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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帝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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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语卿看着江风潜那张黑到能镇宅辟邪的脸,谨慎地选择了靠门的位置坐下,并不想在这种时候招惹他。

    就江风潜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而言,如非要事,绝不出现。卫语卿深知这一点,便垂首静坐,等他开口。

    江风潜见她闷葫芦似的不说话,也不打算跟她耗着。他拿起小案上的暖手炉,动作优雅、不偏不倚地抛进了卫语卿怀里,直击主题:“朔国最近有何动静?”

    卫语卿捧着暖手炉,心想这厮终于正常了,跟皇帝拉家常还不如让她去绣鸳鸯。

    她放松下来,不紧不慢答道:“细作有报,朔国太子近日广招门客谋士,厉兵秣马,似欲举事。”

    江风潜听见是朔国太子,眼皮都懒得抬:“就喻百川那个草包?朕十五岁登基,都做十一年皇帝了,他还没斗过他爹,整日纵情声色。现在倒想站起来了,可笑。”

    卫语卿不置可否:“朔国自庆州之战后元气大伤,退至苍山以南休养生息,南方水草丰茂,资源充沛,若是这喻百川真转了性子,说不定真能成事,到时候朔国便是晋国一大劲敌。”

    江风潜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玉雕,嗤笑一声:“朔国朝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明争暗斗多年,朱门酒肉,民不聊生,早就烂到根儿了。他爹都没能解决的心病,喻百川那个废物更解决不了。还有……”江风潜话锋一转,“他突然间转了心性,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见了什么人,听了什么话。”

    卫语卿若有所思:“我再命细作去探。”

    江风潜放下玉雕,看向卫语卿。车内的烛光将他的面容照得晦暗不清,两片薄唇殷红如血:“且让他们狗咬狗,我们静观其变即可。待到时机成熟……”

    卫语卿微微眯起眼睛,并不赞同江风潜的帝王野心。

    “朔国并非小国,有赫翎、居岱两位猛将在,强行啃这块骨头,我们自己也得崩掉几颗牙。当年我父亲与这二人对战,都没讨到几分便宜。”

    “再者,战争劳民伤财,如非必要,决不可轻易出兵。且自我父兄离世后,大晋一直缺乏将才,打起来必定左右支绌,胜负尤未可知。不如先在晋国提拔良将,提升兵力,大晋有虎狼之师镇守,想那朔国必不敢贸然开战,届时主动权在我们手上,寻个机会议和,可保百年太平。”

    江风潜定定地望着卫语卿的眼睛,似是要抓住那一闪而过不易察觉的情绪,卫语卿也坦然与他相对。

    半晌,江风潜抚掌赞叹,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深谋远虑,雄韬大略,不愧是朕的将军。虎符由你掌管,朕放心得很。”

    卫语卿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明明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非得试探一番,借他人之口说出来才高兴,什么毛病。

    江风潜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下十分满意,便卸下了帝王威仪。他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修长的手指在小案上颇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俊朗面孔蒙着暖色,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中盈满了戏谑。

    卫语卿被他盯得心里有点发毛——这厮又在憋什么坏呢?

    她正胡思乱想着,便听见江风潜恶魔般的声音缓缓响起:“听说你钻狗洞回来的?”

    卫语卿大惊,极力辩解:“我那是!那是……”

    她能说是突然想起以前哥哥带她钻狗洞的童年记忆了吗?她不能啊!

    看着卫语卿吃瘪吃得脸通红的样子,江风潜很是愉快地又补了一刀:“醉香楼的账还是胡震替你垫的,堂堂卫大将军竟沦落到吃白食,着实落魄啊。”

    卫语卿鼓着腮帮子敢怒不敢言。

    心眼儿真小,在马车里等个一时半刻看把你郁闷的,非得戳她肺管子报这个仇不可。

    罢了,她才不跟这人一般见识。

    报了仇的江风潜心情很好,反之卫语卿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只盼马车行得快些,好早点离开这可恶的方寸之地。

    如她所愿,不一会儿马车便入了宫门,载着他们一路行至常宁宫门口。

    江风潜毫不犹豫地把卫语卿赶下马车:“沈贵妃盼着你来,去见见她,陪她说说话。稍后你们一道去赴宴便可。”

    卫语卿如获大赦般地下了车,又觉得自己似乎太过高兴有些不妥,便假模假式补了一句:“你不进去吗?”

    江风潜闻言,放帘子的手蓦地顿住。他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常宁宫,眼神有些落寞:“她今天高兴,朕就不打扰她……和你叙旧了。”

    卫语卿点头,心想你可赶紧走吧。

    江风潜看她喜不自胜的表情,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他摇摇头,放下了车帘。

    车内,谢渊掀起帘子的一角,看着远处的光亮,有些好奇:“沈贵妃?是丞相之女沈沐秋么?”

    楚牧白挑眉:“可以啊,你个土包子还知道沈贵妃呢?”

    谢渊坐回原处,表情很是得意:“那可不,人家可是晋国第一美人,冠绝京城。我当时还想去诗会一睹芳容来着,可惜被我爹派去练兵了。”

    楚牧白瞟了他一眼,语气略带讽刺:“你那时候还在乡下当猴儿呢吧?你个连藏头诗都不知道的货,去诗会丢人现眼么?”

    谢渊对他的讽刺毫不在意:“诗会上见不着,一会儿席上就能见着了,嘿嘿嘿。”

    楚牧白看着他那傻样,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马车渐行渐远,没入了尽头的黑暗里。

    这边卫语卿双手揣着小暖炉,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进了常宁宫。门口的侍女刚要出声,被卫语卿一个手势拦了下来。

    “娘娘真是天生丽质,这金步摇衬得您愈发光彩照人了,您今儿的装扮,皇上见了肯定喜欢得紧。”

    沈沐秋看着水银镜,微微蹙眉,语气有些责怪:“皇上的喜好哪是我们猜得透的?切莫胡说了。”

    宫女得了训斥,不再作声,只默默梳发。

    沈沐秋闭上眼睛,不再看镜子里的自己。

    卫语卿把小暖炉放进袖子,悄悄走上前,接过玉梳。她挥了挥手,侍女们悉数无声退下。

    她细细地为沈沐秋梳着头发,也不作声。

    梳了一会儿,沈沐秋觉得有些不对,忍不住开口:“冷香,怎的还没梳好?”

    卫语卿偷偷抿嘴一笑,还是不答。

    沈沐秋不得不睁开眼睛,她回头一看,又惊又喜:“卿卿!”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淡漠,甚至有些雀跃。

    卫语卿亲昵地拉着沈沐秋的手摇啊摇,一开口便是老叛逆了:“沈姐姐怎样都好看,管他喜不喜欢。”

    沈沐秋此时才顾不上什么皇帝,赶紧拉着卫语卿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指尖轻轻地点她的脑门儿,佯装生气:“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真是好不懂事。”

    卫语卿笑嘻嘻地握着她的手撒娇:“这不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么。”

    “是是是,我们卿卿最贴心了。”

    沈沐秋表情微动,反握着卫语卿的手,慢慢摩挲着,话里全是心疼:“边关是不是很苦?你手都糙了好多。”

    卫语卿一愣,心里丝丝绕绕的酸楚缠了上来,涨得她胸口痛,鼻子也酸酸的,眼睛不自觉得蒙上了一层薄雾。

    沈沐秋见她眼眶红红,更觉得她受了委屈,语气愈发急切:“你在边关吃得可好?可有冻着?受伤了没有?”

    真好,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在乎她有没有受苦。

    她还不孤独。

    可她是将军,不能总是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卫语卿抹了抹眼睛,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认认真真回沈沐秋的话:“我吃得好睡得香,冬天帐里八个暖炉伺候着,军营里那些男人都打不过我,更不曾受过伤,沈姐姐可放心了?”

    见卫语卿这股子机灵劲儿,沈沐秋放下心来,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卿卿这般漂亮,不知什么样的男子才配得上你。”

    卫语卿怔然,脑海里蓦地出现了一张俊美无双的面孔。

    她赶紧摇摇头,试图把那张脸摇散。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不无骄傲地说:“想娶我?得先打得过我才行。”

    沈沐秋宠溺一笑:“那普天之下也没几个人了。亦鸣说过,想娶你的男子,得先打得过他才行……”

    卫语卿呼吸一顿。

    沈沐秋自觉失言,强行让话题转了个弯儿:“再过几日便是你的十八岁生辰,这次接风宴上必会提及你的婚事,你要小心应对。”

    卫语卿听出她话里的担心,乖乖点头答应。

    沈沐秋低头轻叹了口气,握紧了卫语卿的手,神色哀戚:“你不像我,我从来都是身不由己……你一定要和意中人相守一生,你明白吗卿卿?”

    卫语卿被她的悲伤感染,心中怅然。

    这世上,谁又能真正自由呢……

    忽然,一道软软糯糯的童声自殿外传来,驱散了笼罩着二人的愁雾。

    “母妃母妃,父皇让我接你赴宴去。”

    沈沐秋回神,收敛了神色。她眼神慈爱地看着从门口哒哒哒跑进来的儿子,抱起他的动作十分轻柔。

    “衡儿,走路慢些,当心摔着。”

    粉雕玉琢的小太子搂着母妃的脖子,在她怀里偷偷地瞄卫语卿,脆生生地发问:“母妃,这位姐姐是谁呀?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卫语卿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脸蛋儿:“小衡儿唤我卫姐姐便可。”

    小皇子懵懵懂懂地跟着喊了声卫姐姐。

    沈沐秋失笑:“怎能这般瞎论辈分。”

    卫语卿调皮地朝她吐了吐舌头。忽而想起什么:“沈哥哥呢?他今晚进宫么?”

    “鹤曲水患,他暂时脱不开身,还得过几日才能回京。”沈沐秋浅浅一笑,“等他回来,你们二人私下再聚,说话也方便些。”

    卫语卿想到沈南乔,心中百感交集。那些年父兄不在京城的时候,都是沈南乔在照顾她。明明是个年轻人却活像个老夫子,大夏天都穿得严严实实,不肯松松领子。虽然他这个人说话做事一板一眼,但他在卫语卿心中,是担得起一声哥哥的。

    卫语卿回想起她和沈南乔的往事,心里苦涩:“沈哥哥怕是又要训我一顿,他见了我就没个好话——以前我爬树掏鸟蛋,他说什么我都耍赖不肯下去。他觉得上树逮我有失风范,便带着人在树下堵到天黑,我肚子都饿扁了。”

    沈沐秋笑得开怀:“你就是个淘气包。我兄长君子端方,都被你气得吃不下饭。等他回来说说你,省得你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卫语卿连忙求饶:“沈姐姐你可得替我说说好话啊!”

    小太子还是第一次见母妃笑得如此开心,心下觉得卫姐姐真是厉害,他一定要和她搞好关系。

    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随即绽开花儿一般可爱的笑容,朝着卫语卿张开双臂:“卫姐姐抱。”

    卫语卿有些局促,但还是从沈沐秋怀里接过小太子,用胳膊轻轻托着他。她看着怀中香香软软的一小团,心情也变得柔和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侍女冷香的声音:“步辇已备好,请娘娘和卫将军移步溢珍殿。”

    卫语卿调皮地颠了颠怀中的小人儿:“走,咱们吃饭去。”

    路上,卫语卿和小太子有说有笑,两个人逐渐打成一片。

    卫语卿贱兮兮地问他:“衡儿喜欢父皇还是母妃?”

    小太子正襟危坐,严肃道:“我已经四岁了,卫姐姐你真幼稚。”

    沈沐秋捂嘴偷笑,卫语卿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心想:谢渊说小时候他家亲戚经常这么问他,她还以为天下长辈都这样。

    说话间步辇便到了溢珍殿。

    陈公公早已在门口等候,见着他们三人,行礼之后一甩拂尘,转身朝殿内通传:“沈贵妃、太子殿下、卫将军到。”

    殿内赴宴的朝臣们皆已落座,江风潜也换了一身装束坐在主位,宫人们垂首在殿两旁听候吩咐,闻言皆朝门口观望。

    只见卫语卿一手抱着小太子,一手牵着沈沐秋,三人亲亲热热地进了殿。

    一瞬间,殿内群臣,包括江风潜在内,脑海中都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个想法:到底谁才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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