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不一样的脑回路
楚云从小会议室回来，没坐下多久杨丽丽就来了，她防备的看着杨丽丽，心里想着他们又想了什么办法逼她辞职，可杨丽丽脸上，却不是平日的盛气凌人。
她来到她面前，给她递了个通知，“那个……工厂那边马上就要投入新产品了，新产品量产的话，仓库就要重新用起来，工厂那边之前人手不够，这仓库也没人管理……而且你做研发，去工厂也方便些……这是调岗通知。”
杨丽丽说得甚是没有底气，她再讨厌楚云，也只是讨厌而已，让一个孕妇挺着那么大的肚子去偏远的工厂守仓库，还是雨季，她心里实在是不太过得去。
可不让楚云去，回头楚云休了产假，这件事就成了她和葛经理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错，总监明面上不会说什么，可暗地里，一定会给他们穿小鞋，他们每个月的kpi都是上级给下级打分，行政部门又没有实质性的绩效考核测量，从很大的程度上来说，就是全凭领导心情，总监要是给葛经理打了低分扣了工资，她也落不了好。
这么一想，她也只能硬着心肠，“你在这儿签个字，然后明天就不用来公司了，去工厂打卡吧。”
楚云看了一眼，这是分部自己下的调岗通知，想来，葛经理是想让她离开办公室，他之后会不会为难她，她不知道，可她很清楚，只要能拿到工资，什么为难都不算为难。
她拿起笔在通知上签字，“我知道了。”
楚云如此爽快，杨丽丽心里有些不忍，“那个……工厂有职工宿舍，是免费提供的，你要是住在市区，上下班不太方便，如果你决定去住宿舍，就跟我说一声，我帮你登记一下就行了。”
楚云不明白杨丽丽今天为何那么和善，点了点头，“好，我明天去了答复你。”
杨丽丽拿着签过字的通知转身离开，出门之前又回头看了楚云一眼，心里有些抱歉。
希望楚云在工厂不要出什么意外，否则，她一定会良心难安的。
第二天，楚云按照规定去工厂报到，上班的路虽远，可工厂里那帮职工都很和善，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面对工厂里的职工，比面对办公室里的同事轻松多了，可当她来到工厂，在孟菊的陪伴下来到仓库门前的时候，她才知道葛经理真正的用意。
“你真的要打整这个仓库啊？我是个保洁，这个仓库我都不敢进去，你想好了哇？！”
楚云站在门外看，完全相信孟菊说的话，这道门，少说也有两三年没打开过了。
仓库位于第二车间旁边，和车间不同，仓库并非高大宽敞的水泥房子，反而是一间略显风霜的小平房，占地面积不太大，层高也不太高，它像个古老个遗址一样伫立在这个现代化的厂区里，楚云一边弯腰挪开挡在门口的杂物，一边疑惑的开口，“这个仓库怎么跟其他建筑不一样啊？”
“唉，说来话长，这个仓库过去不是仓库，是人的住所！”
孟菊搭她的话，她更不解了，“人的住所？那更不应该这样了啊！”
“不是不是……”孟菊想了想，上前跟楚云一起拾掇杂物，“听说最初啊，这个厂区的地皮是从另外一个厂买下的，本来这里是那个厂的职工宿舍，住的都是退休员工，地皮买过来之后要拆迁建厂，但那个厂好像没把自己退休员工安置好，有的人就不愿意走，说是拉扯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这些老职工都陆陆续续搬走了，唯有住在这里的一个老头，是个五保户，说什么也不愿意走，那公司要建厂，没办法啊，只能把其他地方拆了，建了现在的厂。”
“那住在这里的老人呢？像电视上一样，给人逼迫着搬走了？”
楚云担忧的问，孟菊笑了笑，“当然没有！逼迫着搬走了哪还会有这个小房子！老板啊，是个讲究人，不仅没逼着搬走，厂区建好之后还给了他一些福利，每天让食堂给他送点饭啊啥的，后来过了几年，老人走了，无儿无女，也没个亲人，我听说啊，还帮着他简单的办了后事，走了之后嘛，本来说把这个房子推了重新建个仓库，可那时候工厂都开工了，也没人挪得出时间来管这档子事，老板就让把这个屋子归置了一下，当作仓库。”
楚云顿了顿收拾杂物的手，没想到这个小屋子还有这样一个故事，“这个老板，就是梁总？”
“不是，听说是这个梁总的爸爸，这样有人情味的老板，少见啊！”
孟菊有感而发，楚云也认同的点头，听了温暖的故事，再想到公司里那些混吃等死的员工，心里不是滋味得很，“老板是好老板，员工嘛就……”
孟菊回头看她一眼，也笑起来，“人都说，创业容易守业难，这人呐，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往同一处使劲的时候，什么都能克服，可一旦克服之后，站在了更高的地方，往往就不会齐心协力了。”
楚云看了一眼孟菊，笑出声来，“孟姐，你这话，说得真有深度啊！”
“嗐，什么深度，就是瞎胡说……这仓库你真要收拾？想好了？”
说话的空档，孟菊已经帮楚云收拾好了挡在门口的杂物，手握上了门栓，拧开门栓之前再一次向楚云确认，楚云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谨慎，点了点头，孟菊还是犹豫，“你还怀着孕呢……”
“怀孕怎么了，怀孕又不是干不了活……”
楚云毫不犹豫的来到孟菊身边，握上孟菊的手拧开门栓，推开了门，可还没等她看清里头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一个不知道是何物的东西迎面就扑上来，楚云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只差没尖叫起来，孟菊早有防备的退后几步扶住了她，等楚云缓过神来定睛一看，竟然……
是一只老鼠！
油光锃亮，是她从没见过的肥硕！
“你没事吧？！我就跟你说，这个仓库来不得！”
“我天哪……这老鼠……”
她捧着肚子惊魂未定的抓紧孟菊的手，无奈的笑，“来得来不得，不都是工作嘛，这工作做不好，不是……”
又给人开除她的把柄了吗？
她忍下了后面的话，往门里看去，经受了刚才那一轮攻击，她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见没什么东西在地上跑动了，她慢慢的靠近，伸出手打开了墙上的灯，四五十平米的大通间里，堆得满满当当，有各种箱子，各种货物，可此刻，她已经完全辨认不了那些东西是什么了，老鼠们在箱子上打了一个又一个的洞，蜘蛛在靠近房顶的洞里结了一张又一张网，孟菊看得浑身汗毛直立，看了身旁的楚云一眼，“你真的……要动这个仓库？这些东西……我看看都怕了。”
“嗐，不就是点蜘蛛老鼠，过去在村子里见得还少吗……东西理一理，丢一丢也就是了……”
楚云的声音缓缓落下，目光看向箱子后的东西，她放开了孟菊的手走进去，挡开了一些沿途挡在路中间的箱子，好在箱子里也没有老鼠再跑出来，她走到房子中间看了一眼，高兴的回身看着孟菊，“孟姐，这里竟然有那么多罐子啊？腌得什么啊？！”
孟菊疑惑的走过去一看，一个个咸菜罐子沿着墙累在一处，跟一整面墙的骨灰坛一样，说不出的阴森！
她为难的皱眉，“就……我也不知道……你看着这些罐子，不难受吗？”
“难受什么？这可是宝贝！现在很少有人用这种罐子腌制东西了，这种罐子腌制出来的咸菜味道特别正……”
楚云一边说一边走过去看了看，确认没有老鼠，打开了一个罐子，竟然是空的，她激动的回头，“孟姐，罐子里没有东西，可以用！”
孟菊尴尬的笑，看着那一排排骨灰坛子……不，咸菜罐子，只觉得后背发凉。
任谁都看得出来办公室把楚云调到工厂来管理仓库是为难，唯有楚云不以为然，她这脑回路，跟常人……是不太一样啊。
花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在孟菊的帮助下，楚云收拾好了那个仓库，那个仓库虽然看着骇人，可把堆积的货物清一清，咸菜罐子理一理，也就没什么了。
最重要的，是楚云用了个很古老却很实用的方法，赶走了那些让人望而生畏的小动物。
她买了艾草，在仓库里没日没夜的点，点了两天，什么都没了。
“你看，多干净啊，孟姐！”
戴着口罩的楚云和孟菊来到仓库里检查着角落，孟菊一边摆手一边看，“你这艾点的，多点两天，甭说蜘蛛老鼠，我进来都没了！”
孟菊看着一片烟熏火燎里沿着墙放好的那一排排咸菜罐子，毛发尽竖，苦笑着转过身，都不敢看，“这罐子，你非得这样吗？一起清掉了呗？”
“清掉？！那多可惜！我那天收拾清洗的时候看过了，这都是老罐子，少说也有个十来年的历史了，现在市面上不好买，都是宝贝啊孟姐！”
孟菊皱着眉，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楚云来到罐子旁边，对着孟菊招了招手，“你来。”
“不了，谢谢。”
孟菊敬谢不敏，那一排坛子叠在一处，又烟熏火燎的，实在太渗人了，楚云看着她好笑，“你来嘛，孟姐，你来！”
孟菊又看了一眼那面墙，实在鼓不起勇气，“不了，你自己陶醉吧，我在外面等你。”
“孟姐，你要觉得太渗人，要不我给它码在地上……”
“……怎么码？”
“就一排排的码啊！”
“……”
不等楚云再开口，孟菊快步离开了已经干干净净的仓库，楚云看了一眼叠满罐子的墙，满心都是高兴和珍惜，全然不知道它哪里恐怖，她拿着一个罐子出了门，孟菊看了她手里的罐子一眼，脸上满是忌讳，楚云笑着把罐子打开，推到她面前，“你闻闻。”
“我闻？我不闻了……你自己闻吧……”
“哎呀，你闻闻嘛，闻闻！”
“都是老鼠屎，我闻什么……你怎么口味那么重啊！”
“我洗过了，昨天洗了一天呢！”
“……不了。”
“你闻闻！”
再不顾孟菊抵抗，楚云硬是把罐子推到孟菊鼻子面前，孟菊的脸都皱在了一起，憋了半天气，根本不想闻，可楚云一直抵在她面前，她憋不住了，只能闻，没成想这一闻，反倒愣住了，她拉住楚云的手又闻了闻，“这骨灰坛……不是，这罐子怎么有股子香味啊？”
楚云笑弯了腰，“香吧？要不然你以为我点两天的艾是为什么？”
孟菊再次闻了闻，这还不是艾草的香，也不是花香，就是一种很奇特的香味，像清新的雨后，又像浓郁的泥土，总而言之，那是一股厚重的香味，“这也不是艾草香啊！”
“这是罐子本身的香味，要不我跟你说这是宝贝呐，这种老罐子，制作工艺简单，没加什么化学制剂，就是泥土烧制而成，本身带着泥土的香味，腌制出来的东西和这种泥土香混在一处，味道特别正，特别厚重，我点艾就是为了把这个味道催出来！”
孟菊了然的点头，又闻了闻罐子，怪好闻的，“你懂得还真多啊……但你要用这罐子干什么啊？”
楚云脸上浮现狡黠的笑，“腌咸菜啊！”
“腌什么咸菜啊？食堂有咸菜！”
楚云摇头，“不是我们吃的，是之后搭配着新产品的咸菜。”
孟菊满是不解的看着她，“楚云，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嗯？”
“把你调到这里来，让你来搞这个根本就用不上的废弃仓库，根本就是为难你，之前你辛辛苦苦做了研发，也没个说法，他们这么搞的意思，不就是让你不要插手产品的事吗？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孟菊诚恳的提醒，楚云嘴角的笑淡了些，摆弄了一下手里的罐子，“他们为难他们的，我做我的。”
孟菊皱眉，“你这不是轴吗！你做出来又没有钱拿！”
楚云抬眼看孟菊，目光里是之前不会有的冷静，“这话不好讲的，孟姐。”
“怎么不好讲？你真的相信是金子都会发光啊？别傻了！在这种企业里面，有人为难你，你就很难出头了，不如安安心心把本职工作做好，混个工资，回头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副业可以搞搞。”
楚云低下头淡淡的笑，爱心爱意的看手里的罐子，“不是，孟姐，我不是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我是相信老天爷总会把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她抬起头来，打算转身回仓库，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机会和准备总是相辅相成，所以我理解的准备……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抓住的机会。”
孟菊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和过去，好像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