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失眠咖啡
凌晨12点，天府市经济开发区某条街道。
这里曾经是棚户区，在规划了经济开发区后，不到十年就已经是当地有名的科技软件中心。几乎国内的科技龙头企业皆有参与，势态一片大好。
不过，由于这里更多是工作为主的园区，到了夜晚，反倒是人烟稀少。
街道上只有寥寥数家门店是亮着灯的，近半个小时时间里，人只有两三个、车只有四五辆来往。
这都是关小红自己数的，她站在这条街的人行道，已经差不多有半小时了。
之所以她站在这里，原因竟是她回到家时，发现多了两样东西。
一个，是门口多了一包清洗干净的衣物；
另一个，是客厅的茶几上端端正正放着自己的枪。
她苦笑着，原来那个男子早就意料到关老爷子会查枪，所以提前就安排妥了。
至于那包清洗干净的衣物，并不是她的。他从来没有让洗衣店代洗的习惯，要么自己洗、要么买新的，有钱。
所以，衣服只是障眼法，真正的信息，是这家洗衣店。
洗衣店洗好的衣物，一般会附带一张签收卡片。大抵便是衣物的品类、价格等清单，不过有一个点很奇怪，送洗时间是凌晨12点。
所以关小红便提前到了这里，她能想到，这应该是莱先生的意思。
不过，她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除了过路的，没有再见到一个熟悉的人。
随着时间逐渐接近凌晨12点整，街道上的人和车已经几乎不再出现，就连路灯都变得黯淡无比。
忽然间！她所站在洗衣店的对面，一间店铺的招牌亮了起来！
失眠咖啡厅！
霓虹灯闪烁着五彩的光芒，似乎在诱惑着她进去。
关小红犹豫了片刻，还是迈步走了过去。推开门，里面是英伦风格的装修设计，突出一股古色古香的气息。
昏黄的古典风格灯泡滋滋滋发出电流的嘶鸣，而吧台里面，一脸微笑的莱先生正与她四目相望。
关小红走了过去，恭敬地行了一礼，方才坐下。
蔡确扮演的莱先生并没有开口，而是专心地用手在叠一张咖啡滤纸。
“这家咖啡厅的老板，是个跟我一样容易失眠的人。”蔡确一边做着咖啡，一边说道：“老板是一对儿夫妻，人很好，尤其咖啡手艺更是一绝。”
关小红默默听着，试图从故事里找出隐藏的含义。
“当年这家咖啡厅还不叫失眠咖啡厅，叫什么青春什么玩意，花里胡哨的。据说名字是这对夫妻的儿子取的，小破孩一点水平都没有。”蔡确摇了摇头，突然问道：“你平时喝咖啡吗？”
关小红点点头，简单回道：“常喝。”
“我还以为你们茶话会的只会喝茶呢。”蔡确话题一转：“这家小破孩也是不让人省心，初中成绩不好、高中成绩也不好。整整六年，他爹妈那是操碎了心，终于勉强考了个大学。”
“对了，你喜欢喝哪种咖啡？”蔡确问道：“这家店的咖啡名字很奇怪，味道苦的，叫苦头；味道甜的，叫甜头。”
关小红：“……”
这暗示过于明显，她都不用选择：“甜的吧。”
“甜的好，我也喜欢喝甜头。加点奶、再加点糖，又好看又香。”蔡确继续说道：“这家小破孩当天拿了录取通知书，高兴坏了，跟爹妈要了几百块钱就跟朋友出去玩。你说，这个年龄段吧，去点公园啊、网吧啊多好玩，可是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家伙，你猜他们去了哪儿？”
关小红没有回答，她知道，不需要回答。
“夜总会！”蔡确呵呵笑道：“就是咱们天府市本地的夜总会。那地方能是他们去的？当天就把自己玩废了，五六个人啊，其中四个人染上了毒瘾。小伙子就是怪，别人都是管不住下半身、管得住嘴；他们是管不住嘴，却管得住下半身。”
关小红轻声回了一句：“钱不够，800块起步。”
蔡确正提着水壶朝着咖啡滤纸上缓缓浇水，突然愣了一下，说道：“这倒也是。”
关小红问道：“是关家的夜总会吗？”
“等我说完。”蔡确似笑非笑，继续冲着咖啡道：“这几个小破孩染了瘾，没办法。一开始偷钱，然后又去人家工地偷铜线。最后你猜他们干了什么？”
蔡确不等关小红回答，自己便道：“他们开始人体运毒。你应该也经历过，把那玩意做成胶囊，吞到肚子里；到了目的地再吃泻药，一个个排出来。”
关小红顿时脸色惨白！她忽然想起来，去年好像发生过一起事件：一位大学生给关家做人体运输，因为操作不慎的原因，毒品在胃里爆裂了，因为剂量过大当场死亡！
这起案件让关家的生意停了一个多月，直到风波停歇后才开始继续营业。不过那时候她已经不怎么管理这些事情，也仅仅是知晓罢了。
“你的咖啡，我亲手冲泡的，别人可没这福利。”蔡确轻轻将一杯咖啡推了过去，目光看向这间咖啡厅：“那小伙子最后死了，你知道他体内的剂量有多大吗？火葬场的人不给火化，说是如果烧起来，连这个烟都是带着毒的，对环境有影响。”
关小红不知道莱先生为何说起这个故事，但显然用意并不简单。
“咖啡要趁热喝。在50到60摄氏度的时候，糖的溶解和奶的粘稠，能让咖啡的口感达到最佳。”蔡确自顾自喝了一口，满意地咂了咂嘴道：“我这手艺还是比不上老板娘啊。这对夫妻也是苦命，人家两口子想查一查儿子染毒的原因，你猜结果如何？”
关小红沉着脸，她已经猜到了，但是不敢说。
眼前这个男人，述说这个故事时，一直是云淡风轻、目露微笑，仿佛与他毫不相干。但他站在这家咖啡厅的吧台里，他以主人的身份冲泡了这杯咖啡，其中用意……
“一个重伤、一个死亡。我得到消息后，立马赶到医院去。”蔡确抬起头，似乎在回忆：“医院门口的水果是狗日的真的贵！苹果23块5一斤，香蕉要15块一斤，柚子一点都不甜，卖18块一斤……”
就这看似毫不相干的价格，关小红却感受到了一抹暗藏的、凝练的杀意！
她的心脏急速跳动着，她敢发誓，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杀念！仅仅是一丝、是一屡，却让她的心脏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一个人，把细节记得越深，执念便越深。那每一个毫不相关的数字，都铭刻上了仇与恨！
关小红端着咖啡杯的手在颤抖，她缓缓问道：“所以……你的目的，是要覆灭整个关家？”
“医院里，活下来的那个是老板娘。我坐在她面前，她喉咙在动，有话想跟我说。但是她已经说不了话了，肺部贯穿，呼吸都靠机器。”蔡确面带微笑，仿佛跟自己无关：“我其实知道她想说什么。她觉得自己不该拉着老公去调查，她应该忍住自己的丧子之痛，她不想活了……”
关小红深吸一口气，问道：“先生，您需要我做什么？”
她已经不想再听了，或者说，当蔡确暗藏的杀意已经克制不住的时候，她就不敢再听了。
她知道，一个人藏得越深，爆发得越厉害。而显然，眼前这个男人，就在爆发的边缘！
“你本来是在我的必杀名单里的。”蔡确脸上挂着浅笑，注视着她：“如果计划顺利的话，你今天中午就应该死了。但我没有下手，知道为什么吗？”
关小红震惊无比！是的，如果同仁大厦这场闹剧，那么她的丢枪事件，会直接影响到她的生死！
可以说，从那一刻起，她的生死就在莱先生的一念之间！
“为什么？”关小红亦是不解。
“因为我喜欢舒睿云这个名字。”蔡确挑了挑眉。
“仅仅是名字？”关小红问道。
“除了名字，还有什么吗？”蔡确反问道。
关小红愣了一下，心中已经明白。是的，现在的她，思维是关小红的、性格是关小红的、人生是关小红的，舒睿云仅仅一个名字而已。
没有灵魂的人，只配一个名字；甚至她觉得，连名字都不配。
“先生……”关小红一脸苦涩道：“如果是背叛关家，这个事情太严重了，我需要考虑一下。”
蔡确一脸含笑问道：“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选择？”关小红不解。
“你来到了这里，选了我的甜头，难道不是选择吗？”蔡确指了指咖啡厅落地窗外面：“你看看，外面有什么？”
关小红把目光移向窗外。冷清的街道空无一人，就连汽车引擎的轰鸣都没有，整条街道上犹如与世隔绝般。
“看不出来。”关小红回道。
“如果你刚刚选的是苦头，而不是甜头……”蔡确面露微笑道：“那现在你看到的街道，应该全是我的人。”
关小红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已是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我这里还剩不少咖啡豆，所以可以再给你一次选择。”蔡确笑容不改，半眯着眼问道：
“请问，喝咖啡，你想要苦头、还是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