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何苦呢？不苦
其实公孙易谁都不在乎的。
或者说，自从那时候，她从疆场上将他捡回来的时候开始，公孙易一生的信念，就只是穆如酒而已。
南溪生死，南溪百姓生死，甚至祁君羡生死，公孙易其实都不在乎。
这些对于他来说，太遥远了。
他被人扔在沙场上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绝望了的。
他甚至自顾不暇，又有多少闲心去管别人如何呢？
只有穆如酒是个例外。
他活下去的原因与理由，都是穆如酒。
“穆如酒，何苦呢？”公孙易认真地问她。
他跟在她身边这么久，对于她的心思，大概也是了解的。
所以，她对于祁君羡的情感，他应该也猜得到。
只是他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修长的指骨微微收紧，他看着穆如酒，黑红色的眸子闪着情绪。
穆如酒也静静地看着他。
“不苦。”她只是这样说。
穆如酒，何苦呢？
不苦。
她说，不苦。
“小屁孩儿，他为我做了很多事，”穆如酒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我总要为他做些什么的。”
这世间这么大，他为她付出这么多，她总要投桃报李的。
何况……
更何况，他们日后，是要一同走下去的。
公孙易看着眼前明艳的少女，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藏在袖口中的手微微泛白。
“倒是你，”穆如酒笑着看向他，“整天没大没小的，要叫姐姐知不知道？”
其实刚收留公孙易的时候，穆如酒是想要把他当小辈养的，但这家伙实在是无法无天，她也实在端不出一副长辈的架子，索性让他叫她“姐姐”。
她都退了这么大一步了，这小屁孩儿还是不乐意。
总是叫她“穆如酒”，连名带姓，不带多少尊敬的语气。
现在想想，其实还是有点小生气的！
想到这里，穆如酒双手环胸，睥睨着男人：“快，叫声姐姐来听~”
公孙易轻笑一声，凌厉的眉眼在看向她时柔和的许多。
他勾唇笑笑，眉眼张扬：“穆如酒，你一辈子都别想当我的姐姐。”
他不要当弟弟。
一点都不好。
穆如酒“切”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开口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我离京这段时间，你帮我去找一个人。”
公孙易微微皱眉，抿唇道：“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穆如酒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没什么，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公孙易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穆如酒交给他的事情，他都会办好。
离开将军府的时候，正巧下雨了。
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将一连几天的热气浇得不剩下几分。
“等雨停再走吧。”
公孙易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了吹进来的雨水。
穆如酒摆摆手笑道：“不用了，祁君羡应该等急了。”
公孙易的眸子微微垂下，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叫沈迟拿了一把伞，递给了她。
穆如酒撑了伞，只身一人走出了将军府。
雨势渐大。
公孙易给的伞很大，倒也不至于淋湿，穆如酒走在长安街上，看着寂寥的长街，嘴角带了几分笑意。
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如果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穆如酒的脚步很轻，甚至连裙角都没有淋湿。
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嘴角的笑意消失，缓缓抬眸，循着声音望去。
不远处，有谁穿了一身黑色斗笠，身披玄色披风，站在雨里。
雨水浇湿了她的披风，穆如酒挑眉，看到了那人手上的长剑。
她轻笑一声，眉眼不变，甚至抬眸看向这阴沉的天气。
果然，安静的日子还是有些奢求的。
有风吹过。
穆如酒的伞打得很好，身上一点雨水都没有沾到。
有武器的冷光掠过她的眼眸，下一秒，那穿着黑色披风的人便朝她冲杀而来。
穆如酒不闪不避，神色轻松。
穆如酒一只手还握着伞柄。
当那人向她冲过来时，穆如酒用一只手挡住那人欲挥砍的手，手上一个力道将那人的手卸了力，然后用手肘将那人直接怼到地上。
整个过程不过几息时间，眨眼间的功夫，穆如酒转了几个身，睥睨着倒在地上的黑衣人。
她甚至没有去揭那人的斗笠。
雨下得更大了。
那人身上已经湿透了。
而穆如酒分明刚刚打了一架，身上也没有一点雨水。
“千颜小姐，您是不是稍微自大了些？”
穆如酒轻笑着出声，眉宇间的冷色骤现。
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怔了怔，随即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
是一张十分漂亮的脸，若是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少女眉眼与穆如酒有几分神似。
她撑着身子站起身来，身上的衣裳也已经湿透了，却是扬着眉，高傲地看向穆如酒：“穆如酒，你知道祁君羡为什么喜欢你吗？”
穆如酒轻笑一声。
她甚至都能想到千颜下一句会说出什么。
果不其然，千颜上下打量了穆如酒一眼，随即骄傲地开口：“是因为你长得有几分像我罢了。”
穆如酒快笑出声来了。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
她对千颜扬了扬眉，嘴角笑意不减：“千颜小姐，我想您可能是误会了。”
千颜稍稍拧眉。
穆如酒继续开口：“祁君羡之所以喜欢我，是因为我是穆如酒，是因为我是我而已。”
“千颜小姐，我是穆如酒，不是任何人，也不像任何人。”
这样的小把戏，穆如酒在皇宫时见得多了，她怎么好意思拿得出手呢？
千颜明显没想到穆如酒会这样说，她愣怔地看向穆如酒，一时间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穆如酒继续开口，笑得轻松：“听说临阳的千家，易容之术冠绝天下，一张脸可以变换出一千张面皮，且形神皆具，足以迷惑世人。”
她顿了顿，眯了眯眼睛继续说道：“可是千颜小姐，祁君羡不是世人。”
祁君羡是祁君羡，不是世人，不是祁明昭的影子，是她看中的，举世无双的清泽君。
“祁君羡能一眼识出你不是我，就像我能一眼看出祁明昭不是祁君羡一样。”
穆如酒说到这里，眉眼间竟然还带着几分小骄傲：“千颜小姐，他认识我，他认识的，是作为穆如酒的我。”
说完，穆如酒没再去看千颜的神情，转身离开。
……
摄政王府外，有人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穆如酒抬眸，看向一袭冷色衣裳的男人，眼睛不觉就弯成了月牙。
男人手上撑了把伞，玉做的伞柄与男人白皙的指骨交缠在一起，说不出的诗意。
他走到她身边，却是不由分说地将她带到了他的伞下。
“穆如酒。”
“嗯？”
“我的伞也很好。”
“什么？”
男人说得认真：“可以遮风挡雨，也能庇佑你一世平安。”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在我的伞下，我只识你，我只认得穆如酒。”
世人是世人。
但是穆如酒，就只是穆如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