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灼热

    正是六月骄阳似火的午后，知了一声声的沙哑嘶叫吵得人心神不宁。

    两个小丫鬟和三四个小厮正顶着火烧火燎的骄阳，举着长长的竹竿四处搜寻那罪魁祸首。

    一旁的连廊里站着一个正手拿丝帕不停擦汗的大丫鬟，她一边指挥一边暗骂“一个个的都是吃白饭的吗？还不赶紧将那知了全部捉住，不然吵到了老夫人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众人唯唯诺诺低声应下，只得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再也顾不上豆大的汗滴顺着脸和脖子很快打湿了衣衫。

    罗素月淡淡收回视线，手里的毛笔继续动工，坐在窗边的矮塌上继续一声不吭的抄写着祈福经文。

    此时正是热的让人要死要活的午后，罗素月知道自己能安静舒适的坐在这，是沾了她年迈祖母的光。光是这间供她们抄经文的厢房，地上就摆了十几个冰盆。再配上婢女的轻柔扇风，这才令房间温度骤降，凉气沁人心脾。

    不到一刻钟，罗素月对面的粉衣姑娘就气鼓鼓的撂下了手里的笔，“二姐~我真的不会写这些字啦~你帮帮我好不好嘛~”

    说完小姑娘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冲她撒娇，罗素月手一顿，却还是开口说“知道啦知道啦，就再帮你这一回哦，不然祖母发现了你可没有好果子吃！”

    “耶！我就知道二姐你最好啦！我去给二姐你拿个雪糕不是，拿碗冰酪去！”

    小姑娘带着婢女风风火火的出了门，罗素月丝毫不受她们影响，仍稳稳的舞动手腕抄写一张又一张的祈福经文。

    罗素月垂眸继续一声不吭的誊写，她身旁的婢女翠荷像是无法忍受一般，忿忿不平的开了口，“小姐，你每次都这样好说话！这都第几次了？三小姐每次一等老太太去小憩，丢下笔就跑，还要把自己的祈福经文给你抄，每……”

    “翠荷，慎言。”

    仅仅一句话，堵住了翠荷的喋喋抱怨。翠荷不甘心每次都要小姐吃力给她人做嫁衣，气哄哄的跺了下脚。

    罗素月手里的笔不停，她一边在宣纸上挥洒自如，一边若有所思的问，“你没发现三妹有什么不同了吗？”

    翠荷闻言一时愣住，答不出她家小姐问的到底是什么不同，嘟嘟喃喃半天也没能说出个一二三四。

    反倒是罗素月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将对面罗素心的经文拿了过来，一言不发的反复打量着上面的字迹。

    原本还算娟秀的小楷此时字字如墨团，歪歪扭扭的糊在一起，连她们五岁时的字迹都不如，一张原本能写下半页经文的宣纸，现在却被不甚美观的字体占了一小半。

    什么事情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虽然还有儿时到现在的记忆，但却从饮食习惯到字迹，都可以明显的看出不同。

    这边罗素月还没想出个头绪来，就听到院外吵吵嚷嚷的声音，以及一道纤瘦的身影穿过烈日灼灼，扑通一下跪在了正厢房的门口，随后就是女声慌乱的求救声。

    “老夫人！求求您大发善心救救我家小姐吧！四小姐中暍了（中暑）！到现在还没醒过来！求老夫人派个大夫去看看四小姐吧！”

    紧接着就是老太太的贴身大丫鬟春雨快步走了出来，她先是训诫了门口这个冒失的丫鬟，而后把院门口把守的小厮也叫过来训斥了一番。

    “行了！去把罗林氏给我叫过来！一天天的怎么管的家？今日若有外人在，我罗家的脸还要吗？指不定暗暗戳脊梁骨说侯府苛待庶女！”

    老夫人屋里的一番话，震的门外门内的众人都瑟瑟发抖不敢多言。

    机灵的春分得到老夫人口谕顶着烈日匆忙去前院请二夫人，剩下的人都缩着头安安静静当鹌鹑。

    罗素月坐在卧房在的软榻上规规矩矩等着老夫人出来，许是过了半刻钟，秋叶和秋分这才搀扶着老夫人缓缓走出。

    罗素月连忙迎上去，接过秋叶的位置，柔声细语的问候，“祖母，是不是吵到您了？要不您再小憩会儿？”

    老夫人被人从午睡中吵醒，脾气自然也不好，但是乖孙女在侧，她只得避重就轻，“哼，这一群没用的东西，连个大夫都要我来请吗？罗林氏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罗素月垂眸低头不敢多言，只是搀扶着老夫人坐下。阿娘曾告诉她时刻要谨言慎行，更何况还是这种她不该插话的场合，她自然是紧闭双唇当个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