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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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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天边的云霞被夕阳染得红透,轻柔地拥着后山。卫予安来到那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下,看到青禾的墓前静静躺着一捧丁香花,紫中露白,白中映粉,香气袭人,旁边还坐着一只歪歪扭扭的小木鸟,看着很是憨态可掬。

    他摩挲着手中的玉簪,郑重地将它放在墓前。

    “你说你要出远门,我还想着你回来之后把它送给你。”卫予安笑了笑,“可惜那是最后一面了。谢谢你,专程同我告别。”

    “你的嘱托,我一定会做到。青禾姑娘,你安心去吧。”

    山林被暮色笼罩,倦鸟归巢,啼鸣不息,似是与他作答。

    是夜,丞相府。

    沈南乔处理完公事,并没有直接离开书房。他取出那套紫檀茶具,看着上面不忍直视的刻字,眼底轻柔地化开一丝笑意。

    怎么会有人在茶杯上刻早生贵子、儿孙满堂的。

    他拿起其中一个茶杯,在烛光下细细端详着,又想起她送顾修晏的那幅春宫图,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真是个妙人,有趣得很。只可惜,他没那个福气。

    爱从不是禁锢她的借口,她不会属于任何人,她有比京城更远阔的天地。

    萧池雨叩门,轻声道:“夫君,该歇息了。”

    沈南乔收起茶具熄了蜡烛,打开房门,入眼便是萧池雨清丽却又不失英气的眉眼。她提着灯笼,微微抬起头看着沈南乔,眼眸中闪烁着微光。

    沈南乔心神微动,从她手中接过灯笼,扶着她的腰身,二人并肩缓步走着,背影看着很是亲昵。

    “夫君,何故如此高兴?”

    沈南乔为她掌着灯,搂着她的胳膊紧了紧。片刻后,他凑近她耳边哑声低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欲:“夫人,今晚试个新姿势可好?”

    顾修晏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幅画。半晌,他认命地长叹一声,下床倒了杯茶。

    窗外夜空如洗,星月相映,静谧又安稳。

    他刚接手太子功课那会儿,小太子曾天真地问他,国师平时都做些什么工作。他顿了顿,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回答。

    “可能是……看星星吧?”

    顾修晏小的时候曾经很想学星象,可惜顾铭章不许。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胸襟广博,不要走上自己的老路——像个神棍似的,卫镇山那莽夫就经常这么刺激他。

    “晏儿,世上或许有既定的命运,通过占卦和星象可提前略知一二,可若是如此,岂不是太没意思了?人生最奇妙的就是未知,一片空白才是最自由的。”

    自由,自由是什么?他画地为牢太久,早已不知道自由为何物了。他只能带着过去的遗憾,孤身一人,不回头地走下去。

    微风送来花瓣,恰巧落在他的掌心。他抬头一看,窗对面的杏树上,卫语卿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她似乎比以前更加令他心动。杏眼桃腮,明眸皓齿,藏身于花叶之间,仿佛只在夜深人静时悄然现身的花仙子,灵动又纯真。

    她从树上纵身一跃,足尖轻巧地点着窗棂,小鸟儿一般欢快地落入他的怀中。眼睛亮晶晶的,闪动着狡黠的光芒,声音清脆又好听:

    “不许动,劫色!”

    顾修晏怕她摔着,双臂紧紧环抱着她,闻言不禁有些愣怔——她这是专程来同他告别?

    他还没来得及感动,便被卫语卿一句话兜头浇了盆冷水:“我今日送你的画,你可还喜欢?”

    她不说还好,一说那幅画,顾修晏脸颊瞬间红透,可面对在这方面如此天真的卫语卿,他只能默默无奈。

    “喜欢。”他搂紧她纤细的腰身,眼眸幽深,声音有些低哑:“很喜欢。”

    非常喜欢,他简直喜欢得要命。可是……总没办法说出口,他们注定是两条路上的人,所有的相遇和重逢,都只是一时的欢愉,最后总会化成泡沫,消逝于天地之间,什么都剩不下。

    “那幅画是陆寒松的,我好不容易才讹来。”卫语卿环着他的脖颈,鼻尖轻轻蹭着他,“要是他复职以后为难你,你就拿这幅画吓唬他。”

    顾修晏失笑,这到底算谁的把柄?

    嗯?不对。

    “那幅画你看过?”

    “看过啊,他当时还没画完。”卫语卿说,“我还让陆寒松添上衣服呢。”

    “……他诓你的。”他根本没添。

    顾修晏不禁有些同情陆寒松,他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完成这幅旷世名作的?

    “什么?!”卫语卿一惊,这老家伙摆她一道,她竟然把这种画送给了顾修晏,“他说画画就是最后才添衣服的。”

    顾修晏眼中满是揶揄,却也没笑话她。卫语卿羞得不行,垂着眼不敢看他。

    她卷翘的眼睫一颤一颤,他的心底泛起层层涟漪,没来由地有些口干舌燥。

    “你方才说要劫谁的色?”语气里带着些引诱的意味,他觉得自己今晚好像是疯了。

    卫语卿抬眸,对上他琥珀般的眼睛,漂亮得摄人心魄。昏暗的房间里,独独窗前流泻着一捧月光,二人亲密无间地相拥着,暧昧渐浓。

    “怎么个劫法?国师大人教教我。”话里含羞带怯,尾音都带着钩子,软软地勾着他的眼,他的心,他的身子。

    顾修晏低声问她:“是谁说不要我对她太好的?”

    卫语卿眨眨眼,小狗般舔咬着他的喉结,有恃无恐地耍着赖:“谁说的?我忘记了。”

    “最后一晚,你对我坏一些也无妨。”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唇舌相接之间,缠绵悱恻地缠吻。情动已极,他的双唇贴着她,温软地描摹着她的名字,她听见他低吟着一声声细碎又珍重的卿卿,整颗心都酸酸甜甜,化成了一汪春水。

    顾修晏怎么会不知道,她因之前梦游轻薄他的事情心怀愧疚,所以今晚又娇又乖,对他百般顺从。或许也是因为,她这次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因此想在他这里获得片刻温存,以慰将来的无边寂寞。

    他都愿意的,无论她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就算是利用,他也甘之如饴。

    都怪她,送了那样的画,如今还把自己送到他床上来了。顾修晏私心为自己找着理由,他不敢承认自己体内翻涌的情欲都是因她而起,他怎么敢承认。

    破了那道防线,他就再也舍不得她走了。

    就当这是最后一场梦吧,梦醒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闭上眼睛,任凭自己孤舟一般随着狂风骤雨般的情潮浮起沉落,身体的每一处都沸腾着名为卫语卿的血液。顾修晏想,或许这是他能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远处隐匿在暗夜中的符涯忍不住叹了口气——要了命了,这俩人干坏事又不关窗,他想不看都不行。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候,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便转身朝皇宫的方向掠身飞去,不经意间拂落了几片树叶,还未落下,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卫语卿早就打点好了守城的将士,趁轮班的时候放他们出城。于是天刚蒙蒙亮,卫语卿四人便驾着马车悄然出了城门,沿着官道一路向北。

    楚牧白驾着马车,车厢微微晃动着,谢渊昏昏欲睡,主子要连夜逃跑,害得他也没觉睡。他靠着卫予安的肩,微微打着呼噜,把卫予安也折腾困了,二人互相依偎着,沉入了梦乡。

    卫语卿情潮未退,唇色嫣红,双眸蒙着一层水雾,眉间蓄着极淡的倦意。她的衣领紧紧合着,白皙的脖颈被挡得严严实实,遮住了凌乱的吻痕。

    想起昨夜的情景,她心里觉得幸福,又觉得苦涩,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灼得她五脏六腑都在密密麻麻地抽痛。

    她恍然明白,原来爱是一场双方默认的甜蜜献祭。至少在那一刻,他们全身心地互相接纳,跨过了血海深仇,穿越了整整四年的时光,回到了那座假山,回到了一切还未崩塌的开端。

    马车停了下来,楚牧白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主子,皇上在等。”

    刚好,她也有事情要问他。不得不说,江风潜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在该出现的时候,从来没有缺过席,跟个算盘成精似的。

    天际露出了浅浅的鱼肚白,卫语卿走进长亭,江风潜摇着纸扇笑着看她。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在这儿吹了多久的风,还扇扇子,装啥呢。

    卫语卿不情不愿地问:“找我什么事?”

    “来送送你呀。”江风潜笑意狡黠,“你看朕对你多好,老早就来等了。”

    卫语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里全是怀疑。

    “符涯,滚出来。”

    他在这儿,卫语卿知道。江风潜不可能自己一人出宫在这儿喝风,而他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的时候绝不会带着朗星。

    符涯摸摸鼻子,从不远处的树丛钻了出来,脖子上还被咬了几个包。楚牧白不忍直视,还好他没待几天就从乌隐退出去了军营执行任务,感谢江风潜!皇上英明!

    “我赶时间,你有屁快放。”卫语卿心情不好,嘴里也芬芳不断。

    江风潜很识趣地开门见山:“沐秋的事情,我很感谢你。”他说真的,面对沈沐秋,他总是没有办法,既不想强迫她治病,又不想放任她自暴自弃。若不是卫语卿在中间周旋,他现在估计都进不了常宁宫的门。

    卫语卿看他态度十分诚恳,突然有些不习惯:“说什么谢不谢的……不过你既然来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她本来没想问的,但是细细一联想,的确很奇怪,让她不得不起疑。

    她看着江风潜,一脸严肃:“衡儿,是不是我哥的儿子?”

    五年前诗会上她不小心看见卫奕鸣和沈沐秋相会,四年前新年那晚,卫奕鸣说是去给她捞鱼,却一整晚都没回来。后来他战死沙场,三月底卫语卿前脚刚出发去北疆,沈沐秋后脚就进了宫。

    衡儿生辰是十月份,距离沈沐秋进宫仅仅隔了七个月,宫里都说是早产,可她问了冷香,才知道沈沐秋进宫前就已经怀有身孕。再联系之前沈沐秋对她说的话,她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

    “你怎么会是孤家寡人,我和衡儿都是你的家人,你看他多喜欢你。”

    正因如此,江风潜才处处躲着沈沐秋,想爱又不敢爱,沈沐秋在宫中才会生无可恋。他们互相折磨着,就这么过了四年。

    虽然这么直接戳江风潜心窝子有点不厚道,可若是真的,她就不是孤身一人了,在这个世上,至少还有一个小豆丁,和她一样流着卫家的血。

    江风潜定定地盯着卫语卿的脸,神色晦暗不明。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天边第一缕阳光洒向世间,驱散了最后一丝暗夜的阴沉。

    他终于开口:“卫语卿,朕不介意现在就让符涯做掉你。”

    “你承认了?”卫语卿笑逐颜开,高兴地像个孩子,“你放心,我哥已经不在了,我不会跟你抢衡儿的。”

    “我会守好晋国,你要好好对沈姐姐和衡儿,不许再耍皇帝脾气了。”

    卫语卿回了马车,从窗牗中探出头来,对江风潜挥挥手:“回去上朝吧,后会无期,哈哈哈!”

    江风潜静静望着马车逐渐走远,直到消失在官道尽头,良久无话。

    符涯有些担心:“皇上……”

    江风潜回过神来,方才的深沉一扫而空,眼里盛着笑意,天光也无法与他的双眸争辉。

    “走吧,回去上朝。”

    国师府。

    床笫之间残留着情欲燃烧过后的余韵,一束阳光透过窗缝斜斜地搭在他的颈间,青紫色的吻痕斑驳。似是被扰了清梦,他的喉结微微一动。

    顾修晏侧身躺着,银色的发丝散乱满床,被角掖得平平整整,只露出他那双极其漂亮的手,指尖泛着粉,微微蜷着,像是曾抓握着什么东西。指缝间还缱绻地缠着一根青绿色发带,映衬着皓腕似雪。

    他缓缓睁开眼睛,枕上静静躺着一枝春杏,已经褪去了殷红变成了粉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顾修晏唇边氤氲着清浅的笑意,伸出指尖轻轻柔柔地触了触还沾着露水的花蕊,脑海里蓦然浮现昨晚的放浪,心里好像有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挠了一下,又红了耳根。

    他出身名门,又身为长子,一直以来都是整个家族的表率。男女之事他并非完全不通,只是在遇到卫语卿之前,他从未觉得肌肤之亲会如此涤神荡智,令人癫狂如斯。他的冷静自持,每每遇到她就会化为乌有。她的一切都在不停地吸引着他靠近,他如同身中剧毒,唯有她才是他的解药。

    当他得到她的垂怜,与她相拥亲吻的时候,他才恍惚有种活着的真实感。

    顾修晏将那根发带小心地缠在手腕上,打了个漂亮的结,轻轻吻了吻。

    她应该已经离开京城了。他感受着床褥间她的余温,满心的眷恋不舍。已经过了五更天,今日早朝就偷个懒吧。

    他闭上眼睛,再次陷入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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