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趁热打铁
吐蕃尸体堆成的京观整整烧了三天三夜，这些天里李倕将军队撤往秦州城，安抚城中的朔方军将士，同时命令李嗣业暂行朔方节度使之职，火速募兵扩充秦州的朔方军。
东进的郭子仪军至今没有消息传来，李倕在营帐中独自发愁，桌上的地图都快翻烂了。
此次吐蕃新败，自己又大大羞辱了吐蕃，他们势必重新集结兵力准备报复，回纥已经被他拉下水，吐蕃不会冒风险借道回纥攻灵武再南下。
要来只能走眼前这一条路。
现在内乱未平，李倕拼命抢攻就是为了尽可能的拖延吐蕃东进的时间，第一战的战略目标已经达成，接下来是继续驻守这里还是赶往洛阳？
又或者直接去灵武，过河东，闪击范阳。
如果选择大迂回攻击范阳，可以和郭子仪军形成战略钳形攻势，驻守范阳的史思明必定无暇南顾，洛阳、邺城等地指日可破。
这一切的前提是在吐蕃安分守己，如果他们不安分呢？
“王妃到！”
坐在四轮车里的李怀依很享受唐军对她的尊重，如今的她已经在唐军营中畅通无阻。见李倕满面愁容的看着地图，李怀依让所有人退下，她自己扶着桌角蹦跳着扑进李倕的怀里。
她躺在李倕怀中，轻轻摸着他的脸，柔声问：“吐蕃大败，回纥也站在大唐这边，殿下为何依旧愁眉不展？”
“吐蕃此去必定不甘心，若我是赞普，一定会集结大军回来复仇，先派兵佯攻安西四郡威慑回纥，主力东进与我军决战，本王无暇回师平叛。”
李怀依扑哧一笑，摸着李倕宽大的额头说：“殿下对吐蕃了如指掌，可惜只是个将军。”
“我本来就是个将军，依依，此话何意？”
李怀依从他怀中坐起来一本正经的说：“本公主读过几本书，仰慕天可汗之神威，殿下，当年天可汗是如何对付颉利可汗的？”
一句话让李倕醍醐灌顶，他狠狠地一拍大腿，目中露出闪亮的光芒，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他在李怀依的嘴唇上点了一下，喜不胜收的说：“幸亏有你，本王差点把朝堂之事忘了，我立刻写信给李邺侯，让他推荐合适的人选。”
李倕一手扶着李怀依的腰，一手颤抖的在纸上写下“先生，吐蕃大败，鸿胪寺中可有合适人选出使吐谷浑？”
正要装入信封，李怀依按住他的手，在纸上添了几个名字：象雄、苏毗、泥婆罗。
“殿下，这些国家虽小，也是燎原之火。”
“说的对，还是你细心。”
不管李怀依是不是心甘情愿，回纥已经被李倕绑上大唐的战车，只有帮助大唐打败吐蕃，回纥才能有好日子过。
“传武大元。”李倕将信和鬼面令一同交给武大元，命令他带三千鬼面军连同辎重兵一同回凤翔。
第二天，全军后退至陇山山脚，沿渭水河畔扎营，如果鸿胪寺派来的人能在外交上取得成果，他立刻领兵从这里出发去灵武，准备闪击范阳。
万一不成功，在陇山下也能以最快速度支援秦州，如此一来，他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离开甘肃地界。
最要命的，他目前能调动的兵力不到七万人，东线的郭子仪军也缺兵少将，至于各方的节度使，他还没有深入了解，“借”不了他们的兵。
李倕扶着额头气的直砸桌子，我大唐有八千万人口，竟然会因为兵源问题烦恼，哪天见到李隆基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抽他几下。
“殿下，请用膳。”李嗣业端着木盘亲自来送饭。
李倕瞥了他一眼，这小子不留在秦州募兵，跑回来干什么？
“秦州的事办的如何了？”李倕看了一眼木盘中一壶酒、蒸饼还有肥腻的肉肘子，他的胃又开始泛酸。
每天都是这些东西，就不能偶尔来个蔬菜丰富一下吗？
李嗣业扭捏的站在一旁愣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殿下，周边郡县一共募集不到三千士兵，秦州城中勉强凑够一万人，令公在时，这里的成年男子都被征调走了，如今刚入春，耕种的都是老弱妇孺。”
“真难为百姓了，停止征兵，秦州城有一万人就够了，等鬼面军从凤翔回来，多拿十万缗赏给朔方将士们。”
李倕反反复复嚼着口中的蒸饼，食之无味，自叛乱以来，百姓们受苦了，不能再让他们继续为战争买单。
“殿下，回纥骑兵在侧，要不把他们一起吃了吧？”
“不行！”李倕果断拒绝，他不能逼的太紧，“俗语有云，狗急跳墙，本王已经将回纥逼到死角，再不把握分寸，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你带一万士兵去秦州城，帮百姓们一起耕种，记住，不准拿百姓一针一线，违令者斩！”
“领命！”
营中只剩下李倕一人，他拿了块蒸饼来到渭水河旁，此段渭水水流平缓，像一整块翡翠平铺在河床上，他忍不住蹲下身子喝了一口，微咸，不好喝。
眼下回纥虽然已经上船，却是他一手大棒一手甜枣哄上来的，不能再逼他们了，不能逼，那就哄呗。
“来人！”李倕唤来士兵低声嘱咐几句。
十日后，鬼面军带着大批粮草辎重回到军营，队伍中多了一个瘦削的中年书生，说起话来斯斯文文，十足的书呆子。
那人见到李倕立刻上前行礼说：“鸿胪寺少丞侩圣元叩见杞王殿下，殿下神威，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鸿胪寺少丞？”李倕上下打量着侩圣元，这哥们看起来弱不禁风，说话有气无力，上的了高原吗？
“正是，中书侍郎书信在此。”
李倕不接书信，低头仔细打量着侩圣元，这哥们脸色苍白，万一在青藏高原上扛不住怎么办？
“殿下为何如此打量微臣？”
“贵庚？”
“天命之年，微臣残躯依然能为大唐尽心尽责。”
“你会说吐蕃语吗？”
侩圣元不卑不亢，说话的语气变得力量十足：“殿下明鉴，鸿胪寺一直与吐蕃、回纥多有来往，微臣不才略懂各族语言，对他们的习俗也颇有研究。”
李倕这才接过书信，信中李泌拍着胸脯保证，侩圣元必定完成外交任务，让他可以放心撤兵。
连李泌都这么说了，李倕必须得信任他，连忙将他请入营帐，开始分析眼前的形势。
侩圣元听得很认真，李倕说完好半天，他才不慌不忙的说：“殿下，微臣想与回纥二王子一同去牙帐城。”
“牙帐城？你去那里干什么？本王让你出使吐谷浑他们。”
“殿下，微臣必须先去牙帐城，说服他们护送微臣前往安西都护府，请他们兵合一城吸引吐蕃人的注意，之后微臣会带领回纥士兵一同南下进入吐谷浑，联系国中旧人，只需告诉他们，天可汗愿意帮他们复国，成为大唐万世友邦，再绕道前往象雄、苏毗、泥婆罗等国，合围之势必成。”
“妙啊！”
一番话说的李倕刮目相看，这操作不仅把回纥捆得更紧，也给了吐谷浑的旧贵族们充分的信心，只要吐谷浑答应，象雄、苏毗、泥婆罗等国必定同意。
再配合安西都护府的行动，吐蕃人必定不敢轻易走下高原，先平定周围，时间不就有了吗。
“适才本王多有得罪，还请先生恕罪。”
“殿下言重，临行前，中书侍郎曾告诫微臣，说杞王殿下只重用有才之人，幸亏微臣读过几年书。”
“先生大才，今夜就让本王设宴款待，为先生接风洗尘。”
侩圣元一摆手坚定的说：“殿下，战事如火，等微臣功成之日再与殿下痛饮，微臣有一个请求。”
“尽管说，本王一定答应。”
“请殿下允许葛勒可汗与微臣一同返回牙帐城。”
这个不在李倕的计划之内，他是准备等叛乱平定之后再放他回去，只有李怀依在手他不放心。
见李倕不说话，侩圣元接着劝说：“殿下，回纥已无退路，葛勒可汗无论在哪里都躲不开吐蕃的仇恨，不如放他回去好好准备。”
”既然先生如此说，本王就让他与先生一同去牙帐城，山高路远，先生一路珍重，大唐的命运在先生手中。”
侩圣元虽然一副书生气，行动却雷厉风行，当日便随葛勒可汗一同出发前往牙帐城。
坐在四轮车中李怀依哭的梨花带雨，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到自己的父亲。
等回纥骑兵消失在山林中，李倕默默推着李怀依来到渭水旁，轻轻在她耳旁吹气说：“成亲之日可汗必定会赶来，依依，我为你准备了一件小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