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安排
严家众人把蒋光义送出门后 就一直在堂屋里讨论这件事情。
老于头问:“老严,能不能让我收养小博呀?这样我们俩都有个照应。”
严父摇摇头,说:“你知道咱们生产队多少人想被你收养吗?你是医生,有一技之长,啥时候都有人找你看病。挣的钱肯定不少。
你又是光杆子一条,那家里孩子多的,不是没人动过这想法。
你放着那么多根正苗红的孩子不收养,却收养个地主后代。
你就不怕那些妒忌的人把以前的事情翻出来?这生产队里可还有不少老人在呢,谁能保证就没个认识老于家人的呢。”
严母说:“那让小博住到咱家来,咱收养他。”
严父说:“那更不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为啥荣家老两口都交代你跟老支书,不让你们明着管他。
再说了,咱家仨儿子,再收养个儿子干啥?他要是个小姑娘还行。”
严秀芳听着长辈们的对话,觉得这些话对荣子博来说,有些残忍。
她拉着严硕俊站起来,走向荣子博。
她说:“小弟说要教我写字,你也一起去吧。老于叔也教过你写字吧。看看他教得对不对。我总觉得他教我写的字奇奇怪怪的。”
严硕俊说:“哪里奇怪了,他的字也是我教的,怎么可能会不对。”
荣子博知道严秀芳是好意,看了看老于头和严父,两人都示意让他们出去。
三人就去了严硕俊的房间。
一进屋,严硕俊就对荣子博说:“你别担心,我爹肯定给你想个好办法。”
严秀芳也说:“是啊,小博。别担心,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荣子博从进了严家,除了打招呼叫人外,就一直没有说话。
刚才他听着严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自己的事情,心里是十分感动的,但也深深的觉得自己的存在就像个累赘一样,总是给别人增加负担。
现在听到严秀芳说的话,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被严秀芳保护,他要强大起来,以后可以保护这些对他好的人。
堂屋里几人还在讨论荣子博的事情,管彤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把孩子交给严母就起身出去做饭了。
管彤看到米缸里没什么米了,从空间里拿了袋米放进去。她倒米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部电视剧。
里面有个情节是“当代神农——杂交水稻之父”在那段特殊的岁月里,因挚友举报患有家族传染病,而不需要下矿劳动的事情。
有时候举报其实也是一种保护。那监视与监督呢?是不是也可以保护荣子博。
严秀芳听到管彤在灶房做饭的声音,就从严硕俊的房间里出来帮忙。
管彤让严秀芳先忙着,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保护荣子博的主意,去跟严父说一下。
严秀芳让管彤赶紧去,管彤就进屋跟严父说了自己的想法。
严父觉得可行,老于头也觉得可行。
吃饭的时候,大家就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第二天蒋光义再过来的时候,严父就把大家商议的结果跟蒋光义说了。
蒋光义也觉得可以,就让严父去大队部用大喇叭通知社员去生产队打场的广场上集合。
生产队打场的广场上,生产队的社员们都七嘴八舌的讨论着通知他们集合的原因。
有人说:“前几天刚分了猪肉,现在会不会再分呀?”
另一个人说:“你就光想美事儿吧。支书说了,是公安有事情要宣布。”
其他人说:“不会是刘永安的事情还没完吧,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
有人反驳说:“那事儿都过去小半年了,不能再翻出来了吧。说不定是为了前两天一群人拦着不让咱上山的事儿吧。”
大家说什么的都有。生产队长严长安带着弟弟和儿子在维持秩序,让大家都尽快安静下来。
严父去大队部用喇叭广播之前,先去了老支书家里,把事情跟老支书说了。
老支书让家里的儿子孙子们先去广场,帮忙维持秩序。
严父在大队部广播完,也去了广场维持秩序。
蒋光义已经拿着东西站在广场边地势相对高一点的台子上等着了。
看大家都到了,严父和严长安让大家保持安静。
然后蒋光义就开口说:“各位同志,我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我叫蒋光义。
前几天我们市里、省里来人把圣神山围起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吧。
原因是我们跃进生产队有两位社员,他们在山里发现了一千多年前的宝藏。
这两位社员发现后,没有自己昧下,而是积极向组织、向领导报告,这种不为巨大利益所诱惑的毅力和精神是很值得我们学习的。
因为这次发现的财宝价值巨大,所以省里决定给这两位同志颁发立功证书。
现在请这两位同志上来领证书。他们一位是咱们生产队的于立医生,一位是才十一二岁的荣子博小同志。”
蒋光义的话一说完,广场上就炸了锅。大家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他们俩人运气好,要是他发现了,他也会去报告。
有说他们俩人傻,有那么多值钱的东西,都不知道自己藏起来。
有说谁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私藏,应该先搜搜他们住的地方,看看再说。
还有人说荣子博是地主后代,看不上那点东西,说不定自己家里还有的是呢。
一时间大家从对两人的羡慕,转变成嫉妒,然后又转变为对荣子博的愤恨。
甚至还有几个人带头说荣子博不配拿立功证书的。
蒋光义连忙让大家安静。严父和老支书的儿子孙子也极力的维持秩序。
蒋光义看大家安静了下来,又开口道:“大家安静。听我说。
上面领导也知道荣子博的情况,但立功了就是立功了。我们要做到赏罚分明。
从今天起,荣子博要住到我们生产队严怀德严支书家里,接受他们家的监督。
被监督的时间为十年,如果在他被监督期间有任何损害社员们利益的事情发生,同志们都可以去跟严支书反映,由严支书处分他。
超过三次就剥夺他的立功证书,以后也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大家说怎么样?”
广场上的人听完蒋光义的话,先是沉默,然后就有人脑子活泛了起来。
有人说:“吃住都在支书家里,工分是不是也归支书家了呀?”
有人接话说:“是啊,这孩子眼看着就长大了,能挣满工分呢,还有人头粮,这么大的便宜,怎么给不给我们家呀?”
有人起哄说:“就是,凭啥好事儿给支书家了呀。”
蒋光义看向严父,严父开口说:“大家要是有愿意接这个任务的,也可以接过去。我是不愿意接的,不过组织给了任务,再难我也要完成。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让他在家白吃白喝十年,谁愿意谁领走。”
广场上的人问:“咋会是白吃白喝呢?”
严父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说:“上面领导要让他去学校接受社会主义教育,学费由上面负责,不去不行。
蒋队长还会定期来检查他受教育的结果。他上学去了,怎么挣工分?他家就他一个了,没人干活,哪里能有人头粮呀。
我还是那句话。谁愿意要,谁领走。生产队里可没有一点补贴。”
广场上瞬间安静了,大家都不再起哄。
有人说:“支书是领导,放支书家里监督,我们放心。大家伙说,是不是呀。都放心。”
人群后边有人大声问:“就只有证书吗?没奖励点钱票啥的?要是有钱票,用钱票也能抵这小子的伙食费呀。”
严父说:“本来是有奖励钱票的,老于说给咱生产队谋点福利。自己就不要了,荣家小子也说跟老于一样。
所以就用奖励的钱票换了两头牛,过了年就能牵回来。
这两头牛是咱们生产队的公共财产,给咱们以后拉犁耕地用。
咱们生产队现在老黄牛岁数也大了,就让它退休歇歇吧。”
大家听到之后都夸老于头觉悟高,知道给大家谋福利。谁也没有再提荣子博的事情。
用钱票换牛给生产队用,是之前商量的时候,管彤提出来的。
她觉得这些钱票瞒不住,总有一天会有人知道。留在荣子博手里会出事。
毕竟有句话叫不患寡而患不均,还有句话叫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他们俩人用自己的奖励换了牛给生产队里用,可以堵上很多人的嘴,就是花钱买平安了。
还有让荣子博上学的事情,也是管彤提出来的。
她觉得如果荣子博每天都在生产队里,生产队里的社员想挑他错那简直太容易了。倒不如让他跟严硕俊一起去上学。
这样俩人有个照应,对外还能说是严家让严硕俊负责在学校监督他。
就这样,事情以老于头和荣子博只拿了立功证书结束了。
蒋光义把事情说完就离开了,他也要回家去过年。
严硕明在蒋光义在台上讲话的时候,给蒋光义的车上装了一根猪腿和一筐苹果。
蒋光义看到后推辞不要,严硕明说家里还有很多,让蒋光义不要客气。
蒋光义知道严硕明在做黑市生意,也没有多说什么。
拍了拍严硕明的肩膀,小声说:“小心点儿,有需要就找我。一般的事儿,我都能解决。”
严硕明跟蒋光义道了谢,跟严父一起和蒋光义互拜了个早年,就送蒋光义上车,看蒋光义开车离开,父子俩就边聊边往家走。
严父问:“牛的事情,没问题吧?”
严硕明说:“没问题,爹,你就放心吧。”
现在的牛都金贵,好多地方就是有牛都不肯卖,卖的话,价格都不低。严父不确定严硕明能不能弄来。
严父说:“要是有困难就说,咱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严硕明说:“爹,真没问题。要不是快过年了,我明天就能给拉回来。不光拉牛回来,还能拉猪和羊回来呢。”
严父没好气的说:“你就吹吧。你既然打包票了,初五之后,十五之前你去把牛拉回来。我就算你能耐。”
严父说完就背着手先走了。父子俩一前一后的回了家,院子里管彤和严秀芳在拍打一床被子。
严父问:“这是干嘛呢,过年的东西不是都准备好了?其他人呢?”
管彤说:“娘说今天就让小博住过来,就住小弟旁边那间,她和小弟去帮忙拿东西了。
我跟秀芳把被子拍打拍打,再晒晒,晚上睡着能暖和点儿。”
严父问:“恒恒呢?”
管彤说:“在炕上自己玩儿呢。”
严父对严硕明说:“你去把那屋的炕烧起来,我陪我大孙子玩儿会儿去。”
自从严硕明结婚后,严父就再也没有进过他的房间,用严父的话说,就是老公公进儿媳妇房间,不像话。就是屋里没人他也不进去。
严硕明本来想自己陪儿子玩儿的,既然严父安排了任务,他也只能照办了。
严硕明去屋里把儿子抱出来交给严父,就去柴房抱柴火给荣子博烧炕去了。
严父抱着孙子在院子里玩儿,严秀芳时不时的看看严父。
管彤觉得她好像有话要说一样,用眼神询问严秀芳,问怎么了?
严秀芳看看管彤,又看看严父,出声说道:“爹,小博上学的事儿能办吗?是不是还要找人呀?”
严父正跟恒恒对手指,逗逗飞呢。听到女儿的话之后,手里逗孙子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但整个人转向了女儿这边。
严父说:“不难办,交钱就能上。他之前就跟老于和三小子学了不少东西了,考个试,跟三小子一个班,问题不大。”
严秀芳点点头,好像还想说什么。管彤问:“秀芳,你想去上学吗?”
严秀芳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我过了年都十六了,跟那些小孩一起上学不合适了。”
管彤问严父:“爹,能想想办法不?”
严父说:“过了年我问问再说。秀芳啊,是爹疏忽了。之前让三小子上学的时候就应该让你一起去的。”
严父抱着孩子回了自己的房间。没多久严母就带着荣子博和严硕俊回来了。
管彤见严母和严硕俊都空着手,只有荣子博抱了一床薄被。
她问:“就拿了一床被子?”
严母说:“这被子里的棉花都打结了,都不一定能弹出来。拿回来等开春了我拆了洗洗,人是不能盖了,以后发面的时候盖面上使吧。”
说着就从荣子博手里把被子拿过来,放到了仓房门口的架子上。
严母带荣子博去看房间,管彤和严秀芳去灶房做饭。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午饭。饭后都各自回了屋,因为荣子博的被子还在晒着,炕上除了席子,啥也没有。
他就先跟严硕俊回房去学习去了。
严母很高兴荣子博能住到自己家里来,她虽然知道荣子博不是荣家真正的血脉,但毕竟跟荣老太太有血缘关系,当初荣家老太太对她特别好。
荣家老两口走了之后,她心里一直挺遗憾和愧疚的。现在能正大光明的照顾荣子博,对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心理安慰。
严母兴致勃勃的翻着炕柜里的布料,盘算着给荣子博做几件衣服,不能老让他穿严硕俊的旧衣服。
她一边翻,一边征求严父的意见。严父心事重重的,没听到严母的话。
严母拍了拍严父,又问:“当家的,你下神呢?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
严父说:“我想事儿呢。你说啥了?”
严母说:“我是说,你看这两块布,哪个适合给小博做衣服?”
严父说:“哪个也不合适。他就不能穿新衣服。让他白住在咱家,还给他做新衣服,你当生产队里的人都是傻子呢?
那样能叫监督呀?还有,这生产队里的人好几年都穿不上新衣服,你给他做新衣服,不是等着让人来我这里告发他地主做派吗?
到时候我是处分他,还是不处分他?就让他穿三小子的旧衣服,打上两个补丁更好,干干净净的就行。”
严母想想也是,就把布放下了。想到刚才严父发呆。
她问:“当家的,你刚才想啥呢?”
严父说:“我在想,咱俩这几年可能忽略了秀芳了。”
严母不解,问:“你咋突然这么想了?”
严父说:“刚才你没在家,秀芳问我小博上学的事情是不是不好办,用不用找人。那眼神儿,透着她也想上学的意思。”
严母叹了口气,说:“那也是没办法呀。当初咱也让她上学了,可实在是条件不好。肚子都吃不饱,还上啥学呀。老大他们不也不上了吗。
后来日子好了,她也大了,要说婆家了,这生产队里哪有她那么大的姑娘去上学,不干活儿的?那样也说不上好婆家呀。”
严父说:“今下午儿媳妇儿问秀芳是不是也想上学,秀芳除了说自己年龄大,也没说不愿意。
你过了年之后问问她是怎么打算的。要是她真想上,咱就供她再上两年。总不能让她有遗憾。”
严母说:“咱用不用问问老陈家?”
严父说:“我闺女还没嫁到他们家呢,还是我这个当爹的说了算。只要秀芳想去,我就想办法让她去上。
老陈家那边是结婚之后的事情了,你也跟秀芳说清楚,咱家也只能供她结婚前上学。”
严母点头,收拾收拾炕上的东西就准备睡觉了。
就在这个夜晚,有三个人出现在了距离跃进生产队一千多公里的海市火车站。这三个人是卢照田和卢照川,以及卢照川怀里抱着的孩子。
卢照川抱着孩子,卢照田提着箱子,俩人向出站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