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隧道之行
当圆圆第二天去上班见到余蔚的浓重黑眼圈的时候，她是着实吓了一跳的。
“呀，余工，你这黑眼圈怎么回事儿？昨晚做贼去啦？”圆圆一脸诧异地看着余蔚。
余蔚听了，只觉这些话似曾相识，他抬起眼皮瞅了圆圆一眼，没好气地轻哼一声，道：“偷我台词，一字不换的？”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昨晚加班太晚了，没休息好。”
“那是小宋失职了。”圆圆接过话，语气俏皮地说道：“我应该多加班，为余工排忧解难，分担更多的工作量。”
“呵呵，你是惦记我的职位吧。”余蔚见圆圆一早就主动调侃自己，料想她应该心情不错，不知是否是因为昨天吃饭的缘故，于是试探地问道：“昨天是和顾易吃饭去的吧？感觉怎么样？”
“啥时候这么关心我私事了？”圆圆见余蔚主动提起昨天她和顾易单独吃饭的事情，略感诧异，她轻轻哼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寻思着这也不属于工作范畴吧，所以无可奉告。”说完便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整理第二天要带去现场的资料。
余蔚见圆圆口风如此严实，也实在无可奈何，只是嘴上还是忍不住犟了一句：“爱讲不讲。”
次日便是周五，是余蔚之前和施工方约定好去现场的日子。
这次的结算项目是关于两条隧道周边的绿化。因为考虑到路程较远，加之工程量着实有点大，因此余蔚前天便通知圆圆明天不用去单位打卡了，直接从她家出发。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余蔚就在圆圆家楼下等候她了。圆圆狼吞虎咽地解决完早饭，抓起背包便赶着往门外冲，圆圆妈连忙从厨房出来叫住了她：“哎，圆圆，把这个带上。”
圆圆一看，忍不住惊讶地说道：“妈，我吃过早饭了啊。”
“我能不知道你吃过了？这是给余蔚带的。这么早就来接你了，也不知道吃没吃过早饭，你就带去吧，要是他吃过了，你就再吃一份好了。”圆圆妈解释道。
“什么？你还给他准备了早饭？您是我亲妈么？”圆圆哭笑不得，继续道：“还有什么叫我再吃一份，我能吃得下两份早餐？”
“我是你妈，能不知道你的食量？你就别在你妈面前装了。”圆圆妈理直气壮地回复道。圆圆听了甚是无语，冲妈妈摆了摆手，无奈道：“知道啦知道啦，我先走了啊。”
圆圆刚出门厅大门，余蔚就看到了她，冲她滴滴了两声。圆圆打开门，坐进副驾驶，把装着早餐的袋子递到余蔚面前。
“喏，给你的。”
“这是什么？”余蔚满脸问号。
“你吃过早饭没？这是我妈让我带给你的早饭。”圆圆解释完，轻轻叹了一口气。
“哎呀，阿姨对我这么好啊，受宠若惊啊。”余蔚满脸止不住的笑意，从圆圆手中接过早饭，迅速打开了袋子，说道：“好香啊，阿姨好手艺啊。刚好没来得及吃早饭呢。”
“那你就都吃完呗，我会把你的夸奖传达给我妈的。”圆圆看着余蔚一脸喜滋滋的表情，忍不住说道：“你也用不着这么夸张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享受什么绝世美味。”她边说边从座位间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巾递给余蔚。
余蔚接过纸巾，边擦嘴边回道：“我这是对食物有敬畏之心。”
“切，鬼信你。”圆圆翻了个白眼，系上安全带，对余蔚说道：“吃完了？那就出发吧。”
当天天气不错，对于常年需要跑现场的造价行业从事者来说，只要不是烈日当空或者狂风骤雨以外的任何天气，都算是好天气。
一路上的时间圆圆是沉浸在余蔚的歌单里的，说来也奇怪，圆圆发现余蔚平时听的歌几乎都是她喜欢的类型，不过这事儿她从来没有和余蔚提及过。
终于约一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刚一下车，有个面色黝黑、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便走了过来。圆圆想着应该是施工方的结算人员了。
“你好，余工，我是大成园林的许明。这个项目的结算是我做的，”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准备递烟给余蔚，继续道：“项目经理早上有点事情，晚点过来。”
“我不抽烟。许工。”余蔚摆手拒绝了。
“噢，是嘛，难得啊余工。干我们这行的不抽烟我都没怎么见过。”许工边说边点燃了一支烟，抽了一口笑着看着圆圆道：“这位小姑娘怎么称呼？”
“叫她宋工就可以了。”圆圆刚想出口，被余蔚接了话去。
“你好，宋工。”许明连忙和圆圆问好。圆圆同样问好了他一下。
“人到齐了，那我们开始吧？”余蔚打算结束这开场寒暄，拿出了袋子中的图纸，对圆圆道：“你来记录，我来测量。”说完便投入工作。
圆圆见状，也忙不迭拿出笔，紧随余蔚，开始记录数据。许明也跟在他们身边，一会儿看看圆圆纸上的记录，一会儿看到余蔚停下手头测量工作而回看图纸，便赶紧跑到余蔚身边和他解释实际种植情况。
一上午的时间便在忙碌的行走、测量中过去了。
这次的工作地点与上次的小区大不相同。一来因为种植的苗木位于隧道两边，属于高速地段，因此圆圆他们行走时周边时不时有呼啸着的大车飞驰而过，二来部分需要清点的苗木种在隧道两边的山坡上，他们需要爬上爬下，走些边边角角的位置。再者因为车速较快，靠近山坡的水沟里难免会看到不幸被撞得支离破碎的小动物，散发的刺鼻异味让圆圆忍不住干呕。将近四个小时下来，圆圆就感到非常筋疲力尽了，甚至觉得身上的背包背着都有些吃力。
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许明提出开车去距离较远的有点档次的私房菜馆吃饭，被余蔚一口回绝了。他提议去就近的服务区随便吃点就可以了。许明见余蔚态度坚决，也就不执意下馆子了。
余蔚回头看圆圆，见她一副蔫了吧唧的模样，皱了皱眉问道：“你没事儿吧？累了？”
“没累到，恶心到了。”圆圆又想起刚才在干水沟所见场面，忍不住又一阵犯恶心，和余蔚三言两语描述了下。
许明一听乐了，插嘴道：“宋工，你是少见多怪咯，我们干工程的，早就习惯啦。这不早上等你们的时候，我在路边还看到一条被压扁的蛇，哎，可惜了呀，来晚咯，已经被压得纸片一般薄啦，不然我给它拿回去处理一下，椒盐蛇段，可好吃啦。”
圆圆听着许明绘声绘色的描述，心里嘀咕果然是个老饕，不知怎的，又想起早上那画面，感觉恶心感更加强烈了，又没忍住干呕起来。
余蔚觉察到圆圆的不对劲，赶紧摆了摆手，打断了许明的话：“行了行了，再说下去万一宋工工伤了，营养费可就直接从你这项目里扣了啊。”
许明一听到扣钱两个字就要急眼了，立马住嘴，把挂在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余蔚见状没吱声，只是连忙接过许明拿给他的两瓶水，拧开了其中一瓶的瓶盖，递给圆圆，顺势把圆圆的背包拿了过来。
“你第一次见这种场面，难免的。喝点水缓一缓吧，等下去吃饭。”
圆圆看余蔚一脸认真的表情宽慰自己，心里说不出来一阵暖洋洋的。
饭后稍作片刻休息，三人便又开始工作了。余蔚看了看图纸，目前只点完了一条隧道单侧范围内的苗木，剩余还未清点的苗木工程量尚有不少。按照目前的速度天黑之前能收工估计有点悬。于是余蔚便心生一计，和圆圆说道：“这边还剩余单侧部分的苗木你来清点，许工留着陪你，我去清点另一条隧道的苗木，你这边处理完了联系我。”
圆圆、许明听后就照做了。许明见余蔚走远了，便主动提出帮圆圆测量高度、冠幅等数据，让圆圆按照他报的数据记录便可。圆圆见许明如此积极配合，就接受了。
半小时过去了，眼瞅着快要收尾了，许明接到项目经理的来电说他已经和余蔚汇合了，于是许明便表示他先去取车，让圆圆清点完之后原地等他就可以，两人一起驱车去找余蔚他们。圆圆专心沉浸在工作中，只听了个大概就点头表示知晓情况了。
终于点完了！圆圆看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标注，长舒了一口气。她忍不住感叹跑工地果然是个费体力的活啊！每周跑几次工地，还何苦花钱去健身呢！她觉得自己快要累垮了，又特别口干舌燥，但是刚才的水早已喝得一滴不剩。她想找个地方坐一下休息下也行，但是放眼望去，高速路上哪有什么合适的区域可以休息呢。
索性望梅止渴吧！圆圆打开了朋友圈，编辑了一条状态：此时此刻是真的很想泡个脚，喝一大杯冰镇冬瓜茶啊！
她心满意足地点击了发送，往许明离开的方向望去，只有来来往往的车辆，空无人影。她突然想到了余蔚，不知道他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今天天黑之前能结束的了么？
正当圆圆还在放飞思绪的时候，一阵滴滴声从身后传来。圆圆回头一看，是一辆披着灰尘的面包车朝着她的方向驶来。圆圆扭过身子，朝四周望了望，并无他人。
她还在疑惑司机为何冲她滴喇叭时，面包车突然在她面前缓缓停下。司机拉开了车门，对圆圆喊了一句：“上车！”
他在叫我上车？圆圆有那么一瞬间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问题。她杵在原地没有行动，脑袋里却忍不住设想了万千可能：不是吧？我并不认识这司机啊，他居然就在我面前停下，是看我就一个人的缘故么？而且他还开的还是辆五菱宏光，不就是电视剧、新闻里人贩子拐卖人口的指定座驾么？她越想越后怕，眼看着天色暗下来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隧道边，要逃跑也不是件容易事。
“喂？你咋了？上车啊。”司机见圆圆木头似地呆着不动，就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圆圆回过神来，盯着司机说：“我不认识你。”
司机听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往后座探过去身体，抓出一只背包摆在副驾座位上，恍然大悟地大笑道：“咳！我忘记了。我是负责这个隧道绿化的项目经理，这是不是你的包？”
是自己的包！再熟悉不过了！圆圆机械地点头确认，脑中似乎有一团重重迷雾被拨开来，司机继续解释道：“是余蔚余工让我来接你们的。许明人呢？没和你一块？”
圆圆心中的疑团被解开了，顿时轻松不少，她语气欢快地回道：“我们这边结束了，他先开车去了。”
“那你上车吧，我先带你过去。许明那边我直接打电话让他自己开过去就得了。”圆圆想这可正合她心意，终于可以找个地儿坐下来了。她快速上了车，当坐上副驾驶座椅那一刻，圆圆冒出一个想法：迈巴赫座驾的舒适度也不过如此吧。
不一会儿圆圆便看到了前方熟悉的身影，余蔚似乎沉浸在工作中，直到圆圆走到他边上喊了一声“余工”他才反应过来。
“是搭刘工的车来的？”余蔚问道。
圆圆一听，明白老刘应该指的是那位项目经理，便回道：“是的。”
“嗯，是我叫他去接你们的。我猜你应该不会轻易上陌生人的车，就让他把你的包一起带去。”
圆圆听了扑哧一笑，见老刘跑边上抽烟去了，就把刚才的心理大战如实告诉了余蔚，余蔚听后忍不住笑道：“宋圆圆，你真逗，戏怎么这么多？”
要是搁平时圆圆听见余蔚这样评价自己，她早就觉得余蔚在阴阳怪气她，但是今天她觉得余蔚的评价特别到位，于是就轻扬起头，冲着余蔚歪头一笑。余蔚显然没料到圆圆会有如此反应，愣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圆圆看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刚好老刘踩灭了烟头过来了，过了一会儿许明的车也到了。余蔚见人齐了，便说道：“苗木都清点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这两天宋工会做一份初稿出来，到时候发给你们，有问题再定时间来对下帐。”
许明、老刘听后点头表示认可，提出一起返回市区去吃顿好的。被余蔚以晚上已有约的理由婉拒了。于是他俩便载着余蔚和圆圆回到始发地，重复了好几遍今天辛苦两位了之类的话就离开了。
余蔚回到车里，按下了启动键，转头对圆圆说道：“今天累瘫了吧？是不是感觉跑工地特别辛苦？”
圆圆虽然感觉浑身酸痛，但是嘴上还是逞强，回道：“还行吧，能承受。”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于是继续道：“你把我带到能打车的地方就行，我自己能回去。”
“干嘛？”余蔚一脸狐疑地看着圆圆。
“你刚才不是说你晚上有约嘛？”圆圆同样疑惑脸看着余蔚。
“那是骗他们的。”余蔚轻哼了一声，说道：“不想和他们一起吃饭，应酬太累了。”说完他打起了方向盘，问道：“说吧，你想吃什么。”
“你的意思是晚饭和我一起吃？”圆圆惊讶地脱口而出。
“怎么？你不乐意？”余蔚趁着前方车况良好快速转头瞥了一眼圆圆。
“没，你想多了。能免费蹭吃蹭喝有什么不乐意的。”圆圆回道：“只是有点想不到而已。那吃串串吧，想吃了。”
“好的。”余蔚听到圆圆的确切回复后，忍不住扬了扬嘴角笑道：“幸好你没说随便，都可以。”圆圆一听，乐了。她接话道：“那我先眯一会儿，到了叫我啊。”便闭上了眼睛。
余蔚没回话，只是打开了音乐。
真好，又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圆圆心想着。不一会儿，她觉得困意更浓了，就伴着曼妙的歌声，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