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遇
豪门大院的高墙中，不是金碧辉煌的现代建筑，而是一栋历史悠久的木质建筑，斑驳的色泽显露出它的久远年化，然而门楣上的天弈棋院四个字，则印证着它的地位斐然。
天弈棋院是h市仅存的围棋棋院，囊括不少胜利赢取国外围棋界十段棋王的声名，在围棋界占有一席地位的学院。时至今日棋院里的人虽然少了，但是遵循的传统可不曾少过。
年仅十一岁的马春晓趁着暑假，跟着爸爸、妈妈去探亲，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
仰头看着这栋古老的建筑，虽不若自己家园的美丽舒适，她却感到一股悠然的质朴，这真是一栋有趣的老房子。
她以为这是爸爸口中的老家，然而并不是，这是奶奶的落脚处，她工作的地方。这一次的回来，他们是特地回来劝说奶奶到首都享福的。
马春晓的父母都是首都杰出的科学家，一对志趣相投郎才女貌，堪称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
不过，别想用优生学那一套逻辑来断定马春晓的一切，因为，她是个奇葩，或者说是突变还来的贴切些。撇开她那单凤眼的双眼不说，长塌的鼻子、还有那一脸的黑黄不说，她高子矮小,声音粗哑得连乌鸦都比不上，外加一口东倒西歪的乱牙，幸亏还有两颗虎牙接场面。堪称可爱，要不，只有一种惨绝人寰的乱来形容。
不单如此，她左脸上的疤痕，真是让人觉得……祸不单行的丑。
老天爷也真是折磨人，她的双亲聪颖卓越，偏偏她资质驽钝还“姿”质平庸，横看竖看都是家中的异类，唯独心地善良、对人生充满梦想，堪称是她硕果仅存的优点。
“棋院是什么？”马春晓问。
“供人学习、切磋切磋棋艺的地方。”
“围棋？”她似懂非懂。是把棋子围起来的玩意儿吗？都围起来了那还玩啥？下棋不就是风声鹤唳的直捣黄龙这样才痛快，围起来有什么趣味，又不是躲猫猫。
“爸，为什么奶奶住在棋院？”
“因为奶奶在李家当管家，这棋院是李家所有，所以奶奶住在这里帮忙管理棋院。”
“为什么奶奶是管家？”
“嗯……”沉吟半晌，马父思索着该如何告诉女儿这冗长的来龙去脉。
向来聪慧体贴的马母接话，“管家也是一份工作，每一个成年人都需要工作赚钱，就像爸爸妈妈也要去科学院作研究一样。”
“那奶奶到首都去，该做什么工作？她已经找好新工作了吗？”
“傻孩子，奶奶年纪大了，该是退休的时候了，所以我们这次是接奶奶到首都享福的，不是去工作。”
“我知道了。”马春晓会心一笑。
绕过长长的走廊，在繁复的通报引领下，终于找到忙碌的马家祖母。
“奶奶、奶奶____”她唤着穿着一身唐式衣服的老妇。
虽然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是在这短短的接触中，马春晓跟奶奶的感情好的不像话，况且在爸爸精心准备的手机视频工具帮助下，她就是有办法一眼认出她的奶奶来。
“小晓……”老妇人漾出欣喜的笑容，开心的接住往怀里蹿来的小孙女，“怎么说回来就回来，我还以为要下个月呢！”
“妈，假期临时有调动，所以提前回来了。”
“先进屋里去，我得叫人张罗一下待会的晚餐，晚些再跟你们好好聊聊。”马奶奶拉拢衣摆，准备工作去。
“妈，我跟你一块去忙。”马母挽着婆婆的手一块离开了。
房间里就留下父女俩，马春晓看着奶奶的房间，“爸爸，管家也要煮饭吗？奶奶这样好辛苦啊！”
“奶奶不用煮饭，但是她得张罗管理手下帮佣的人，指挥他们工作，就像你爸爸、妈妈的领导指挥爸爸、妈妈工作一样。”
“喔。”她似懂非懂。
马春晓在木造房里来来回回的游走，，她随手敲敲隔壁的墙，咚咚的声音是原木质地的回应。这个天奕棋院给她的新鲜的感觉，想不到城市中这个方方正正的现代化建筑里，仍有一栋如此古朴的建筑耸立在其中。
空气中还隐隐约约的飘荡着一股淡淡的味道儿，似乎是檀木香，这些无不透出老木屋的质朴。
“爸，我去外面走走。”她对这里实在是充满了好奇。
“春晓，别乱走，打扰人家可不好意思。”他叮嘱着女儿别太好奇。
“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这屋子。”马春晓穿上鞋子，带着探索的心，在这屋子里来回的摸索着。
她依稀听见有人交谈的声音，她纳闷自语着，“咦，那边有人？会是在下棋吗？”
对于那种把棋子围起来的游戏，她好奇得很很想看看是怎样的一个围法。
她寻着稀落的人声走过了长廊。这里每一个房间的地板都有木质的桌椅，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它独特的气味。看到这门前堆了几双鞋，她好奇的在门后探出一个脑袋。试图看清楚他们在做啥。
只见偌大的房间里，有五个孩子围聚在一起，每个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小木桌前的两个男孩身上。桌子上黑白相间的圆子儿堆在一起。两个人屏气凝神的很专注，不住的拾起各自的圆子儿持续往桌上堆摆着，每一步，都让围聚的人看得直抽气。
男孩之一背对着马春晓，她看不见人，至于另一个，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的神态。
一张绝美的脸上，清澈如潭的双眸，明亮而又深邃，单薄倔强的嘴唇，他约莫十五、六岁的青少年，端正的姿态骄傲而又笔直的身子，食指与中指敏捷的夹住固定的黑色子儿。
他的棋步下的不疾不缓，每当他手上的棋子落定，对手总陷入一番漫长的沉思之中。
马春晓睁大眼睛看着，总感觉空气都仿佛在此刻缓缓的凝固了下来。唯独依着的两人一来一往继续着。他的每一个眼神，似乎都把对手心思揣透。只见对方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也没有不耐烦，瞳凝视对方，眼神有点冷，双唇微微的隐笑，她感觉到他的胜利在望的样子。
“难道这就是围棋？把两个比赛的人团团围住？”她脑子里闪过这个问题，天奕棋院的天空也冷不防飞过一群麻雀。
把两个比赛的人团团围住？亏她想得出来这种烂规则。
正当她专心入神的看着里头的人时，她的身后也出现了一个同样专注看她的人，并且将她刚刚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李小杰忍不住笑，好奇的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孩。他可以肯定她不是棋院里的人，要不，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她。
“李、小、杰，谁准你乱跑了？你不要自己一个人使着轮椅乱走，万一找不到你，大家又要挨骂，你知不知道____”
一记泼辣的女声传来，马春晓慌张的回过身去，不过两三步的距离，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男孩坐在轮椅上，慵懒的对她耸耸肩膀苦笑着。
“那是我表姐，脾气很坏吧？”
她处在惊愕之中，哑口无言。
李小杰在她的讶然下，从容的旋转轮椅，迎向那个破坏一屋子沉静的祸首，一个青春洋溢的女孩。
女孩面容姣好，不过就是盛气凌人得让人吃不消，瞧她那双眼睛，瞪得让人浑身发毛，而那尖锐的叫声更是足以震破常人的耳膜了。
她盛怒的看着轮椅上的人，并用鄙视的眼神扫了他后面的马春晓一眼，嘴边随即漾起一抹轻蔑不屑的笑容，她还来不及开口，李小杰已经发声他举起食指放在嘴巴上，“嘘，欣悦表姐你小声点，大哥正在跟明哲下棋，你若打扰了这盘棋，大哥一定不高兴。”
“张明哲才不是阿错表哥的对手，他想赢，等下辈子吧！”话落，像斗鸡似的刘欣悦稍稍收敛后，仍依然倔然的将白眼一翻，赏给了两人之后，便蹑手蹑脚的脱鞋走入那个围聚的空间，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她眼中的李林。
刘欣悦，李错妈妈姑姑的女儿，由于双方都是亲戚，由于她家父母常年国内外两头跑做生意忙，所以自小就常住李家。她又是家中唯一一个女孩子，父母和长辈的过度宠爱，让她任性骄纵，跋扈张扬的习性，让人敬而远之。
“那是我表姐，脾气很坏吧？”李小杰重复的说。
“嗯。”马春晓尴尬的笑着说。
“我叫李小杰，你呢？我在棋院没见过你吗？”
“我叫马春晓，我从首都回来接奶奶的。”她眼神无瑕，尽是天真。
他看着眼前这个相貌平凡的女孩，恍然大悟，，你是马奶奶的孙女？”
“嗯，没错。”她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对了，请问为什么围棋得把下棋的人团团围住？”
“呵呵呵……”他朗声大笑，“不是的，他们是在观棋，而不是把下棋的人团团围住。”在棋院里，只要是我大哥跟明哲一对弈，就会吸引大家的注意。”
“原来里头下棋的人是你大哥，哪一个？是拿黑围子儿的那一个吗？”她好奇的张望着。
李小杰把轮椅往前挪移着探看，“嗯，执黑子者是我的哥哥，他叫李错，而另一个则是张明哲，是跟我哥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明哲他下棋就喜欢挑战我大哥了。”
“可是他一思考就要思虑半天，就像我一样，一急就得想半天。”
“呵呵，明哲当然得想，整个棋院，都没有人可以打败我大哥，他是天弈棋院的继承人，棋艺当然精湛出众，偏偏明哲不服输，就是喜欢挑战他。”
“他叫李错，为什么你不叫李对？”马春晓问。
他顿时哭笑不得。呵，亏她想得出来，整个棋院恐怕也找不到像她这么有趣的人了，虽然她长得并不……好看，但是却不让人讨厌。
兄弟里并不是一个名中有“错”，另一个就得名中有“对”吧！况且大哥是爷爷生前最看重的长孙，就连名字可都是别有用意的，即便他取了“李对”这个名字，也比不上大哥“李错”这两个字来得重要非凡。
“走我们看棋去，不过你得帮我个忙，你知道这轮椅不好使，万一惊扰了这盘棋，那才是损失。”
“你几岁了啊？”她问。
总觉得这人说话的感觉成熟的很。倘若他还与她年纪相同，那她还真要检讨一下了，因为妈妈老说她是个奶娃儿。
“十三，你呢？”
“十一。”
“我哥十六了。以前他老是在首都和h市两地往返，但是我知道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去首都去长住，好专心钻研棋艺。真好，我希望我也快点长大，也能到首都去深造棋艺。”李小杰心中难掩欣羡，一闪而逝的落寞看向自己没有知觉的双腿，随即又开朗的面对眼前的一切。
马春晓没瞧见他的模样，只是专注的帮他操控着轮椅，试图帮他推过门边的门槛，好顺利的进去观赛。
无奈她手脚笨拙。推了半天弄出一堆吵杂的声响，只换来那个趾高气扬的李小杰的白眼，然而轮椅依然卡在木门门槛上。
半晌，这盘棋已经结束，对弈的两人恭敬虔诚的朝对方行礼后，围观的人纷纷说着李错的精湛棋艺，依然落败的张明哲兀自盯着棋盘发愣思索。
“阿错，你这走的是啥棋法，怪难懂的。”他盯着棋盘，嘴巴喃喃自语。
没有回答，徒留满桌的黑白棋，李错如往常一般率然自若的起身离席，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神追寻着声音，独独落在那个奋力推轮椅的女孩身上始终不移。
她是谁？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见过她？
着，“李错停住的视线让众人不约而同的从棋盘上挪移，纷纷落向门口的马春晓跟周小杰。
“那是谁？长得普通，呆呆笨笨的。”旁人交头接耳。
“不知道，没见过，”下一秒又有人嚷嚷，“她长得不是普通，是丑。你瞧，又黑又黄脸上还有疤呢！”
敏感的刘欣悦感受到大家对那丑女孩的注意，嘴角得意的一扯，率先发难，“你这个笨丫头是谁？”怎么长的这么怪，还不知道收敛，一场棋赛就听见你的声音，你不知道吗？下棋是很神圣的艺术，观棋则是很风雅的事情，你这么吵，叫人怎么专心呢？”
马春晓愣了愣，连忙怯生生的说：“对不起……”
她不想引起注意，偏偏轮椅就是卡在这门槛上。
“欣悦表……”李小杰厌恶的要开口阻拦了刘欣悦的毒嘴。
“欣悦，安静些。”破天荒的，李错的语气有着不悦。他走了过来，接过马春晓的动作，“我来，谢谢你。”
蓦地，马春晓的脸不知怎么的轰然一热，两颈的排红比血还艳，她不自觉的抚着脸，看看李错又慌乱回避，她咬住嘴唇，眼睛含着淡淡的笑意。
他是那么的高帅连声音都好听得不像话，比起她那乌鸦似的低哑，真叫人迷惑依恋。
“小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马奶奶总算寻到她了。
“奶奶。”她大大的松了口气，赶紧小跑过去。
老妇人将她拉到身后，“阿错少爷、小杰少爷，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奶奶不同于马春晓记忆中的慈祥，隐去笑容、敬然的说。
“谢谢，马奶奶，我们马上过去。”李错推着弟弟的轮椅，往餐厅的方向去。
“哥，等等。”李小杰从轮椅上别过来喊着，“你叫春晓对吧？来啊，一快来吃晚餐，难得你从首都来看马奶奶。”他的手不住的邀约着。
“这……”她又惊又喜。
李小杰是她到h市后第一个认识的人，还有他的哥哥是那么的让人震慑，只消一眼，她的掌心就会无端的发酸，酸得让心都不对劲，可她很想多看他一眼，看看这人到底哪里不一样，竟会叫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谢谢小杰少爷的邀请，不过春晓不该去打扰的。”马奶奶代为婉拒了。
“本来就是，她只是个下人，怎么可以跟我们一块儿吃饭！”刘欣悦的鼻子哼了声道。
李错凌厉的扫看她一眼，阻止她的多嘴。
“马奶奶，让你的孙女一块过来吧！今天我爸妈不在，明哲他们也都会留下来吃晚饭，况且我只是想谢谢她刚刚帮小杰的忙。”他代为说道。
马春晓讶然李错的心胸宽大，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脸又无端发烫了。
只要她看他一眼，她就会恍惚得不知所措。
“这……”马奶奶沉思着。
“马奶奶，让她来吧！一群人吃饭热闹多了。”李小杰又说。
“奶奶，可以吗？”马春晓仰头看着奶奶，一脸的期望。
“就来吧！棋院都是一些熟面孔，阿错跟哑巴没两样，小杰太单纯，和他斗嘴老像我欺负他，至于那个表小姐，不用开口就够让人倒胃口了，吃饭对着这几个家伙都会腻，还是新朋友好。”才输棋的张明哲把手搁在口袋里，一派潇洒的说。
“张明哲，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我才见不得你在我们家吃饭。”刘欣悦带刺的攻击着。
“明哲，原来你这么嫌弃我跟我大哥，我看今晚的晚餐你还是自理吧！”张明哲不，不以为然的笑说。
“二少爷，你还真是说不得啊！”张明哲挤眉弄眼的，似是抗议着又像是回应他的话语。
看着他与李小杰一来一往的对嘴，众人都笑着，就连李错嘴边都泛起些微微的笑意。
孩子们的友情建立向来很快，即便大人想拦阻也无法阻拦。看着孙女的央求，马奶奶只好点点头。
刘欣悦跺跺脚，不耐烦的离去。
李错瞅了马春晓一眼，便推着李小杰率先走去，“小妹妹，快来。”
小妹妹？他叫她小妹妹！
也是，虽然她已经十一，偏偏长得又矮又小，人家李错都十六了，挺拔得跟参天入云的林木似的，难怪他叫她小妹妹。
“喔。”她傻乎乎的跟着李错的步伐。
如果这一步意味着日后跟随的开始，那么，马春晓的奶奶绝对会阻止，然后她一错过时机，毫无所觉得把心爱的孙女送上追随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