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睿云
可他们哪里知道，许野怕的不是眼前这桩案子，而是蔡确的安危！
蔡确是他们天府市的骄傲、是破案的能手，是每一个警察羡慕、崇拜的对象。或许这里面有阴暗的嫉妒、有诡谲的暗手，但蔡确名副其实是他们口中的英雄！
“队长！”
“队长……”
众人又唤了一遍，但蔡确的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
那双眼睛，甚至在随着内心的恐惧而渐渐泛白、瞳孔逐渐变大。
“小许！”
随着老陈一声暴喝，许野脑瓜子顿时嗡嗡作响，这才缓了神过来。他的瞳孔渐渐开始聚焦，眼前的队员们一张张焦急的脸开始从模糊变得清晰。
“知道特勤的电话吗？”许野冷不丁问向老陈。
老陈一脸懵，特勤部门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哪有什么电话给你联系？
许野也意识到了自己问题有点怪异，不待老陈回答，自己便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办公室。
“你们继续，我有事需要离开一下。”这是许野临走前留下的话。
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什么事还能比案情分析会还重要？
然后大家把目光齐齐看向了老陈。许野不在，老陈虽然不是支队长，但也只有他能挑起这个大梁。
“你大爷！”老陈暗戳戳骂了一声，迈步走向了白板前。
分局办公大楼的停车场，一辆汽车轰然发动。
许野坐在驾驶室里，在思考如何才能通知到特勤、通知到菜鸟。
他能够想象到，菜鸟此刻的局势并不乐观，甚至伴随着生死危机。可是许野的档案和行动是由省厅直属的，旁人根本无权查阅，更无从联系。
省厅！对，省厅毛厅长！
许野刚冒出了一抹希望，然而转瞬间就熄灭了。他忽然想起，且不说他的职位根本没资格直面毛厅长。就算有这层可能，但毛厅长似乎从昨日起就赶往外省开会，警务通的软件上倒是数日前就出了新闻。
如何找到蔡确，是现在最为至关重要的事情！
……
……
而另一边。
春栖路是天府市最为繁华的地段，可谓是寸土寸金。这里永远是人满为患，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刻上了“娱乐至上”的dna。这里不乏出现一些名流、网红或豪车，所谓的“网红打卡地”，不外乎是金钱堆砌的奢华罢。
当然，这只是蔡确的想法。此刻他坐在副驾驶座，眼睛颇为不耐烦地看着前方拥堵到无法动弹的堵车现场，脸上挂着一抹不满。
然而，他的目光看似盯着前方的马路，实则正用余光看向更远的、更高的那栋大厦，也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天府市最为奢华、顶级的环球大酒店！
这栋大厦从打地基开始，就被茶话会盯上了，使了些盘外招、又威逼利诱一番，这才拿到了10的酒店股份。自此之后，这栋酒店便是茶话会接待外宾、洽谈业务的指定场所。酒店总共有38层楼，最高层便是总统套房；而第37层则被茶话会给包圆了，必须刷指定的电梯卡才能抵达的隐藏楼层。
蔡确从化身为莱先生的第一天起，便在环球大酒店38层长期包下了一套房。也是从那一天起，他潜伏在茶话会中，默默接受着无处不在的监视、监听，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进行一场旷日持久、殊死的搏斗。
他仍然记得那一天，就在他以为这一起即将结束、这场战斗十拿九稳、抓捕计划已经准备就绪时，一支黑洞洞的手枪指向了他和当时的话事人。随着一声枪响，话事人抽搐着倒下，而他被子弹的爆裂声震得耳鸣不已、头脑发昏。
待他清醒过来时，一切又改变了。他拼命给自己一枪，拉开了这场潜伏大战的下半场。只是战场换了、对方换了，而他也更加危险了。
蔡确目光炯炯地盯着远方那座大厦，若是可以，他是真的不想再踏入一步。
近一年的提心吊胆，他以为自己可以脱离了、可以轻松了。但事与愿违，他现在陷得更深、步入得更黑暗。
蔡确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抹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许野。他真的很羡慕许野，那天夜里，他看着许野一身整洁笔挺的警服、一群可爱的伙伴，或许这才是他想要的。
“莱先生，酒店快要到了，需要为您预定服务吗？”开车的美女小心翼翼问道。
“给我安排个医生……”蔡确伸手揉了揉眉间，作出一副疲惫之态。然而另一只手，却是悄然摸到了美女的大腿之上。
美女惊得一脚急刹车，引得后面的车差点追了尾，在后方狂摁喇叭。待美女低头看自己的腿部时，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而蔡确，此刻手上正把玩着一把锃亮发光的手枪！
美女震惊！她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这是她的枪！
这把枪一直藏在自己腰间，是什么时候被莱先生发现的？
她仔细回忆，从莱先生上车开始，她一直很谨慎的背靠着座椅，整个驾驶过程中没有露出半点痕迹。关家老爷子再三叮嘱过她，不能让这个人有任何拿到武器的机会！
为此，她甚至调离了莱先生的保镖，隔离了莱先生的私人医生，避免他有任何接触到心腹的机会。
以内八茶的主意，是将莱先生彻底隔离、完全把控在手上，直到没有了利用价值为止！
而现在，仅仅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的武器就转移到了莱先生手上！
她想不通，莱先生是如何精准把控到这一切的？
越是去想，便越觉得恐惧！
“有了它就不需要其他了。”蔡确淡笑道：“我有预感，今天它会体现自己的价值，你说呢？”
美女脸色有些泛白，强行挤出一个职业的微笑道：“莱先生在说什么呢？环球酒店的安保可是全球一流的，您现在还是酒店的股东之一，有不周的地方您随时言语就行。”
“哒！”一声金属的碰撞声，蔡确熟练地将手枪拆卸、又重新组装好，检查了一遍撞针和膛线，直到子弹上了膛，这才徐徐说道：“我混了这么久，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凭的是什么？”
停顿了片刻，他指间关节轻轻敲打着手枪，继续说道：“凭的不是我背景有多深、后台有多硬，凭的是我说了会发什么，就一定会发什么！”
“就算是你，也阻止不了。”蔡确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笑。
美女心中大惊！她是知道的，内八茶中其他几家或许举动不明，但就在今天，关家老爷子是要给莱先生一个提醒的！
之所以调离他的保镖乃至医生，就为了今天能够好好修理他一顿，让他彻底当好一个傀儡。
但现在看来，莱先生似乎早有预料！
“你叫什么名字？”蔡确忽然一脸笑呵呵的问道。
美女并没有搭话，从她所认知的经历来看，眼前这个人的任何举动都可能是陷阱。
蔡确等了半晌，没有等到答复，轻笑着自言自语道：“明天早上，不到鸡鸣就会有人生气。可能是我，也可能是别人。希望是我吧，我这个人从不发脾气在别人身上。”
美女咬紧牙关，眼眶已是蒙了一层水雾。
莱先生的暗示不可谓不直接，几乎是挑明了告诉她：今晚关家行动必然会失败，而她的手枪丢失是重大线索。目标人物莱先生没有接触过外人，那么唯一可能通风报信、并且提供武器的，只有她！
她将面临的，是她曾经所给予过无数人的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而现在，仿佛是上天作弄般，她也将接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她知道，身在关家，生死便是一念之间。但最可怕的，是生与死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而作为一个人，尤其是女人，最难忍受的便是这一段距离。
犹豫了数秒后，美女回道：“关……关小红……”
“本姓吗？”蔡确又问道。
内八茶各代表一家姓，是原先茶村的传统。茶话会成立后，这八个姓氏就不得擅取，哪怕祖上都是这个姓，也得改为他姓。
姓关，对于他们来说，是莫大的荣耀，也是沉沉的枷锁。
这代表着，生是关家人、死是关家鬼，没有自主的权力。
“赐姓。”美女回道。
“原名叫什么？”蔡确继续追问。
“舒……舒睿云……”她仿佛不想提起这个名字，就连说出口都略显痛苦。
“舒睿云……睿者，深明通达；云也，闲舒一生。”蔡确闭目深思道：“看来你父母是希望你做一个自由自在的聪明人，你觉得呢？”
“莱先生，酒店到了。”舒睿云淡定回道。
“哦，挺快的。”蔡确整理一下衣领，掸了掸两袖，拉开车门回头道：“你开车比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好多了，送你一首诗吧。‘云深不知处，只在此山中’，希望对你有帮助。”
舒睿云目视着这个男人一副潇洒模样走进了酒店，友善地跟迎宾小姐打着招呼。
一如他来时一样，温风和煦、貌不惊人。
却在离开时，勾起伤心事、惹得花溅泪，活生生将一位关家的得力干将逼到绝境之中。
恶魔，此人绝对是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