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怜惜
回到玉明院，郑氏看着齐妈妈道：“妈妈，百灵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站出来了。”
百灵确实是她房里的二等丫鬟，而且郑氏也有意要给她升做一等，这些话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后半段承认自己是凶手的事，就肯定不是真的，毕竟真正的凶手是四夫人自己。
齐妈妈一边服侍郑氏准备入寝，一边道：“老奴一看夫人被逼迫的紧，属实难以脱身，最后更是牵扯到了大小姐身上，那可是您的逆鳞啊，难免最后夫人会乱了方寸。百灵其实是有把柄在我手里的，本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会用来威胁她的，这次十万火急，就提前动用了。”
“把柄？什么把柄竟然让她甘愿赴死？”郑氏疑惑道。
齐妈妈回道：“百灵的命其实很苦，她家里穷，小时候被卖到安府的。现在她每个月得的月例都是一点不留送给家里的。她家里有个赌鬼老爹还有个不守妇道的老娘，都是只顾自己快活的主。这次，他们这两个不着调的居然合谋要卖掉百灵的妹妹去窑子里，换来钱好接着赌。百灵不忍妹子这样，就偷偷的偷了院里的东西拿出去典卖换钱，被我逮了个正着。我留了个心眼，答应帮她隐瞒，但是代价是将来要为我所用。”
“可，这也不至于让她去顶罪赴死啊。”
“这次我提出了这个要求，百灵是不答应的，毕竟谁不想好好的活着。我自然是许了她重利，她方才咬咬牙，狠心答应了。”
“是什么？”
齐妈妈犹豫道：“老奴怕说出来脏了夫人的耳朵。”
郑氏有些不耐道：“妈妈是跟我隔了心了吗？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告诉我，我要知道。”
齐妈妈道：“老奴答应她，如果她顶罪了，就会雇人杀了她那无德的父母，将她妹妹带进安府，有个好的归宿。”
郑氏没想到，齐妈妈居然开出了这样大的条件。
想到百灵这丫头帮她解了燃眉之急，用性命换来的，属实难得，遂道：“妈妈从我的嫁妆里拿出这买凶杀人的银子吧，之后把百灵的妹妹接到我的院子来，就先做个洒扫丫头好了，由你亲自调教。”
“夫人……”齐妈妈没想到郑氏如此大方，居然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了，没有丝毫的迟疑。
郑氏不想做过多的解释，只道：“把事情做漂亮点。”
玉辉院里，悦瑶被安置在院里的厢房中。这一夜，悦瑶也耗费了许多的心神，在蜜桃的服侍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米氏并没有马上入睡，一直依靠在床榻上沉思。
老太爷道：“夫人这是怎么了，还不快入睡，眼瞅着天就快亮了。”
米氏道：“夫君，你说今天这事，我处理的是对是错？”
老太爷早就听前面候着的婆子禀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有章程，道：“夫人何必想那许多，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我都已这个岁数，还要为小辈们如此殚精竭虑吗？不值得，不值得。”
米氏道：“可是我总觉得瑶儿这孩子可怜的紧，你没看见今天，被郑氏吓得瑟瑟发抖，都晕了过去，还是林妈妈想办法给唤醒了过来。后来一直呆在我怀里，像一只可怜的小猫一样，那模样别提多揪心了。”
老太爷道：“哼，这都是老四那个混小子当初造的孽。当初娶了这郑氏，已然是侯府的女婿了还不知足，居然非要纳了那沈氏做姨娘。结果，你看看，简直是孽缘。害苦了多少人啊！都是你这老婆子，惯来溺爱那小子，拦着我不让我收拾他，现在后悔也晚了。”
米氏自知理亏，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说那些有什么用。夫君还是想想今后该怎么做才好。我见瑶儿可怜的紧，老四常年在外奔波根本顾不上这个女儿，郑氏就跟个夜叉似的，对瑶儿非打则骂。那个沈氏，不提也罢，我都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瑶儿的亲娘，居然对这孩子一点感情都没有。我想，要不，就把瑶儿养在身边，马上她就要及笄了，将来再给她物色一户好人家，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岂不是更好。”
老太爷不同意道：“夫人，你可曾想过我们有几个孙女。你独独把瑶儿养在身边，岂不是打破了现在后宅的平衡。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会怎么想，要知道世人都是患寡而患不均啊。”
米氏经老太爷一提醒，顿时也意识到自己是意气用事了。打消了这主意，翻个身睡下自不提。
第二日清早，米氏免了各房的请安，独独见了悦瑶。
悦瑶一脸孺慕的神情，让米氏很满意。
“我的儿，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
悦瑶低下头，想了想随即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对米氏道：“祖母，这些年，瑶儿过的很好呢。母亲照顾，大姐姐疼爱。”
米氏皱了眉头，昨天郑氏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而且平时她也是对郑氏对待悦瑶的态度如何是有所耳闻的，她道：“瑶儿，你没有说实话。”
悦瑶抬起头，用坚定的目光看着米氏，问道：“祖母，您确定想听实话？”
米氏被她的目光吸引住，这个孩子小小的年龄仿佛有着超乎寻常的能量，吸引着她不断的想了解她，帮助她。以前为何从来没这么郑重仔细的看过她呢？
米氏道：“我要听的就是实话。”
悦瑶提起了自己的裙摆，撸起了亵裤裤腿，只见小腿肚上还留有一道道被藤条抽打过的伤痕，虽然结痂已经脱落，但是痕迹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母亲从小就没对我笑过，对我很是严苛，但凡我有一点做的不符合母亲的要求，就会被施以惩罚。小时候，我很纳闷，为什么我和大姐姐都是母亲的女儿，母亲对我如此的不喜，对大姐姐却是真心疼爱。后来我才知道，我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是贱种，不配得到母亲的疼爱。”
“你为何不告诉你的父亲？让他为你做主。”米氏心疼的道。
“父亲常年在外，一年到头见不到一面，我根本没机会见到父亲，可能父亲也忘记了其实她还有个女儿吧。”说完失落的低下头，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配上那让人嫉妒的美貌，我见犹怜，就没有不被影响、不感动的。
米氏心下更生出了一种心疼，很难想象这个从小到大被人忽视，不被疼爱的孩子是如何在嫡母的手下艰难的讨生活的。曾经，那个懂事体贴、不想让人操心的孩子其实是被逼出来的，因为她知道即使她又哭又闹也不会得到想要的温暖。
“祖母，我好想我的季妈妈。您知道吗，她就是在我的眼前咽气的，就在我的眼前，可是我无能为力。从小到大，都是季妈妈在身边陪伴我，教导我，可是最后她竟落得如此下场。我好恨自己，好恨啊！”悦瑶当着米氏的面，终于把憋在心里许久的不满说了出来。
她好恨，她最亲近的人就这样被折磨致死，离她而去，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仇人以此为乐，逍遥作恶。
米氏握住了悦瑶的手，眼睛里的动容是真的，她道：“好孩子，别难过，还有祖母呢。季妈妈是个忠心护主的好奴才。瑶儿，你身边不能没有一个经验老道的嬷嬷，都是没经历的小丫鬟怎么行。这样我把玉辉院的江妈妈给你，做你的教养嬷嬷，你看如何？”
悦瑶激动的抬起双眸，眼里盛满了亮晶晶的光，赶紧给米氏磕了一个头，道：“多谢祖母。”
唤来江妈妈见过了悦瑶，又嘱咐了几句，江妈妈从此成了悦瑶的教养妈妈，也成了她的左膀右臂，这是后话。
“我的儿，祖母年岁大了，有时候就喜欢和小辈们在一起，仿佛自己也年轻了一般。你就常来陪陪祖母吧，可别嫌我老婆子啰嗦无趣哦。”
悦瑶没想到，米氏竟然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恩惠，这就意味着，她已经得到了米氏的庇护，以后郑氏不管如何对待她，都需要得好好掂量掂量。
悦瑶在心底默默道：“妈妈，我做到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你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