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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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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她是真的进狼坑了。

    打听容阳郡王之时,人人皆言他肆意妄为,她还感到纳闷,依之前在坟山所见,这位小郡王虽然说话刻薄了些,但还算讲理,怎么在京都这边口碑如此之差。

    如今看来,单凭这地牢死相残缺的怨鬼数量,他还真的当得起肆意妄为四个字,不,说肆意妄为都把他说得太过善良了。

    他弯腰与她对视,谷长宁却半晌没作声。

    虞凤策懒得再与她周旋,直起身:“装哑巴这套在我这没用,再不说我有的是办法撬开你的嘴。”

    谷长宁立马警醒:“说什么?”

    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呀!她虽然不是真的来治眼睛的,但也不能说是来看他死了没吧!而且……她心心念念的护身符,这次居然没在他身上看到。

    她的眼神慢慢飘到他身后的牢门口,那里除了几个穿玄衣的侍卫把守着,还另有一个探头探脑的影子。

    虞凤策微微垂眼,收起那丁点儿笑意:“该交代什么,难不成还要我教你?”他失明是假,坠马受伤是真,这些日子府中有风言风语说问灵图预测他会有祸事,正值他暗中探查左鸿志一伙人之时发生意外,任谁也要起八分疑心。

    这个陷阱做得堪称蹩脚,不过是借所谓预言之事来将阴谋掩盖成意外。

    他错就错在没有对府中之人做提防,也不知是何时叫他们与外头那群蛇鼠勾结到一块儿的。

    他受伤后靖榆院被玄隐卫围得水泄不通,谁也进不去,外头可有的是人心焦,不知道他死没死,必定要派人混进来探听虚实。

    皇榜是直通靖榆院的饵,哪条鱼先咬钩就先宰哪条。

    他还站在谷长宁面前静待她的回答,却见她忽然抬手举起手里的小木剑直直冲他而来,他下意识后退紧接着抬腿往前一踹,鞋底踩在她心口当胸给她来了一脚,将她整个人都踹翻了过去。

    木剑落地,后头的侍卫很有眼色地过来收走,谷长宁被他这一脚踢得差点没一口气过去,趴在地上好不容易缓过气,就控制不住呕出口血。

    方才从他身后忽然出现想偷袭她的小鬼趁她虚弱扑了上来,把她的小腿纠缠到快要失去感觉,门口候着的几个侍卫也冲上来将她死死制在地上,不容许她再有丝毫动作。

    虞凤策从侍卫手中接过那把桃木小剑,拿在手里慢慢摩挲,左右翻看:“你不会想着用这种裁纸都嫌钝的剑来行刺吧?”

    谷长宁艰难地把脸扭过来,喘了口气:“郡王爷说笑了,小人并没有要行刺您。”

    他看了她片刻,似乎想起什么:“莫非你又要说,是因为有鬼想偷袭你?”上回她在坟山可不就是这般疯疯癫癫的吗,做事不按套路出牌,倒是不大像那些人会派来的。

    恭喜您,猜对了。

    谷长宁无奈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她实在无力跟他解释,浑身上下都在疼,若要掰扯那些他明显不会信的话,太浪费力气了。

    虞凤策盯着她看,看着看着忽然笑了,挥手示意玄隐卫松开她:“你这点三脚猫功夫,还真不够资格来行刺。”

    身上的压制一松开谷长宁就立马爬起身,从怀里摸出一根桃木簪眼疾手快地往自己的小腿戳去,几乎快要缠到她血肉里的小鬼嗷一声退散,但簪子尖端依然不可避免地割破裤腿在她小腿上留下一道血痕。

    刚放开她的玄隐卫想再次上前,岂料她率先将手中的簪子扔到地上,摊开双手道:“别动手别动手,我把凶器扔掉了。”练过武的人手劲儿是大哈,刚才都快把她胳膊拧下来了。

    她如此识时务,虞凤策也懒得再跟她绕弯子:“如今最想知道本王境况的人就那几个,哪个是你的主子?左鸿志,还是虞穆?”

    他审问时的语气自然而然冰冷下来,叫人随着他的语气提心吊胆。

    谷长宁仔细抓取他话中的信息,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被抓,或许是踩进了为别人而设的圈套,来探听境况是真,但什么左鸿志和虞穆她一个都不认得,自然无法交代出什么东西来。

    她当机立断,立马在地上跪起,抬头仰面看着虞凤策,口中道:“冤枉呀,小人真是为了拿赏金才来的,怎知稀里糊涂就被抓到这里,郡王爷不是要治能看见鬼的眼睛吗?我能治1

    她想明白了,若要摆脱嫌疑,首先要证明自己是真的有能力,而不是个纯粹来打听消息的耳朵。

    虽然这位小郡王很难取信,但总比继续在这任人宰割…不,是任鬼宰割的好。

    “你要治我的眼睛?”虞凤策笑了,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的小木剑道,“说说看,你要如何治?”

    谷长宁:“依小人之见郡王爷不过是因为坠马受伤阴翳蔽目,并不是真的能看见鬼。”

    “哦?”

    她咽了口口水,将目光投向他身后:“因为我看您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后面就跟着一只。”

    好像听到她的话,那团模糊的身影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温顺无害的笑。

    “放肆1守在旁边等动手的玄隐卫怒斥一声,“大人金玉之体,怎会招惹那些不干净的东西1

    谷长宁自然知道仅凭一句话无法取信他们,抬起头对上虞凤策不动声色的眼睛说:“郡王爷该知道我说的的对不对,那位穿鹅黄襦裙,裙摆以下皆是血迹,杏眼浅瞳……”她眯起眼睛努力辨认,“耳上戴银丁香,腰间系四季平安结。”

    上回也许是他戴了桃木玉符,所以她并没看见过这只鬼,但按照他走一步那只鬼跟一步的样子来看,那只鬼的执念分明是在这位小郡王身上的,必定是他知道的人。

    果不其然,她话还没说完时虞凤策就有了反应,待她话音刚落,他就立马上前一把抓住她的领子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揪了起来,乌云盖顶的表情和阴沉的语气无不在昭示着谷长宁踩中了他的雷点:“你最好如实招来,是从何得知此人的样貌。”

    谷长宁快要被他掐到窒息,艰难地用眼神示意他的身后:“她就在你后面,我只是把看到的说出来罢了。”

    眼看着她的脸色越发涨红,虞凤策松开手将她一把推跌在地上,冷冷问她:“你还知道些什么?”

    谷长宁又咳又喘,好不容易缓过气,才看看那只一直冲她笑的鬼,慢慢用沙哑的嗓音道:“她很爱你。”

    执念不同的鬼身上的气场是截然不同的,世间感情无非爱恨最为强烈,可是怨鬼多,爱鬼却很少,因为人们往往分不清自己心中的究竟是爱还是贪念,许多留恋世间的鬼自以为是为了个“情”字,实际上变作的却是贪鬼,贪求自己得不到的,为此耿耿于怀,死也不肯离去。

    虞凤策身后的这只,是她进京都以来看见的第一只爱鬼。

    浑身散发着暖烘烘的气息,与满地牢阴森不祥的怨鬼格格不入。

    虞凤策明显愣了一下,脸上出现片刻的茫然,随即阴沉似冰。

    这个他原本以为是装神弄鬼的女子说的每个细节,都与那人死时的样子对得上,此事极隐秘,知道的人不超过五指之数,且就算知道,也绝不可能连穿戴什么都一清二楚,这世上唯有他一人因为记忆太过深刻还能说出细节来,其他人恐怕连那人死时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裳都记不清了。

    他有点想回头看看身后,可是近乡情怯似的,他竟不敢回头。

    看不看得到,他自个儿心里最明白,说自己眼睛能看见鬼,不过是为了敲打虞穆那帮人,别拿所谓的问灵图来耍心眼。

    他重新开始打量落魄不堪的谷长宁,如果她真的能看到,或许对他而言是意外之获。

    他看着她心思游移不定:“当初在坟山,你为何没说?”

    谷长宁:“当时她没跟在后面,大多数鬼物并不能来去自如,往往被擎制在一块范围内,不是它们死时的场所就是它们最牵挂之人所在之地,或许你身后这只只能在长公主府里活动。”

    “大人……”旁边的玄隐卫不知内情,只觉得她满口胡言,“此人不可轻信,不如交给属下拷打一番,好叫她招出幕后主使。”

    虞凤策双眸幽沉,抬起手示意不必:“将她带出地牢,找人给她收拾干净。”

    他既已发声,做属下的也不敢再置喙,两边一个将她从地上架起,扶着往地牢口走。

    也是此时谷长宁才发觉自己竟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往门口走了两步还记得要回头:“哎……我的簪子和桃木剑……”那是她仅剩的防身工具了。

    岂料虞凤策当着她的面从地上捡起那根簪子与小木剑一起握在手中,并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我给你一次机会,若能替我办好事,这些东西会还你,你想要的赏金也必不会少。”

    谷长宁可怜巴巴地往他手里看了几眼,只能委曲求全:“能为郡王爷办事,是小人之幸。”只能盼望到时把事办好了,能跟他求回自己的护身符。

    如此看来,虽然过程曲折了些,目的还是达到了。

    经过他身后时,那位穿鹅黄襦裙的爱鬼好奇地看看她,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谷长宁因为抿嘴而在脸上浮起的小小酒窝。

    谷长宁惊愕地看去,因为她的主动靠近,之前觉得模糊的面容慢慢清晰起来——竟与小郡王有七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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