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偷听墙角
骑了两天马,避开了使团行进的线路,沈轻轻和萧晏是随性往北番走的。
一路上他们碰到感兴趣的城镇就逛一逛,遇到别致的风景就赏一赏,玩得倒是很是开心。只是,沈轻轻发现离开了京城所属的浙州,进到苏州地界以后,萧晏有意的带她朝海边而去。
她说想到梁溪郡乘船走涿杭大运河,可是萧晏却说想先带她乘海船到鲁州,鲁州的任城郡也是涿杭大运河的一个渡口,而且去往任城郡的途中还能路过泉城郡,到时候还能看一看那里最为出名的七十二泉。
沈轻轻的眼神顿时暗了暗,她神情凝重的看向了萧晏,问道:“其实你是有意避开苏州北部,对吗?”
“轻轻……”萧晏见她这副模样有些不忍。
“阿晏,我知道的,全都知道的。但是我想看看,看看我南朔苏州北部被划给了北番,那里会是怎样的景象。我想知道我南朔的子民,会在北番的统治下,是如你所说的那般美好,还是……”剩下的话沈轻轻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的眼中已经开始有了泪光。
她想看,想坚定一下信念。毕竟,这几日再是开心,也终会结束的,不是吗?她生于南朔,长于南朔,她是南朔的子民,更是南朔送去北番和亲的和宁公主!
父兄虽然疼她、爱她,可是他们给了她两条路:要么,谨记她南朔人的身份,适时的“舍身取义”!要么,忘记她的故乡,忘记她的父母亲人,出嫁从夫,幸福的过完她的一生。
幸福……呵呵,她还有幸福吗?成为了和亲公主,她还能追求幸福吗?她还有这样的权力吗?
所以她想看看,看看那些能够坚定她信念的画面与场景,让她谨记她南朔和宁公主身份,完成她人生使命的画面!
萧晏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一丝挣扎,而后又回归平静,深邃的像是仿佛可以将人卷入其中的漩涡一般。
“如果这是你所愿的,那我便成全你。但是轻轻,我希望你要清楚,更迭之时,总会有些不尽如人意,但是终会好转的,请你相信我,好吗?”
说出这话的时候,萧晏头一回如此严肃且认真。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那略显稚嫩的脸上,却并不显得违和。不知为什么,沈轻轻竟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个影子,一个陌生的影子。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见过,只是觉得这气质,这身影,她见过……
之后,二人快马加鞭赶到了姑苏郡,那里还是歌舞升平,花团锦簇,一切都是美好的景象和画面。太白湖上有一艘艘装饰精美华丽的画舫,载着那歌伎舞娘载歌载舞,一个个自诩才华横溢的才子为之赋诗写词,一派祥和之色。
“听说了吗?今上将苏、徽二州北部十六郡全都当作嫁妆送给了北番,两个和亲的女人,一个和宁公主,一个和安郡主,呵呵,带走了我南朔十六郡土地,五十万两黄金和六十万匹名贵布料!这女人可真是赔钱货啊!”
在姑苏郡一座酒楼里,沈轻轻被萧晏安顿在二楼雅间之中,点了一桌子当地有名的菜肴和糕点,而后他叮嘱她在此等候,他去看看有没有船。他走后,她吩咐小二迟些再上菜,先上了些糕点和茶水。她正打窗户眺望太白湖美景之时,忽然听到隔壁雅间那敞开的窗子传来一阵愤慨之声。似是几个儒生学子,家中有渠道得知了一些消息,气愤之余与同窗们分享了这一消息。
沈轻轻停下了品茗赏景的动作,侧耳认真的听了起来。
“什么?竟然将苏徽二州北部当作嫁妆拱手相送?这朝廷是疯了吗?”
“听说那和宁公主和和安郡主,一个是丞相沈濂的嫡女,一个是大将军的嫡女呢!”
“濂公?他可是一门三相沈家人,怎会做这等丧权辱国的行径?真是丢尽了我们文人的脸面!亏得我还奉他为偶像,以他为楷模,呸!”
“莫要如此动怒,若是圣上下旨,濂公身为臣子,也不得不从啊。或许,他也有难言的苦衷啊!”
“呸,你莫要替那老匹夫辩解,什么难言之隐,什么苦衷?若是我,宁可血溅大殿,也绝不奉命!士,可杀,不可辱!”
“闻听那相府七娘可是京城第一美人,才貌双绝,额间一点胭脂红,宛若天仙下凡,可惜了,竟要便宜了那北番蛮汉。”
“嘁~什么第一美人儿,若是那贞洁女子,就该宁死不从!送去给那‘杀神’糟蹋,还不若这太白湖画舫中的清倌儿来得清白!”
……
不知是有心人引导,还是这些学子酸儒当真如此迂腐。他们字字句句抨击沈丞相,辱骂沈轻轻,偶有为他们辩解,或是提及卫大将军和卫帧的时候,都会被人岔开,重新将话题引回沈濂父女身上。
虽然知道或许这是有心人在故意制造舆论,诋毁自己和爹爹。可那一句句肮脏污秽的谩骂,一声声颠倒黑白的诋毁,还是叫沈轻轻不禁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怎么可以如此?
他们不明其中原委,却自以为是的站在道德的至高点谩骂诋毁她与爹爹,辱及沈氏先祖,他们……
沈轻轻咬紧银牙,紧握茶盏,不觉竟将茶盏捏碎了!
再回神时,萧晏正一脸担心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处理着她的双手——呵,她竟如此气愤,气到将那茶盏的碎片都深深按入了掌心还浑然不觉吗?
“忍着点儿疼,这药刚敷上时会比较疼,若是你受不住,就咬住我的肩膀,千万别再咬自己了,舌头都让你咬出血了,待会儿再给你一些可口服的药剂,你漱漱口。”
说着,萧晏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小心翼翼的为她上药、包扎。
好在沈轻轻还算听话,让她咬他肩膀,她也照做了。不知是疼极了,还是恨毒了,她咬得很是用力,不是一上来就使劲儿,而是慢慢用力,最后将他得肩头都咬的鲜血淋漓的。她舌头被她自己咬伤,喝了药,便睡着了,也没吃什么。
将她在买来的画舫上安置妥当,萧晏脸上的表情走出房门口瞬间沉了下来,目光冷冽如寒刃,周身散发着浓烈的杀伐气息,那杀意竟让他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同样的面孔,那浑圆的双眼眯了起来,眼中一片阴鸷之色。
“茉莉、月见,照顾好她,夜鹧(zhe四声)、夜鹭(lu四声)随我走。”
说着,他拔身而起,随后两道身影紧随其后。
看着床上被点了睡穴,在梦中还不得安稳,似是梦魇住了一般,额间渗着细密的汗珠,黛眉紧蹙,间歇还会抽搐一下的沈轻轻。月见叹息了一声,吩咐茉莉打水来,而后用棉布浸了水,为她轻轻擦拭。
茉莉见沈轻轻这副模样,也气愤不已:“方才若不是月见姐姐拦着,我早就去宰了那群酸腐,哪里会容得他们如此诋毁王妃!不过爷亲自去了,他们惨咯!”
这话前一句还忿忿的,可后一句却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