才挂完。
圆圆觉得自己快要羽化登仙了。这哪里是续命的营养液，简直是要命！
更要命的是，七点过了不久，护士又拿着当日份的新鲜点滴来找圆圆了。
要不怎么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呢？圆圆第一天住院打针，护士就忘记给她弄留置针，两天下来，圆圆的左手已经被扎了三四个针眼了，这还不算上扎偏的。她盘算了下，余下五天，按照每天扎三针、挂五瓶的频率，自己大概要挂将近三十七瓶药水，这手背怕是要扎成马蜂窝了。
圆圆只觉得自己真是个命苦的孩子！
第二天傍晚时分余蔚又来了，只是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郝光明和小敏。圆圆对于小敏的到来并不意外，因为自从住院后，圆圆就发信息告诉小敏这一噩耗，小敏尚在老家过节，没法赶过来。只是郝光明的到来，让圆圆在感到意外的同时还有一丝感动，毕竟她自认在部门也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员工，部门领导亲自来看望自己还是很情深意重、值得感谢的。
后来几天，余蔚晚上若是不加班，就会过来看望圆圆。圆圆对于余蔚的种种举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第六天，当圆圆在挂点滴时，就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了，她一愣，来的是顾易。手里提着两袋水果。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他怎么会来？
顾易似乎看透了圆圆的心思，解释道：“我那天在食堂遇到小敏独自打饭，就问了下你怎么没来，她告诉了我你的情况，今天刚好有空，就过来看你一下。”
“噢，是这样子。谢谢你啦，顾学长。”圆圆笑着回应道。
“客气了。买了点水果，放你边上吧。”顾易边说边把塑料袋放在柜子上。
“不用了学长”圆圆连连摆手苦笑道：“我得禁食，吃不了东西。水也不能喝。”
“这样子么？”顾易听了一愣，继续道：“既然买来了也就不拿走了，就放这儿吧，来照顾你的人也能吃。”
“啊，那就谢谢学长了。”
“不用谢。”顾易回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和别人一起来的，还有点事儿要办，就先走了。”
“好。”
说完顾易就离开了房间。圆圆靠在枕头上，回想着刚才顾易说的话。别人？是之前小敏和自己说的那个疑似女朋友么？
圆圆说不出来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她轻轻叹了下气，可是顾易有没有女朋友，和自己又有什么干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