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十六年前的留影珠
宁湘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做了无数个梦。
梦里面发生的一切都是那般的真实，她和师门一块儿修炼、闯荡秘境，美好到，她不愿意从梦中醒来。
但，耳边传来的清越如同涓流一般的箫声却将她从沉睡中唤醒。
宁湘睁开眼，枕边湿漉漉的，抬手一摸，睡梦中竟在潸潸落泪。
“师兄，我没看好小师弟。”
她原以为自己会哽咽，会泣不成声，但是说出这话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有多么平静，如同说着最稀松平常的话。
苏琅替她擦掉脸颊上的泪水，没有安慰宁湘，说这不是你的错，而是说道：“这是听潮的选择，换作是我们任何一人，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宁湘亦是有些失神，许久才回过神来，“东海现在怎么样了？妖兽们退散了吗？”
可看着苏琅凝重的神情，宁湘一颗心如落千丈。
最后，宁湘还是从苏琅口中得知了她昏死以后发生的事情。
俞峥嵘、宁平章、穆芳蔼以及赶过来的陆清尘、秦歌等人拼力对抗，妖修和妖兽们生出忌惮之心，这才暂时退走。
“那我，为什么会，”宁湘斟酌了一下，“失控？”
苏琅道：“应当是妖修们在你身上施了咒术，让你变得和那些失去神智的修士和妖兽们一般无二，不过好在咒术在你身上生效的时间不是很长，因此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
宁湘点点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可她一旦安静下来，脑海中就会反复回放小师弟自爆的画面，让她头疼欲裂，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捏紧，迫得她连呼吸都是痛的。
苏琅抚着她的额头，眼底深处流露出幽忧和郁悒。
他与听潮亦是朝夕相处十几载的光阴，虽是同门，却亲如手足，得知听潮的死讯，又如何不痛心。
宁湘闭上双眼，泪水无声滑落，从苏琅的掌心一直烫到心底。
宁湘流了一会儿眼泪，忽然坐起来，“有一个人一定有办法。”
鬼帝。
可当宁湘提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却被告知，鬼门三个月才能开一次，他们无法进入地府。
且，修士自爆以后，便是形神俱灭，没有魂体，自然也就无法入得地府，无法轮回。
宁湘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或许是天塌地陷？耳边嗡嗡作响，让她怀疑，是不是食人蜂又飞了回来。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琼枝院，在院中站了一会儿，又去了离琼枝院不远的听潮的院子。
四处都是听潮的气息，可四处又没有听潮。
宁湘抬手叩了叩门扉，迟迟没有动静，她伸手想要推门，门却自动开了。
她刚抬脚踏进去，又觉得擅自闯入听潮的房间未免不妥，刚准备离去，她听见了几声低低的狐狸的叫声，回身去看，原来是一只巴掌大的小狐狸。
俨然是纸灵术幻化出来的。
先前听潮逗她开心，用纸灵术捏出来来一只小狐狸，却最终葬于来福之口。
这只小狐狸同先前那只一般无二，在宁湘的脚下跳来跳去，宁湘俯身，朝小狐狸伸出手，小狐狸跳上宁湘的掌心。
一只爪子拉着宁湘的食指，另一只爪子指着屋内，口中吱吱乱叫，一副急切的模样。
屋内究竟有什么在等着她？
宁湘一步步走进去，在小狐狸的指引下，走到了临窗的书桌前，小狐狸蹦到书桌上，哼哧哼哧地将一只黑檀木小匣子往宁湘面前推。
当然，因为它是纸捏成的，一点儿气力都使不上。
宁湘拿起匣子，匣子原本是被俞听潮设了术法，但宁湘却轻易地打开了，里面放着一块留影珠。
宁湘催动留影珠，光波流转，赫然是十六年前她来东海的画面。
她逗着牙都还没长齐的小娃娃，哄着他喊自己姐姐。
宁湘：“叫姐姐。”
幼年俞听潮笑眯眯：“叫姐姐。”
宁湘：“叫姐姐。”
幼年俞听潮学着她的口吻：“叫姐姐。”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她始终无法听到一声姐姐。
宁湘耐心也被磨光了，她才不要再跟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一块儿玩，刚准备走，幼年俞听潮踮起脚尖，拉住宁湘的手，他仰起小脸，细碎的阳光落在他的脸颊上，就连脸上的绒毛都显得那般可爱。
幼年俞听潮眨巴着漂亮的眼睛，奶呼呼道：“我叫你姐姐，你嫁给我好不好？”
宁湘破涕为笑，他那时候才多大啊，就开始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了？
不过这小子太过早慧，才两岁说话就能这般流利，也不知他究竟懂不懂自己在说些什么。
那时候的宁湘没有多想，反正骗个两岁的小奶娃罢了，十分没有心理负担地答应了下来，“行啊，不过你以后就不能再看上别的小姑娘了。”
幼年俞听潮勾着宁湘的小拇指，那时候的他远远不像后来一百个心眼，笑得一脸天真无邪，人畜无害。
画面一转，到了宁湘和爹娘离开东海的日子，俞听潮被顾伯母抱在怀中，他挣扎着要下来，还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已经是大人了，我不能再赖在娘亲怀中。”
所有人都捧腹大笑，自然，无人相信这个奶娃娃说出来的话。
留影珠里的影像悉数看完。
这些事情，其实宁湘记得并不十分清楚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记得如此清晰，还将留影珠珍重地保存了起来。
宁湘握紧了手中的留影珠，泪水打湿了留影珠。
门外传来脚步声，宁湘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去。
陆清尘站在门外，光线洒在了他的脸上，将他整个人映得如同笼罩了一层金辉。
他涩然开口：“湘湘，等三个月以后，我亲自下一趟地府，我也不信听潮好端端就这么没了。”
他走到宁湘面前，蹲下，捧着宁湘的脸，她不知流了多少泪，才将眼眶都哭得红肿。
宁湘轻轻侧过脸，避开了陆清尘的触碰。
陆清尘手落了空。
宁湘张了张嘴，她应该说话了吧，但她头疼耳鸣，听不清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