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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同一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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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洁跟着楚云回了家,楚云走得太快,梁兴尧也没送她们,楚洁只能跟着楚云搭公交车回来,过年的公交车班次很少,人也很少,一路上楚洁都想找机会和楚云搭话,可楚云一直都拿着手机在看租房信息,她说了几句楚云也没怎么回,她索性也就不说话了。

    可回到家门口,楚云死活也找不到进门的钥匙,在门口把包翻了个底朝天,楚洁觉得她今天特别烦躁,出声提醒,“你好像把钥匙……给了姐夫了。”

    楚云愕然的抬头,这才想起来之前支开梁兴尧的事,她疲惫的点了点头,“对,我都忘了。”

    她拉着楚洁后退,弯下腰掀开了门口的地垫,拿出备用钥匙开了门,楚洁惊喜的笑,“你想的真周到啊姐姐。”

    楚云笑着没说话,看了看手里的钥匙,这钥匙是梁兴尧放的,刚搬进来的时候他想装个密码锁,可那时候他们还只是上司和下属,她觉得太麻烦他就拒绝了,他就在门外放了把钥匙,说怕她忘带钥匙进不了门,现在想来,他真是细心又温暖啊。

    可她今天,却那样冷漠的打断了他的话,把他从自己身边推开了,她甚至连个缘由也没给他。

    他现在,一定很生气吧。

    她叹了口气,疲惫得无心多想,重新把备用钥匙放在地垫下面,转身进了门。

    二人累了一天,进了门都不约而同的来到沙发上坐下,楚云不再看手机,默默的低着头,楚洁这一整天光吵架了,也累得很,二人就都没开口说话,过了许久楚云才拿出手机给楚沛打了个电话,语气淡淡的,不生气也不热络,“妈妈今晚怎么安置……好,我知道了,记得,谢谢龚医生。”

    楚沛大概也是不想听楚云说话,先挂了电话,楚云放下了手机,楚洁偏着头看她,“怎么说啊?”

    “说他们已经把妈搬回楼下的房间了。”

    楚云淡淡的答,想到她那么不负责任的走,梁兴尧还帮忙收尾,心里越发难受了。

    楚洁点头,轻声感慨,“姐夫……真是好啊,帮忙找医生,还忙前忙后的,得亏你找了那么好的男人,否则……我该怎么办啊。”

    楚洁的语气带着少有的真诚,她这是真的有感而发。

    她过去是觉得,他们姐弟三人就数她最吃亏,胆子小,又没什么本事,即便像姐姐一样进了城,大概率也是做些没人干,又苦又累的活,还挣不了几个钱,不如安安心心的留在家里。

    照顾妈妈虽然不容易,可看铺子是她早就熟悉的活,到头来,那个铺子肯定是她的,也算个营生,能够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

    可妈妈频繁发病的这一年,磨光了她所有的耐心,妈妈一发病,就会胡乱的骂她,说些极度难听的话,比如,反反复复的说老高家的儿子结婚,新娘不是她的事。

    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找个靠得住的男人,在村子里,她的美貌是公认的,她也理所应当的觉得自己应该嫁到村里的首富家。

    可没成想,老高家的儿子倒是和她郎有情妾有意,转头,却听着爹妈的话,娶了个外乡女人当老婆。

    只因为那个女人家里,也是做生意的,说是能帮衬一下老高家。

    她不服气极了。

    可不服气,她也只能忍着。

    她从来没有那么痛恨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这样的家庭像是给她烙上了无形的烙印,时刻提醒着她,在这个社会里的底层身份。

    直到姐姐给她转的钱越来越多,直到过年前,她在银行卡里看见转入的两万块钱。

    她从来没有那么仔细过的核对过那些银行信息,她想仔细的确认这些钱究竟是不是姐姐给她转的,猜测着是不是姐姐其实是要去办公事,但转错了银行账户,直到她看见了姐姐的转账备注,“家用”。

    她仿佛看见了一扇通往光明的门。

    一扇改变命运,熨平烙印的门。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这扇门,究竟是哪里来的,姐姐究竟是怎么找到这扇门的,她迫不及待的想要一探究竟。

    所以她哭着给姐姐打了电话,从未有过的想要逃开妈妈,逃开这些年里曾以为是安稳,最后却成了禁锢的,一成不变的生活。

    然后,她见到了宛若换了个人的姐姐和梁兴尧,她什么都明白了。

    老话说得没错,“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能改变女人一生命运的,只有男人。

    像梁兴尧那样,好到了极致,优秀到了极致的男人。

    她万幸,龚易提出了让妈妈不要回去的建议,这样,她就能名正言顺的留在这里,成为像姐姐一样的女人了。

    楚洁的有感而发轻轻的刺疼了楚云的心,楚云也听得出来楚洁对梁兴尧的夸赞是真心实意的,如此,才更让她觉得无所适从。

    是啊,那么好的男人,好到她根本不配站在他身边的男人,为了她,关系用尽,万事做尽,不惜在大年夜里和她一起在亲朋好友面前转身离开。

    她呢?

    却让那些如噩梦般的过去一同吞噬了他。

    不懂事的楚沛,说话没分没寸,一腔委屈无处诉的楚洁,随便发火,她,自以为可以名正言顺站在他身旁的她,使性子,冷漠的推开了他。

    对了,还有那个,险些在他面前杀了她,视她为情敌的妈妈。

    这些,就是她给他的回报。

    心里的疼痛刺刺的浮上了她的眼眶,立时就红了她的双眸,或许她一直都错了,徐天说“没有人爱她”的话也不完全对。

    真正的真相,是她,根本不值得被任何人爱。

    她拿着包站起身,顺手拿过梁兴尧白天放在桌上的背奶包往楼上走去,楚洁的声音却急急的从身后传来,“姐姐,你要去哪里?”

    “上楼,吸奶,睡觉。”

    她转头看着楚洁,声音里都是疲惫,楚洁也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笑容里添了讨好,“那我们之后……怎么安排啊?”

    楚云疑惑的皱眉,“之后?”

    “嗯……我真的可以搬来跟你住吗?”

    楚洁问得小心翼翼,楚云看着她,根本无法苛责,这本来就是她作为家里的老大,应该承担的责任啊。

    “嗯,过两天有班车了,我们回家拿东西。”

    楚洁高兴极了,用力的点头,“那我们是不是要先给小沛和妈妈租房子,这样我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就可以连着妈妈的东西一起收拾回来,就不用再跑了!”

    租房子。

    到了刚才,打开租房软件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个片区的房价根本就不是梁兴尧告诉她的一千六,而是均价三千,四五千的也不在少数,她还来不及感激梁兴尧当初的良苦用心,新的问题就已经如大石一般压上了她的心头。

    她根本支付不起租房费用,除非,把安吉接回来,省下刘姐的工资。

    心里一阵烦乱,她轻轻点头,转身上了楼,楚洁在楼下看着她上楼,直至她轻轻关上了卧室门才敢再无掩饰的喜笑颜开。

    她轻手轻脚的来到落地窗边,坐上了鸦雀无声的吊篮,看着窗外一片繁华的灯火通明,嘴角浮起激动的笑。

    她终于,也来到这片天空下了。

    她终于走出了那片狭窄的土地,和姐姐,来到同一片天空下了!

    洗漱完毕,又干干净净的洗了吸奶器,楚云坐在床上打算吸一会儿奶,自打大年二十九她回了家,感觉胸前再也没涨过了,她呆呆的坐在床沿上思考着之后该怎么办,自己应该怎么负担起全家人的生活,感觉过了许久许久,她低下头,却看见奶瓶里不到50毫升的奶。

    莫名的挫败感毫无预兆的攫住了她的心,变成一股深深的烦躁,如果不是楚洁忽然开门进来,她大概会烦得把吸奶器砸掉。

    “姐……你还没睡啊?我还以为你那么累,上楼就睡了呢。”

    楚洁怯生生的关上门来到床边,她又只能忍着心里的烦躁把吸奶器收好,又把吸好的奶那下楼放进了冰箱,上了楼,楚洁已经躺在床上了,她灭了灯上床,“睡吧。”

    “嗯。”

    关了灯,楚云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窗外的月光从窗棂里投射进来,在天花板上形成奇异的图案,楚云的思绪克制不住的回到了酒店的卧房,一门之隔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响起,她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要想,睡吧”,可耳边那些声音,却在她的耳边越来越大。

    黑暗里,豆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耳边却忽然传来轻轻的喊声,“姐……你睡着了吗?”

    她急忙抬手抹掉眼角的泪,稍稍清了清依旧沙哑的嗓子,让自己听起来没有哽咽的声音,“没有,怎么了?”

    楚洁没听出来楚云的异样,轻声笑了笑,“没有,我睡不着,想和你聊聊天。”

    “你说。”

    “你在什么公司上班啊?”

    楚洁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兴奋,却完全调动不起楚云的兴致来,楚云一想到公司就不可避免的想到梁兴尧,想到梁兴尧,她就会想到她今天晚上是怎么冷漠的推开他的。

    她心口就会疼。

    “一个食品公司。”

    “很大吗?姐夫那么有钱,公司应该很大吧?”

    楚云惊愕的回头,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半坐着,“你怎么知道的?你去问他了?你问他什么了,怎么问的?!”

    看着楚云的暴跳如雷,楚洁疑惑的半坐起身,“没……没有啊,是姐夫跟龚医生聊天的时候我听见,他说你是老板娘……怎么了?我不能问他吗?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的……”

    楚云在黑暗里看着楚洁疑惑又惊恐的双眸,自责与抵触在她心底矛盾的拉扯。

    她太怕听见这样的话了,太怕楚洁和楚沛越过她向梁兴尧说什么家里的事,或是……找梁兴尧要钱了。

    梁兴尧和徐天不一样,过去她理直气壮的找徐天要钱,是因为她觉得那个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参与产出的,她要钱,要的是自己的那部分,可梁兴尧不同,人家有钱,家世好,那是人家的事,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能为公司和他提供的价值,是她唯一能留得住的尊严,也是她说服自己站在他身边唯一的理由,楚洁和楚沛但凡找他开了口,就形同于她倾尽全力保有的那点自尊都被放在地上踩碎了。

    不管他答不答应,给不给,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脸再见他。

    “怎么了吗,姐姐?我是不能问姐夫关于工作的事……”

    “是,不能问,什么都不能问,我们家的事是我们家的事,不要牵扯别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楚云打断了楚洁的话,严肃的神情看得楚洁发愣,楚云顿时又内疚起来,攥了攥手,试图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她的声音顿住,也不知道怎么说,叹了口气,“总之,我们家的事,就在家里内部解决就好,人家帮忙是出于情分,不是义务,我们不能依赖人家,更不能对人家有什么要求和不切实际的期待,你明白吗?”

    楚云这话说得严厉,楚洁心里浮上了淡淡的不悦。

    怎么叫“不切实际的期待”?姐姐这话的意思,是叫她不要打听梁兴尧的事?

    她不过只是随便问问他工作的事,怎么就成了“依赖”和“要求”了?

    姐姐这话,也真是生分得可以了,防她真就跟防贼一样啊!

    她藏住心事,别开目光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我不问。”

    楚洁答得楚楚可怜,楚云顿时又不忍起来,她嘴巴动了动,想说两句示好的话,又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把自己的意思解释清楚,最后却也只能闭上嘴,任由心里的烦躁蔓延。

    她觉得自己跟个神经病一样,一听见楚洁和楚沛嘴里说梁兴尧的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胡乱猜疑,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可她只要一听见他们说,就会克制不住自己的警惕起来,生怕他们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她真是……

    像极了妈妈。

    悲从中来,她烦躁得睡不了觉,掀开被褥就下了床,一边拿手机一边披上外套,楚洁坐起来奇怪的看她,“你要去哪里啊,姐?”

    “我有点事下去一趟,你先睡,我很快就回来。”

    不等楚洁再答,她离开了卧室下了楼,她心里烦乱不堪,想去楼下的小亭子里坐坐,吹吹冷风,大概她能清醒些。

    楚云关上了卧室的门,楚洁也没追出去,听见楼下大门传来关门声,她倒在了柔软的枕头里。

    姐姐刚才的样子,看起来真凶啊,她那些告诫的话,是心里在担心她的到来会对她和姐夫的关系造成影响?

    毕竟她是整个村子里,出了名的好看。

    这么一想,楚洁心情好极了,她拉起法兰绒被套裹着的被子闻了闻,有一股沐浴露的香,她又往被子里钻了钻,满足的笑。

    这床真软,被子,真暖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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