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囚徒
马车沿着平坦的管道飞驰,王云梦的心和起伏不定的马车一起跳动着,时不时挑开帘子看着后方,他为什么还不回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后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声,王云梦又惊又喜,赶忙命令车夫停车,却看到一个大胖子带着几十人朝这里跑来,惊恐和失望像千万只蚂蚁不断撕咬她的心,她不停的把衣裙卷在手指上,随后不自觉的展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武大元,他怎么样了?”不等武大元走近,王云梦迫不及待的伸出头喊了出来。
“殿、殿下被、被带走了”
王云梦急的在车里直跺脚:“他被带去哪里?他受苦了吗?你倒是说呀!”
“长、长安城。”武大元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不停的喘着粗气,铜铃般大小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鱼朝恩策马贴近马车,他知道王云梦是在担心李倕,不只是她,所有人都牵挂着这位十皇子,没有他,所有人不可能安全抵达这里。
“王大小姐进去吧,主人不会有事的。”鱼朝恩的声音微微颤抖,却充满自信。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他,都没有说话,他们知道鱼朝恩只是在安慰大家。
“不!”鱼朝恩的语气变得坚定、果断,“十皇子一定会没事的,他一定会赶到扶风郡与我们相见。”
王云梦跳下马车来到队伍的末端,长安城的轮廓依稀可见,树林里时不时传来渭河流淌的声音,伴随着蝈蝈的声音,声声入耳,像是在催促他们继续前进。
“鱼朝恩,再往前是哪里?”王云梦表情凝重起来,语气之中透着威严和庄重。
“以我们的速度,再过两日便能到达马嵬坡,太上皇曾在那里”
王云梦严肃的打断鱼朝恩,从她嘴里说的每个字都不容否决:“我们在马嵬驿等他,其他人可以继续前进,妾会在那里等他,一定要等到他。”
鱼朝恩和武大元等人愕然,没想到平日里看似柔弱,又不怎么说话的王云梦此刻竟然爆发如此强大的力量,她说的每个字如钟鸣般传入他们的耳朵,震慑他们的心。
“武大元附议,鬼面军愿意一起留在马嵬坡等主人归来!”
赞同的声音花朵般绽放开来,惊起林中栖息的飞鸟,王云梦表情肃穆的看着鱼朝恩,现在只有这个太监没有表态,难道之前日子里的俯首听命都是假的吗?如果是假的,这样的人留在世上就是祸害,日后必定会对李倕不利。
鱼朝恩被王云梦凌厉的眼神震惊,平时看似柔弱的她竟然会有这么凌厉坚定的眼神,这个女人着实不可不小瞧。
他翻身滚下马小心翼翼的走到王云梦身旁低声说:“以前是小人有眼无珠,想不到王大小姐如此坚定,主人知道了一定很开心,当日小人曾发誓永远追随主人,绝不会做出背弃主人的事情。”
长安皇城,大燕的旗帜在晚风中猎猎作响,殿前武士拖着李倕愣在原地。
刚才, 安庆绪捂着伤口跪地为李倕求情,请安禄山刀下留人。
安禄山的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两只眼睛眯成一线天,太极殿上的空气凝结,所有人屏住呼吸同情的看着安庆绪,他们知道以安禄山的脾气绝不会轻饶了他。
压抑的氛围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殿前武士拖着李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没人敢开口询问,身为俘虏的李倕也看不懂安庆绪的操作,难道这哥们是个老玻璃?他不会看上自己了吧?
“废物果然同情废物。”安禄山终于开口,大殿上的人都感觉松了一口气,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们的皇帝不会和李隆基一样做出杀子的恶行。
“给朕一个理由,否则立刻打入死牢。”这句话让大殿上的人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严庄悄悄拍了拍安庆绪的肩膀,鼓励他大胆的说出来。
安庆绪不慌不忙的擦掉额头上的鲜血,恭敬的磕头说:“陛下,若臣流连酒肆出入平康坊,不做学问,不理政事,您会如何看待臣?”
“啪!”龙案遭受一万点暴击,待在上面的笔墨纸砚、茶杯茶碗受惊跳了起来,很自然的散落在地上。
安禄山直起肥胖的身躯,声嘶力竭的喊出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臣以为,杀掉一个纨绔子弟不如放他回去,李亨把他扔在长安想必对他失望至极,不如把他还给李亨,他要死只能死在李亨手里。”
严庄明白安庆绪的意思,赶忙补充说:“陛下明鉴,把他还给李亨可以打乱他们的如意算盘,若李亨杀子定会影响军中士气,即便李亨留着他,以他之前的种种,日后必然会给李亨惹下大乱子,晋王此举是在为陛下分忧。”
有了严庄这番话安禄山肥胖的身体缩回龙椅中,脸上的表情缓和不少,他赞许的点头说:“难得你有这份心,好,比朕想的远,既然如此,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去办。”
太极殿上的人终于可以放心的呼吸,他们忍不住在心里赞美安庆绪,尤其是军中任职的将领们,他们的心开始向安庆绪靠拢。
出了太极殿,严庄将安庆绪拉到一旁低声问:“晋王殿下今晚的表现令人刮目相看,以后切勿再做此鲁莽的举动,为了一个废物不值得触犯天威。”
“严大夫也是如此看待本王的?”安庆绪失望的看向远处的皇城大门,心里一阵悲凉,安禄山喜欢自己年幼的弟弟安庆恩,有安守忠在,不管他在军中如何表现都不会引人注意,今晚李倕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个契机。
不管安禄山怎么对待李倕,他一定会想办法提出反对意见,让自己的父亲看到自己的表现。
“晋王殿下,老臣明白您的处境,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就怕这李倕回去之后会有截然相反的表现,到时晋王殿下的处境可就大大不妙。”
安庆绪看着远处的皇城大门,心里升起舍我其谁的豪气:“严大夫,你喜欢赌坊吗?”
“老臣从不去那里。”
“本王也不去,但本王喜欢赌,和老天爷赌,和陛下赌,和大唐皇帝赌,”安庆绪闭着眼睛张开双臂,仿佛自己已经飞上蓝天正翱翔在云层的上方,满脸的享受。
“严大夫,自从范阳起兵,我们的战线拉的太长,唐军明明可以多路进攻,可他们偏偏选择最困难的一条路,你知道为什么吗?”
“老臣愿闻其详。”
安庆绪豪气冲天:“因为大唐皇帝昏庸无能,目光短浅,若本王是天子,必定兵分三路,一路前往长安牵制我军主力,一路前往范阳牵制史思明,另一路驰援太原,将我军沿中路切段,兵锋直指洛阳,扰袭我军粮草辎重,用不了多久,我军必然溃败。”
严庄露出赞许的目光,长舒一口气说:“幸亏晋王殿下不是大唐的皇帝,日后老臣定当全力辅佐晋王殿下。”
殿前武士拖着李倕一路前行来到皇宫的地牢,在这里曾经关押数位皇亲国戚,他们要么没有经受住拷打,要么奄奄一息的被拖到朱雀门下斩首。
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充斥着浓重的腐臭味,牢房手臂粗的栅栏上满是黏糊糊湿哒哒的不明液体,李倕就这么被扔了进去,地上的茅草湿漉漉的,满是令人作呕的味道。
李倕在昏暗的牢房里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找了一块相对干燥的地方靠墙坐下,眼下自己算是死不成了,可他们会放了自己吗?什么时候放呢?
“李倕啊李倕,安史之乱以前你到底干了多少破事,系统妈妈,这段香艳的记忆为什么不留给我?”李倕轻轻拍着自己的脑袋,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一直没有融入现在的角色,他依旧把自己当成未来人,想着有一天系统妈妈能把他带回自己的世界,可眼下还能回的吗?
面对现实吧,李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