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北番阳谋
沈轻轻又不傻，她看到爹爹如此神情，自然明白沈濂口中那宣威将军的死状“惨烈”并不作假，或许可能超出了她的想象。
一剑……一剑如何杀人？
削首？腰斩？
沈轻轻如是的想着，觉得那血流成河的样子，的确很惨，让人想想都觉得挺作呕的。
而沈儒徽却指出，那北番太子萧承琮意欲挑拨珩舜帝和大将军卫帧的关系，又有些暗中保举沈丞相的意思。一句“书生造反，三年不成”，竟是故意引导珩舜帝要重用文臣，分权武将！珩舜帝本就多疑，尤其年纪越大越是疑心更重。若是他听进了萧承琮的挑拨之言，虽然于文臣有利，可南朔的那些武将，可是要遭殃了！
文臣武将虽然历来看不惯彼此，但是于国家长远利益来看，君主应平衡文武，而不是重文轻武，或抑文重武！萧承琮这一手挑拨，不可谓不高明！
沈儒徽可以看出这点，身为丞相浸淫官场的沈濂又怎么看不出？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珩舜帝答应了封大将军卫帧嫡女卫祺为和安郡主，同和宁公主一同嫁往北番和亲。
而这时，萧承琮才说出了他真正的目的——这亲上加亲，双喜临门的大喜事，珩舜帝给的“嫁妆”可不能轻了。就苏、徽两州北部十六郡作为嫁妆，外加五十万两黄金，六十万匹布料吧，多的也不要了。而作为聘礼，北番这边送上的是两颗人头——南疆大祭司和国君的头颅！
南朔、北番二朝南北割据，东面临海，西面却有不少国家。其中北番西、北两方接壤西凉和蒙牧两国，而南朔西面则是川蜀和南疆。说是北番常年苦蒙牧袭扰，而南朔又何曾不是苦南疆川蜀二国已久？
蒙牧乃是广袤的草原，西凉较为贫瘠荒凉，但起码作战倒是困难不大。可是川蜀地势险峻，高山林立，并无大路全是小道，高低悬殊过甚；而南疆比之川蜀更甚，据武德司潜入南疆的细作来报，那里地处高原，地形波状起伏，多有横断山脉纵谷，相当复杂难辨，且因气候温暖潮湿，又有大量奇异树植，故而衍生许多品种怪异的蛇虫鼠蚁，还有有毒的瘴气。武德司曾派百人入疆，可生还者不足十人，带回的消息也多是地理环境与一些部族擅毒，有驱虫控兽之术。
想想，那懂得控制虫兽，又玩得一手剧毒的国家就在自己国家旁边，即使他们平日里并不经常袭扰，但是又怎么能让人放心的下？万一他们想扩张领土，那南朔岂不是他们口中“肥肉”想咬就咬上一口，更何况他们还带毒！百年内，这南疆从部族统一为南疆国，步步蚕食了南朔十六郡，虽不多，但是却是南朔历代君主心头的一根刺，总是欲拔之而后快的！若说北番是悬在南朔头上的一把刀，那南疆就是南朔枕上的一根刺，时时让南朔如鲠在喉！
北番总是与蒙牧打，那南朔又何曾不是同南疆摩擦不断？
萧承琮此番以南疆大祭司与国君头颅为聘，这是阳谋！南疆若想与北番开战，必须借道南朔或川蜀和西凉，可他们谁敢与南疆合作？难道不怕那带毒的南疆人趁机侵蚀自己的国土？可若是不借，南疆想与北番一战，就必先扩张国土对上挡在中间的西凉、川蜀和南朔朝。与其同两个国家开战，南疆的选择毋庸置疑定是同南朔杠上。
就在珩舜帝急令大将军卫帧派将支援南疆边境时，萧承琮却笑了，让候在殿外的侍从送上了南疆全舆图。上面不仅绘出了南疆全境容貌，还标注了南疆各个势力及兵力部署，更有一本册子对南疆详细讲解。而这些，都是北番送的“聘礼”。
意思很明确——你们南朔将苏、徽两州十六郡当“嫁妆”，我们送你南疆当“聘礼”。当然，这“聘礼”还需要你们自己去打下来！
心动吗？那是当然！尤其是那些武将，看过那南疆全舆图后，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能立马带军出征，趁着南疆大祭司和国主新丧，南疆内部定然大乱，乃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要知道那南疆国土可是十倍、二十倍于苏、徽两州北部十六郡啊！就连卫帧这老匹夫都可耻的心动了，竟跪地声称愿献出那唯一的嫡女卫祺和亲北番，换取南疆全舆图及这册子！
不得不说，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想着要阴沈濂一把！要知道，那“嫁妆”自然是给和亲的身份最尊贵者，也就是说，那苏、徽两州北部十六郡被割给北番的账，会算在和宁公主沈轻轻的头上。而这“聘礼”嘛，是人家求娶他大将军卫帧唯一的嫡女卫祺才给出的！
他卫帧舍了掌上明珠换得了南疆全舆图及那本册子，待他亲自率军打下南疆，那他哪怕不封王也最少是个国公爷，且爵位世袭也是想当然的，毕竟那珩舜帝最宠爱的颖慧公主可是嫁了他的嫡子卫祐啊！南朔的驸马可以入朝，珩舜帝即使疑心自己，总不会疑心自己的亲女儿女婿吧！
届时，他也年迈，做个有权有势的国公爷，安享晚年。卫祐成为新的大将军，掌管南朔百万雄兵，他们卫氏一族虽非皇家，却是这南朔真正的主宰！
满朝上下一片喜乐荣荣，只有丞相沈濂和几个颇有见解的老臣则是忧心忡忡。他们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知道北番此番做法的用意为何，可是若此时禀奏当面，却是不妥。
一来，珩舜帝正喜不自禁，即使禀奏也会落得当面叱责，不能让圣上明断；二来，即使禀奏，那卫帧野心膨胀，其党羽也会群起而攻之。仅他们三四人明了又有何用？
北番与南疆相隔甚远，却能绘出南疆全舆图，还能将南疆信息搜集如此之全面，甚至将南疆大祭司和国主削首并带出其首级，这难道还不够令人心生胆寒吗？北番的意图之明显，就差将“我要一统天下”写在脸上了！可瞧瞧自己身边这些同僚，一个个就跟得了多大便宜似的，真是犹不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