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只能活着

    北狄建国之初，古召寺堪布——活佛博特尔·察罕，曾赐予北狄国王一块定国石。

    自此之后，此定国石便作为北狄王室正统地位的象征，一代代传承了下去。

    然而，就在北狄旧王朝覆灭之际，这块传世的定国石也随之消失了。北狄新王翻遍了整座北狄王宫，都未能找到。

    渐渐地，坊间有流言传出：将军篡位，定国石消失，非正统之位，定坐不长久。

    于是，这个男孩的存在，便成了悬在北狄新王哈勒克头上的一把利剑。

    多年来，北狄新王一直都在寻找这个前朝皇子，从未间断。

    这个皇子便是司明。

    那日，司明在古召寺喇嘛的掩护下，由巫医赫连逐禹带出，隐藏了起来。

    后来，随着消息的泄露，北狄上下近乎疯狂地搜寻这位前朝皇子。

    司明从小就男生女相，也一直作女生装扮。

    自六岁起，赫连逐禹就一直给司明用药，为掩制其某些男性特征的生长。说是药，其实就是一种毒，而且，每次用药都是蚀骨之痛。

    司明从小就懂事，哪怕再疼也不吭声。

    赫连逐禹看着也心疼，但是没办法，眼下只能选择先保命。

    赫连逐禹的父亲与白素问的父亲白术是生死之交。他11岁时，便跟着父亲来了晋安，拜了白术为师，成了尹川谷和白素问的师弟。

    后来，白家被灭族后，赫连逐禹才回了北狄。

    在北狄，行医之人被称作巫医。

    赫连逐禹回到北狄后，得知他从小心仪的女子居然被进献给了当时的北狄王。

    此女子便是司明的母亲——吉雅。

    听说吉雅颇受北狄王的宠爱，不久后便有了身孕。

    再后来，赫连逐禹打听到吉雅要去古召寺祈福，他就想着再见一面，便想方设法地混进了古召寺。

    谁曾想，将军哈勒克带兵杀进了王宫，一夜间，王朝覆灭。

    赫连逐禹永远也忘不了吉雅在奄奄一息之际，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坚定地说她生的就是女儿，要赫连逐禹带着她的女儿好好活下去。

    赫连逐禹知道，吉雅这是想保住孩子的命，哪怕是稳婆口误，弄错了性别。

    官兵即将冲进寺庙之时，吉雅塞给赫连逐禹一个盒子，让他抱着孩子赶紧离开。

    赫连逐禹刚走，古召寺后院就燃起了熊熊烈火，吉雅和随从都葬身在了火海之中。

    司明闭着眼，蜷缩着，抱紧了身子。

    童年的记忆，像一把把尖刀，刮得他生疼。

    北狄新王的搜寻力度越来越大，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但凡有嫌疑者，抓到后，一律处死。

    司明也由于长期服药，余毒累积，身子越来越虚弱。

    于是，赫连逐禹便想带司明去晋安，去南海找师兄尹川谷治病。

    当时，由于北狄与晋安关系紧张，想从北狄入晋安，堪比登天。

    赫连逐禹便带着司明去了北戎，后又辛苦辗转混入了西夜国。

    最后，正当他们想从西夜混入晋安时，却被西夜女王的军队所擒获。

    赫连逐禹以血肉之躯，拼了命，为司明杀出了一条血路，帮他逃了出去。他叮嘱司明一定要去南海找尹川谷，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那一年，司明才十岁。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如父亲般的男人在他面前轰然倒下，倒在了长剑下，倒在了血泊里

    司明泪眼模糊，他狠狠地咬住手指，咬得满口是血，咬得骨肉分离也浑然不觉。

    他知道，他不能过去，也不能出声。

    他只能逃出去，也必须逃出去！

    终于，他混在一支商队里，逃出了西夜，逃进了晋安。

    去南海的这一路，司明受尽磨难、见识了种种人性的黑暗。

    但是，不管遇到什么，他都咬着牙坚挺着，他知道，他必须活下去，他别无选择，只能活下去！

    也许是命不该绝，又或是上天垂怜，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他和当时身受重伤的司空于悬崖之下，被尹川谷所救，带回了逍遥岛。

    后来，在尹川谷和白素问的细心照料下，他俩都捡回了一条命，也都拜了尹川谷为师。

    三年后，司空离开了逍遥岛。

    同年，下半年，花千陌进入了逍遥岛。

    花千陌的到来，像个小太阳，给司明带来了无限温暖和光明。她让司明意识到，原来，活着，也是件美好的事。

    黑暗中，司明突然睁开了眼。

    就在刚刚，一个少年的身影闯入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在晋安西北部，那个桀骜的少年也曾给他带来过同样的温暖。

    司明双腿蜷曲，畏缩着身子，埋进被子里，埋入无尽的黑暗里。

    是啊，像他这样的人！

    又怎敢立于阳光之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