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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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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二人几年未见,是该好好喝一回,但沈南乔对卫语卿的酒量还是持怀疑态度。然而卫语卿拍着胸脯跟他保证,绝对浅酌,沈南乔这才放下心来。

    席间琴师奏乐,说书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不知不觉已酒过三巡。沈南乔见卫语卿神智还算清明,便嘱咐她等着,自己先下楼结账。

    说书人松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瞄了琴师一眼。

    琴师一曲奏罢,习惯性地将手拢在了袖子里,低眉垂首,看似十分温顺。

    卫语卿支着头,眼神已经有些恍然。从她的角度看去,那琴师眼角眉梢浸润着烛光,柔顺的长发束于身后,被一袭象牙白的长袍包裹着,气质出尘,仿若谪仙。

    卫语卿心神微动,她坐直身子,对着琴师招招手:“你,过来。”

    琴师错愕地抬起头,有些不解地望着卫语卿面无表情的脸。

    他猜不准这位女将军的意图,可他一介布衣,将军的命令怎可不听。他默默思忖着,还是小心翼翼地膝行到卫语卿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何处当差?”

    “回将军,小人名抱朴,现任不羡仙阁内琴师一职。简陋粗名,不堪入将军耳。”

    卫语卿齿间细细嚼着这两个字,忽而一笑。

    她似乎来了兴趣,半蹲下身,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抱朴,好名字,我很中意。”

    抱朴还未反应过来,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卫语卿突然欺近的脸,唇瓣触感温软,二人的呼吸萦绕在一处,有种微妙的怪异。

    说书人跪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敢朝这边看。经过这番,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眼睛该看什么东西了。

    抱朴终于缓过神来,双颊飞红,眼中满是惊愕,隐隐有一丝愠怒。

    他刚想推开,却被卫语卿扯下发带缚住双手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卫语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细细地摩挲着他的脸颊。细白的手指长年使剑,已有些老茧,她带着微醺的醉意,手上没个轻重,弄得他生疼。

    “一介布衣,也敢违抗将军的命令?”

    抱朴又羞又气,但他的手只会抚琴,不曾揍过人,更何况被发带绑着。卫语卿系的结很是刁钻,越挣扎收得越紧,他只能被卫语卿按在地上亲。

    她似乎很是满意他的长发,手指轻柔地穿过他的发间,手感极佳,像是上好的丝绸。

    沈南乔与熟人在楼下寒暄了几句,没想到再进包厢时会是这种令人五感尽碎的情景。

    他气急:“卫语卿!你又酒后乱亲人!你以后不许再喝酒了!”

    沈南乔紧赶上前一把拽起卫语卿,力道之大连他自己都吓到了。

    说书人赶忙过来为抱朴解了手上的结,抱朴得了救,顾不上痛,便抱起他的琴夺门而出,沈南乔连道歉都没来得及。

    说书人急急忙忙做了个揖,也跟着出去了。

    沈南乔看着不成样子的卫语卿,简直恨铁不成钢。可是对着一个醉鬼发火有失风度,他刚才已是失态,不知是为眼前的情景,还是过去的回忆。

    卫语卿这时倒是很乖,跟着沈南乔上了马车,静静靠着软垫合着眼睛,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沈南乔轻轻叹了口气。或许只有她睡着了,他才能展露内心真实的想法。

    “你说不敢见我,我又何尝不是。”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语气极轻,像是怕惊扰一个梦。

    “你父亲和兄长辞世后,将军府式微,想你孤身一人没有倚靠,我曾去求皇上……赐婚。”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神情复杂:“可是皇上却说……”

    “不要自以为是,挡别人的路。”

    御书房内,江风潜端坐在书案后,提着笔批奏折,面容严肃,态度也很强硬。

    “她以后会是任何人,但唯独不能成为你的夫人,朕这是为你们好。”

    沈南乔立在一旁,思考着这句话的意义,可那时他还没能知道。

    直到不久后国师逼宫,沈南乔看着卫语卿一路杀进金銮殿的样子,他才明白,卫语卿不是需要别人怜悯的金丝雀,她明明是可以翱翔天际的苍鹰。而他自以为是的狭隘,对她绝无半点好处。

    因此,他甚至没勇气为她擦去脸上的血污,才让她误会了这么多年,以为他不愿见她。

    “我怎么会不愿见你,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除了亦鸣,就属我陪着你的时间最长了。”

    沈南乔动作轻柔地为她拂去唇边的鬓发,眼中满是疼惜——这样的时刻,以后怕是不会再有了。

    “卿卿,我就要成亲了。以后……”他想了想,终究还是把那句话咽了下去,“以后,你便把酒戒了吧。”

    马车行至将军府大门口,楚谢二人和青禾已经在门口等候。谢渊刚想背卫语卿回房,被楚牧白甩了一巴掌:“男女授受不亲,你怎能趁主子喝醉了占人家便宜!”

    谢渊吓得舌头都打结了:“我我我我我没有!”

    沈南乔一哂:“青禾姑娘足以代劳,二位不必费心。祥叔他老人家可还安好?”

    青禾很熟练地扛起卫语卿,很有礼节地回道:“有劳沈公子惦记,祥叔身体康健,不过上了年纪熬不得夜,便先回房睡下了。沈公子不进来坐坐么?”

    沈南乔摇了摇头:“夜已深,不宜叨扰,改天再来拜访。”

    青禾点点头,便扛着卫语卿回去了。

    楚牧白合起谢渊被惊掉的下巴,熟稔地与沈南乔攀谈了起来:“看来沈公子与我家主子很是交好,我们还从未见过她喝醉。”

    沈南乔闻言,有些疑惑:“她在军中饮酒饮得少么?”

    谢渊揉揉自己的下巴,更加疑惑:“卫家军纪律严明,军中禁酒,违者重罚,主子她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

    沈南乔微微出神。良久,他自嘲一般喃喃自语:“早知如此,我应该……”

    应该什么呢?是应该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后,等她发现他的心意,还是应该在诗会那天,在一切悲剧还未开始的时候,不该让她见到顾修晏?

    原来,一旦错过就是一生。他和她,早已分开了太久,他竟连她禁酒都不知,还谈什么……喜欢呢。

    目送沈南乔的马车缓缓隐入夜幕中,谢渊还是没忍住,问身边的楚牧白:“你说这沈公子,是不是喜欢主子啊?”

    楚牧白抬起头,一轮月牙儿静静地悬挂于天际,让夜色也清明了些。

    他似乎能体会到沈南乔的感受了。

    “海底月,心上人,触不可及,爱而不得。个中滋味,也只有爱过的人才知道了。”

    谢渊似懂非懂:“那我什么时候能知道?”

    楚牧白看他那傻不愣登的样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当你把《诗经》全背下来的时候。”

    谢渊瞬间泄气。

    卫语卿醉酒之后除了乱亲人,没什么其他反应,很好照顾。青禾打了盆热水,安顿好卫语卿之后,把蜡烛吹熄,就出去了。

    半晌,躺在床上的卫语卿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盯着床幔,清秀的脸上神色晦暗。

    月光如银,从窗子倾泻而入。她举起右手,看见自己的食指上,缠绕着一根发丝。

    时隔多年,她又撒酒疯了。

    她此刻思虑万千——今晚听见了南乔哥哥的心事,她甚至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回忆的盒子一旦被打开,很容易就将人淹没。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顾修晏的那天。

    她扮成小厮躲在相府花园的假山后偷酒喝,被四处溜达的顾修晏抓了个正着。本以为他和沈南乔交好,应当也是那从不逾矩的君子,没想到他不拘小节,喝起酒来竟十分豪爽。

    他说他云游四方,见多了世事,外面的世界很大很漂亮,那些外邦人也很热情好客,他们酿有上好的羊奶酒,会在草原上放声高歌。天地之间,有江南烟雨的缠绵,也有塞外风雪的悲切。

    卫语卿听得入神,不知不觉就喝得双眼迷离,神智也有些涣散。

    她晕乎乎地看着身边的人,听着他讲故事,和脑海里的某个声音渐渐重合。

    她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环住他的胳膊,像头林间不染凡尘的小鹿一般,好奇地端详着他的脸庞。

    顾修晏转过头,看着这位少年酡红的脸颊,伸手探了探他额间的温度,关切地问:“小兄弟,可有什么不适?”

    卫语卿此时已看不清东西,只有他锁骨间那颗朱砂痣红得刺眼。

    “你是谁?”她黏糊糊地问。

    顾修晏浅浅地勾起唇角,依然很认真地回答了一个醉鬼的发问:“顾修晏。”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看着很是淡漠,让人难以亲近。但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满世界的桃花都为他而开。

    “顾修晏……”卫语卿看着他的眼睛,仿佛闻到了桃花的香气,“你会讲故事,还陪我喝酒,你……你真好。”

    顾修晏失笑,想来这位少年过得不太如意,有人陪着喝酒就如此高兴。不如等他酒醒了,再问问他愿不愿意和他一起游历,毕竟和一个有趣的人相伴,路上总不会太孤单。

    卫语卿的脑袋里已经是一团浆糊,她刚问了他的名字,转眼就不记得了。

    顾修晏的手明明已经放了下去,她却还是固执地牵起他的手,想要贴在额头上,但手上失了力气,反而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顾修晏看着她折腾,觉得好玩儿,也就由着她去了。

    她喝醉了酒,又蒙上了眼睛,感官好像都蒙上了一层雾,体会不真切,只有舌尖清酒的香气才是真实的。

    她急于去寻找这种香气,似乎是想确定什么。她像只幼犬一样,缓缓靠近那让她魂牵梦萦的酒香,试探地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着,想要向更深处探寻。

    顾修晏从未想到会在丞相府的后花园,在假山的背后,与一位少年拥吻。

    他思前想后,也没找出过去一丁点自己可能是断袖的征兆。

    可是这感觉实在是很美好——夏日午后,蝉鸣声声。小园深径,花重叶叠。在如此良辰美景之际,和一个柔软的、有趣的人儿肌肤相亲。

    罢了,便放任一回吧。

    等卫语卿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沈南乔房里了。

    “沐秋房内有几位官家千金叙旧,我只能带你来这儿了。”沈南乔神色不虞,“你今日做了什么出格事,你可晓得?”

    卫语卿痛苦地摇了摇头。

    “你以后不可再饮酒,明白了吗?”

    看沈南乔那么生气,她真的再没喝过酒。她酒后失态这件事还是从卫奕鸣那里知道的,更让她无地自容。

    顾修晏还曾为这事给她道过歉,可从未能进将军府的门。他做了一只精巧的木鸟,那只木鸟载着道歉信飞到了她的窗边。

    再后来……

    卫语卿揉了揉太阳穴,逼迫自己不再去想往事。

    抱朴……抱朴。

    是一个很好亲的人,卫语卿想。

    深夜,不羡仙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一水阁内,抱朴一头长发随意地披在身后,面容淡漠冷清,看不出情绪。他静坐在榻上与自己对弈,已有半个时辰。

    少顷,抱朴伸手拂落棋盘上的棋子,疲惫地按压着眉心。看到手腕上被勒出的红痕,心底更是一阵厌恶。

    “你明日便起身,离开永宁。”

    说书人眼中满是忧虑:“我们已经得罪了将军,我若是走了,你怎么办?”

    抱朴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指尖那枚黑色棋子:“不必担心,之后的事,我自有办法。”

    说书人轻叹一声,便出去了。

    抱朴放下棋子,心中有些乱。他抬手碰了碰唇角,触感温软,还残留一丝酒香。可一旦回想起刚刚的情形,他只觉得屈辱。

    烛光映出他的剪影,他静静地独坐良久,直至茶水凉透。

    翌日清晨,不羡仙。

    “笃笃笃——”

    “进。”

    “先生,不好了,卫将军来了,指名要见你。”

    抱朴正在调琴,听闻这话,不禁皱了皱眉——这么快就上门了?她究竟想做什么?

    “强抢民男啊,还能做什么?”

    不羡仙大厅内,卫语卿坐在桌边,大爷一样跷着脚,谢渊和楚牧白立在她身后,像两根木头。

    他们根本没法理解,昨晚喝了回酒,主子怎么就成这样了。亏得沈公子还对她念念不忘,没想到她今日就直奔这青楼楚馆寻欢作乐。

    堕落啊,太堕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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