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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嘴硬心软偏执秦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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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城的日光沸沸扬扬铺洒在寂静森严的昭阳宫上,把青瓦红墙都照得熠熠生辉。

    三两个太监宫女拿着花枝从墙边嬉笑而去,好似寻常人家还未成家的小辈。

    巍峨的宫殿内却静默无声,年轻的帝王身着玄黑衣袍,手撑着刻着龙纹的座椅扶手闭目养身,眉峰微微蹙起。

    不远处有一只鎏金三足熏香炉,上面的祥云纹线条流畅,排布均匀,低调中透露着精致贵气,白色烟雾丝丝缕缕从镂空雕花的盖子间袅袅而上。

    有什么画面隐隐绰绰,埋藏在四散的烟雾里。

    “你就是秦昼吗?”

    “怪不得芸芸她们都喜欢你。”

    “你长得这样好看,喜欢上你好像也正常。”

    秦昼感觉自己醉意朦胧地靠在水榭的栏杆之上,听见声音扭头看去,便看见一个穿着一袭水绿色长裙的姑娘,乌发如云,肤白若雪,圆圆的眼睛清澈透亮,透着些许娇憨,脸颊旁两个水滴状的红色耳铛画龙点睛,衬着毫无瑕疵的脸颊,更让她娇媚动人了起来。

    她的话说得直白而大胆,却又不好意思地垂眸躲避他的目光。

    彼时秦昼任由醉意驱使,或是沉溺在了这份美色里,说了他清醒时绝不会说的轻佻话:“那姑娘你也同她们一样吗?”

    女孩一怔,偷偷抬眼瞥了他几眼又迅速挪开目光,脸颊上染了几分薄红。

    她看着水面上的落花,手背到身后扯着帕子,局促又理直气壮道:“是……是啊!不行吗!”

    那语气,倒像是与人吵架。

    秦昼纵容地笑了起来:“行。”

    “王,王。”

    秦昼从半梦半醒间醒过神来,用力按压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

    竟然梦见了第一次与她相见的时候。

    真是太荒谬了。

    脑中的痛意又逐渐喧嚣起来,让人没办法忽视,也搅乱了方才的画面,他蹙眉问道:“什么事。”

    阶梯下高公公有些迟疑,打量了上首的人两眼。

    尽管王现在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异常,战无不胜,吞并楚国,本该风光无两,志得意满。

    但他总是觉得,王就像是一座被大火席卷过的雕梁画栋,昔日的矜贵与风骨还隐约可见,但更多剩下的,只有绵延的灰烬,脆弱,颓败,摇摇欲坠,仿佛眨眼间便会轻易湮没在内外部的轻微动荡里。

    而楚小姐,便是其中的关键。

    高公公小心道:“王……楚小姐请我去一趟凤阳宫,奴才不知,该不该去。”

    秦昼语意淡淡:“上午刚找了晏回,下午又来找你,想来她的伤是好全了。”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要找茬,高公公却不知道从哪里领略了第二层意思,连忙禀报道:“御医给楚小姐配的药都是治伤圣品,药效很好,这小半个月好好将养着,伤口恢复得很快。宫中医女昨日去给楚小姐换药的时候又查看了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痊愈了,王您放心。”

    “又没问你,说这许多做什么。”

    高公公只当他嘴硬,继续道:“老奴瞧着楚小姐挺天真可爱的,叫她在您身边伴着您不好吗?纵是当时她不够坚定没跟您回秦,但对于一个女子,要她无媒无聘离开家人故国跟随情郎远走,本就是需要莫大勇气的。况且反过来想,她当时若是跟您回来了,照您这三年面对的凶险,她焉有命在?”

    秦昼又按压了一下太阳穴:“您对她倒是关心得很。”

    当年他中箭的实情如今估计只剩几个当事人才清楚,高公公以为楚见徵只是当初没跟自己回秦,若是他知道楚见徵对他做过的事,怕是都不想为她延医治病,更别说为她说话了。

    高公公一怔,有些荒唐笑道:“您总不能在吃我这个老头子的醋吧。”

    他只是觉得,和心爱的女子重归旧好,兴许能尽快叫王走出旧日苦痛。

    座上的人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

    高公公被瞪得头皮发麻,赶忙道:“楚小姐刚失忆,身边没有亲近可信任的人,想来心里也是无助又慌张。老奴是第一个同她搭话的,治伤、起居等一应事宜也并未怠慢,她自然会偏信几分。”

    “王也一样,若是常去她那里坐坐,和颜悦色的,楚小姐自然会更加亲近您。”

    “我说过没必要。”秦昼眼睛里的倦意一闪而过,道:“今日撞到她那两个小太监,让陈司狱去审审。”

    那一撞,可不像是偶然。她去找晏回,更像是想遮掩些什么。

    所以晏回是她的幌子吗?

    高公公只能应下:“是。”

    秦昼指尖在扶手上敲了敲,沉吟片刻,道:“她既请你去,你便去吧。不要再乱说话。”

    “是。”高公公退至门旁,推门欲出,又听到背后传来一句话:“顺道送一份枇杷去,你看着她吃完。”

    高公公心里一喜,看着上首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楚小姐爱吃枇杷?老奴这就去准备。”

    ==

    凤阳宫内。

    楚见徵正在练字,听到通报,便将手里毛笔放在一旁:“请进来。”

    高公公行了一礼:“请楚小姐安。”

    “高公公请起,坐。”

    “不必不必,”高公公推拒两下,仍是站着,“不知楚小姐请我来,所为何事啊?”

    楚见徵柳眉微蹙,似乎很是不安:“您说我是楚国公主,同秦王两情相悦,可先前秦王来见我时,他那眼神和表现,却好似对我有恨。”

    “我左思右想甚是不安,询问了宫中婢女,却无人知道从前我和秦王的事;那晏丞相也不愿说——因此我想问问您,我可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秦王的事?”

    高公公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楚见徵的神色:“王当初在大楚为质之时,老奴并未跟着,而是身在远在千里之外的秦国王都,侍奉先王左右。”

    “因此您与王当初那段情缘,老奴也只是依稀听过几句,不知全貌。只是依稀听说,对于王,您确实有所亏欠。”

    楚见徵有些恼怒:“那您还骗我说,我与王两情相悦,情比金坚。我竟信了您的话,在秦王面前说了那许多没羞没躁的话,好生丢脸!”

    她说着,懊恼地捂着脸,像是个怦然心动的女儿家,懊悔着在情郎面前没有表现好。

    高公公略微放下些心来,解释道:“王这几年过得实在不好,总是夜不成寐,醒着时也心事重重,除了日日练兵,其他事一概兴致缺缺,好似活着没什么意趣了一般。”

    “这不,昨日回去,王又头疼了一宿,昨晚到现在,甚至没吃多少东西。”

    “老奴甚是担忧,想着您毕竟是他年少时思慕之人,又有失忆的契机,兴许能叫他展颜。”

    楚见徵想起了在盛京沸沸扬扬的传言:原本秦国的太子是前秦王的嫡长子,理当继承王位,但身为亲儿子、亲弟弟的秦昼在半年前突然发起宫变,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篡夺了秦国王位,杀光了所有反对他的王族大臣,之后更是不顾朝臣劝阻,一意孤行起兵伐楚,纵容兵士屠城抢掠。

    可他明明是一心担忧着自己父王的病,才拼了命也要逃离楚国、逃回秦国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收回思绪,低头讷讷道:“他过得这样不好吗,可是因为我导致的?”

    “不是不是,”高公公连连摆手,“是因为先王和前太子的缘故,不是因为您。”

    “但他如今如此恨我,想来对我也没有丝毫儿女之情了。兴许我当初就应该身死在那一箭之下,才能让他心里痛快。”

    “怎么会!”高公公连连摆手,高声对外吩咐了一句,“小盛子,拿进来!”

    又转头安慰楚见徵,“王还是顾念着您的,这不,还特意吩咐老奴,给您送了你最爱吃的枇杷来。”

    楚见徵眉头微动,枇杷……

    她不能吃枇杷,她对枇杷过敏。

    她幼时不懂事,只知道大家总不准她吃,但馋得很。有一次,她趁着父王母后没注意,从宫宴的酒席上偷偷拿过两个,吃完不过片刻,身上立刻起了红色的小疹子,痒得很,一直忍不住想抓。

    但母后怎么可能会让她身上留下疤痕,只能用丝绸带子捆缚住她的手,防止她夜里乱挠。

    这下好了,手腕又疼,肩膀又酸,身上还痒,她接连好几日没有睡好,人都瘦了一圈。

    这件事,秦昼是听她说过的。

    “剥好的枇杷也不吃?好生挑食。”少年秦昼欲将剥好的枇杷放到她面前的白瓷碟里,却被她推手制止。

    她爱吃水果,但讨厌将手上弄得汁水淋漓,黏黏糊糊。这点小挑剔很快就被秦昼发现了,之后但凡有他在场,带皮的水果送到楚见徵面前,都是光着身子的。

    “谁挑食了!”楚见徵眉毛挑起,做出一副跋扈模样,却显得娇俏又灵动,

    秦昼很是纵容:“好,公主你不挑食,你只是不吃花生,黄瓜,茄子,莴笋,茼蒿,鳗鱼,羊肉……”

    “好啦,我下次吃就是了!”楚见徵看着忍笑的少年,两手揪住他的耳朵,将他的脸转过来,“不过,我对枇杷和花生过敏,这两样我是不能吃的,虽然只是会起疹子,无甚大碍,但也痒得很。以后,你可记得帮我看着点。”

    秦昼立刻敛容认真道:“我定会铭记在心。”

    回想着过去,楚见徵拨了拨鬓间碎发。

    确实是铭记在心了。

    如今时移事易,竟想到用枇杷来试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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