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抛砖引玉
“姓名。”
“许野。”
“年龄。”
“你手上的档案不都有吗？我看你都翻了四五遍了。”
“请严肃对待，认真回答问题！”
“我很严肃。”
一场无聊至极的对话，在省厅二楼的审查组办公室上演着。
许野原本打算好好回答审查、争取重新“做人”。但是面前这五个人，从审查开始就一直冷落着他，几个人坐在会议桌后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断翻开案件材料，过了个把小时才开始第一段对话。
一位身穿制式警服的女人，默默写下一行字：“审查对象性情暴躁、绝不配合，怀疑有中度甚至重度狂躁症，不排除有暴力侵向。”
许野轻哼一声，他虽然看不见对方写了什么，但指定没什么好话。
干刑警这么多年，审过的犯人没有一万也有好几千人。跟他玩这些流程，简直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张飞跟前比黑脸。他最后的一丝侥幸也算是彻底放弃了，面对这群人，他知道就算自己认真回答每一个问题，也会被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所以，许野的率性和任性，导致他们的对话严重走偏，堪称奇葩。
“再问你一遍，姓名！”
“要父母给的姓名、还是过继后的姓名？”
“你父母把你过继了？”
“这倒没有，我就问问。”
“年龄？”
“生理年龄还是心理年龄？”
“自然是生理年龄。”
“哦，我生理早熟，年纪轻轻就达到了18……你懂的……”
“……”
一位女审查员受不了了，大吼道：“许野！知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还想不想干工作了？”
“呵！”许野彻底放飞自我，淡笑道：“我就算配合，能恢复工作吗？”
女审查员一下子语塞，闭口不言。
五位审查员都知道，所谓的审查就是一个流程罢了。在他们进入正式程序之前，早已给许野定下了离职的审查建议。
当这起案件在舆论上闹得沸沸扬扬时，必须要有人出来顶雷，而许野可谓是自作自受，怪不得任何人。审查结果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我们还是希望你好好配合。”女审查员说道：“有一丝可能性，都不要放过。我们看过你的档案和履历，说实话确实很优秀。从业以来没有违纪犯错，甚至向来是以‘过于谨慎’成名的。我相信今天这一出闹剧，不是你的本意。”
许野默默看着这位女审查员，心里开始冒出愧疚。但是他能说吗？他不能。
许野其实并不怕审查，他知道就算是被停职、甚至开除警队，毛厅长若是回来，一定能理解他的行为和苦衷。但如今毛厅长不在，他什么都不能说。
“就是我的本意，爱咋咋地。”许野叹了口气，嘴角挂上怪异的笑容：“我确实过于谨慎，但人总有反弹的时候，不是么？”
女审查员亦叹道：“你非要这样，我们真的帮不了你。”
许野怪笑道：“你们能帮我什么？给我找份看大门的工作，还是给我推荐停职期间要看的电视剧？”
一想到电视剧，许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天杀的蔡确，他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他知道自己前途已经黑暗了，本来还有一丝光明的火光，他硬生生一泡火气贼旺的黄尿给浇灭了。
不过，破罐子破摔的感觉，那真是爽。
女审查员冷着脸道：“今天的审查先到这里，许野先生，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内希望你保持联系、随传随到，不要离开市区。”
许野哼道：“我许野现在回去就呆家里，就是饿死、渴死，我都不会踏出房门半步！”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了一眼，分别恨恨离去。
眼看着许野那摇摇摆摆的猖狂背景，女审查员默默叹了一声，提笔写下一行字：“审查对象疑似暗藏计划，建议深度调查！”
……
……
关家大堂，古色古香。
正堂的布局是典型的前朝风格，主人居中而坐、左右各有一排茶位，主次分明。而茶位之外，门口处还设有单独的客座，只是没有靠椅、也没有茶座，意为“登堂入室”，只够登堂罢了。
关小红坐在左边茶座的首位，手上正在手机不断地获取信息。
许野这一出闹剧，倒是把她的危机暂时解除了。她收到了消息后立马折返而回，毕竟对于整个茶话会来说，没有事情比莱先生、比同仁大厦更大了。
同仁大厦的优势无需多说，茶话会掌控了黑市、就意味着掌控了整个天府市的地下话语权。莱先生的第一份大礼便是这么一个巨大的蛋糕，也正因为这个条件，内八茶的众位掌事之人才默许莱先生的兴风作浪。
但是许野这一闹，以关老爷子为首的内八茶倒是充满了兴趣。他们迫不及待想看到莱先生是怎么个处理法子，服软还是强硬？
无论莱先生选择什么招数，对于内八茶都是好事。
若是服软，莱先生的威信自然会下降。毕竟弟兄们都是刀剑舔血的人，生来就把雷子当作死敌；而若是硬碰硬，意味着莱先生将彻底被雷子盯死。
混社会的讲面子，穿制服的也讲脸皮。平时尚且你来我往、见招拆招，而今更是闹到不可开交、舆情鼎沸，那就是把脸皮彻底撕破、踩了两脚，还顺嘴吐口痰在上面。
内八茶的诸位巴不得莱先生来硬的，但是没想到，这一手能这么硬！
关小红看着手机上不断弹出的消息，以及各大媒体新闻的报道、视频、网红若有其事的分析，就连她都能明显感觉到了一股背后的势力在推动这一切。
她知道，这必然是莱先生的手笔。不出手则已，出手就能让对方的绝望！
“小红，咱们这位莱先生，可真是非比寻常。”关老爷子听完关小红的汇报，不禁感叹道。
“他的背景我们一无所知，但能肯定的是，他绝非是顾问那么简单。”关小红分析道：“他这一出，更像是做给我们看的一场下马威。”
“下马威？”关老爷子苦笑道：“地头蛇吐着信子，这叫下马威；人家这一手，堪称虎啸龙吟！你现在看看，会里的弟兄们，拍手叫好的有多少？”
“会里的弟兄们都是各个家族的人，再怎么也不会给外人喝彩罢？”关小红迟疑道。
关老爷子摇摇头道：“家族利益能驱使年轻人吗？利益只能驱使没有信仰的人。你小看了年轻人，那是一群为了信仰和理想而活的人，他们眼里视钱财如臭泥粪土、视你我为坟中枯骨。”
“不过没成熟罢了。”关小红答道。
“成熟，你知道人什么时候成熟吗？”关老爷子忽然问道。
关小红摇了摇头，期待着答案。
“认命的时候。”关老爷子道：“人这种动物，从认命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人了。”
“那是什么？”关小红好奇地问道。
“是社会！”关老爷轻笑道：“你以为社会是什么组成的？”
关小红大为震惊，这一套说辞，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
社会是什么组成的？这个提问，超出她的阅历、超出她的领域。或许每个人所见所闻各有不同，但关老爷子的答案，似乎更符合她的认知一些。
她不知道关老爷子为什么突发奇想跟她聊这些，或许只是有感而发。
而她，关小红，就在昨天刚刚萌发了一个梦想。
“所以，这就是成为人的感觉吗？”她内心细细想着：“年轻人，自己算年轻人吗？”
她太早熟了，十几岁就已经开始为关家做事，从小小的收债人、到负责运输药品的马仔，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十七八岁的女孩们还在追星、玩粉圈、期盼一个王子和公主的爱情；而她却已经学会组装枪械、两把短刀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
“小红，同仁大厦这件事，你觉得有没有必要推一把？”关老爷子忽然问道。
关小红思考数秒，认真回道：“我觉得必要性不大。首先，同仁大厦的战略意义很重要，决定了未来茶话会的地位和影响力、情报等各方面，是坚决不能当以筹码的。这次雷子扫楼，实则结果是无功而返，对我们没有任何损失。”
关老爷子点了点头道：“你继续。”
关小红又道：“而莱先生的手笔，我预计应该没有那么大。他打压那位姓许的队长，无外乎是做给会里的兄弟们看。聪明的人，绝不会把人往绝路上逼，太得罪人了。”
关老爷子浅笑道：“你倒是看得明白，出手的可有好几家呢。”
关小红反问道：“老爷，我反而觉得，这几家出手得太急了些。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是以莱先生的名义作为的，看似片叶不沾身、无因无果，加剧了莱先生和警察方面的矛盾。但其实，他们有没有想过，这也暴露了自己的底牌？”
关老爷子闭目沉思，似乎她的言语，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可能……”关小红推测道：“这次事件一旦平息，排除掉莱先生自己的法律团队和媒体团队，剩下的这批参与者，一个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