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走过后院，一行人终于来到正堂。
苏清月回府的消息，只一会儿就已经传遍府内，府中女眷纷纷带着侍女来正堂等着，都想看看这位嫡女。
也想看看侧夫人的笑话。
平日里府中的小妾姨娘们没少受侧夫人的欺辱，本来她也是妾室，只是因为嫁入府中早，又掌管后宅要务，又有个刁蛮的大女儿在旁边。
这府中的其他人可谓是苦这两母女已久。
如今嫡亲的回来了，众人都知道苏尚书多看重那位嫡出的夫人。
这么多年不续弦，不扶正任何妾室，便足矣看出他的重视程度。
苏清月跟着父亲来到正堂时，府中众人已经齐聚一堂，都站在屋内等着他们。
见苏尚书来了，都整整齐齐的行礼问安道：“老爷。”
苏清月一眼扫过这些人，看他们的年纪便知应该是父亲的妾室，记得外祖父说过，父亲是没有兄弟姐妹的，家中老母也早就过世。
只是府中小妾有些多，这前面的四位便知是她们了。
他们都是浓妆艳抹，将脸擦得白亮亮的，格外显眼，穿着虽不及侧夫人华贵，但也是锦衣华服，各有千秋。
只有一个稍显稚嫩些的小姑娘，素颜淡妆，身穿浅紫百褶裙，仅仅几根丝带蝴蝶簪子束发，弓着身子颤颤巍巍的躲在其他人边缘，意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苏尚书应后，径直坐到高高的主位上。
侧夫人自觉行至下方右侧的位置坐下。
苏清月立于正堂中央，以叩拜礼摆件苏尚书：“给父亲请安。”
举手投足恭敬有礼，不失闺秀风范，令在场众人都十分满意。
“好。”
苏清月起身站定。
苏尚书道：“这是清月，以后便是我尚书府的嫡女，排行第二，便是二小姐。”
苏尚书当众表明身份，侧夫人整个脸瞬间化作猪肝色，跟生吞苍蝇般一言难尽，诸位妾室更是精彩的看好戏。
苏清月按理是不用给侧夫人行礼问安的。
侧夫人又占着管理家务的身份在，又是长辈，本也是不用客气的。
两人谁也不让谁。
安静片刻后，打破宁静的是苏琴，她上前问候：“二姐姐。”
苏琴便是方才一直躲在边缘的年轻女子。
侧夫人笑着起身介绍：“这是你三妹妹，四姨娘的女儿。”
苏清月点头唤人：“三妹妹。”
其他的人都一一见过后，苏清月都在心底默默记下，不敢忘却。
家中女眷统共只有四房妾室和三个女儿，苏清月心中感叹，苏尚书那么多女儿竟然没有一个儿子。
记得小时候外祖母说过，他当初在淮南与母亲成亲后，经岳父举荐入京，后来步步高升才坐到了尚书，只是嫡夫人久久没有身孕就纳了几房小妾，生下了女儿后回了淮南。
外祖母还因他纳妾，经常在外祖父身边抱怨。
还时常因此威胁外祖父，要是他敢在外面乱来，就带着苏清月离家出走，让外祖父一个人孤独终老，外祖父这么多年也只有外祖母一人。
此时苏清月看到家里这么多小妾，有些理解外祖母了。
换做她也不愿意和那么多女人共事一夫。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些女人见了面，顶多也是大眼瞪小眼。
真要做起姐姐妹妹来，谁知道会不会背后给你来一下。
直到此刻，苏清月才有了几分官家人总有个三妻四妾的刻板印象。
众人都按顺序落座，苏清月坐在左边第一个位子上。
学着其他人的动作，接过婢女送来的茶，轻抿一口后便放下。
侧夫人屏退下人，当着众人的面，展现自己的风范，大大方方的说道：“清月回来了，今后你若是需要什么便同我说，不必劳烦老爷，咱们都是一家人，私下也不必太拘束，以后和姐妹们只当是亲姐妹一样多多亲近走动就好。”
“好。”
苏清月都一一应下。
“白兰，白玉。”侧夫人叫了两个婢女。
有两个年纪小些的婢女应声上前问安，侧夫人道：“这是白兰和白玉，以后便是你房内的婢女，以后记得好生侍奉二小姐，要是伺候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说完又将目光投向苏尚书，细细观察他的反应。
见他并无意见，这才放下心来。
白兰白玉齐道：“是，奴婢一定好好侍奉二小姐。”
苏尚书良久后才缓缓开口道：“清月，你一路舟车劳顿，先下去好好歇息歇息吧，有什么事情晚些再说。”
“好的，爹，女儿先退下了。”得了苏尚书的认可，苏清月这才款款离开。
堂内其他人也相继散去，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白兰在前方带路，白玉跟在苏清月身边。
正堂与前院相对，出了堂屋便是前院，三人绕到后院的各处小院，白兰在前面道：“二小姐，这边是东苑，三位小姐的闺房都在这边，西苑是姨娘们的住处，您的闺房在这边。”
白兰一边在前边细细道来，还时不时回头等等苏清月。
她一双桃花眼生的眉目含情，只是目光稍显坚定，是常年在府中做事锻炼出来的干练，因日子久了，才混到了如今的大丫鬟，成了苏清月的贴身婢女。
苏清月跟着她来到一处院子前。
院内有一缸荷花盛开，娇艳纯洁似仙子，有紫薇花瓣随风落下，苏清月不禁多看了几眼。
白兰面朝中间的房间道：“二小姐，这边是卧房。”
这院内已经被打扫得不染尘埃，有一颗大桂树青葱茂密，树下有乘凉桌椅。
白玉立马兴奋的接话茬：“二小姐，老爷好早之前便叫大家收拾了，就等您回来呢！老爷可看重您了。”
白玉年纪小，眉眼还没有长开，略显稚嫩，娇羞的脸上有些少女的活泼天真。
苏清月闻言，笑而不语。
白兰道：“二小姐，要不您先用饭再梳洗一下？下午的时间还长。”
“好，你们各自去忙吧，我有事再叫你们。”
二人闻声，该干嘛干嘛去了。
苏清月走到卧室内。
紫竹屏风后是床，紫铜熏香炉里缭绕着悠然白雾飘香，檀木梳妆桌前珠玉首饰，铜镜木梳，应有尽有，打开卧室窗户，从窗边便可瞧见院内景色。
好个清幽闺秀房间，看得出来也是特地安排了的。
苏清月好生梳洗过后。
褪去了粗麻布衫，重新换上准备好绫罗绣花裙，头戴金丝金雀钗，额间贴花黄，朱唇一点殷红，又成了那个千娇万宠的官家小姐。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却恍若隔世。
苏清月心知自己来此地的目的。
为了了却外祖父的心愿，也为了查出残害外祖父一家的凶手。
想到当初她去衙门告状，却被人赶了出来，衙门还要抓了她以免她透露出去，幸亏她跑得快，才险些落入虎口。
朝廷命官满门被屠，当地县令责无旁贷，传入京中他们必会受牵连。
如今她来了京城，此事应该还未传入京中，必须赶紧让父亲告知皇上，彻查此事。
此时不能再耽搁，必须尽快找出凶手。
苏清月起身去找白玉，白玉正在往屋内的桌上放置饭后糕点，心灵手巧得她把桌上摆的满满的。
苏清月拿了块糕点问道：“白玉，我要见父亲，按照府中规矩，现在可方便？”
白玉停下手里的动作：“方便的。”
“好。”
苏清月把手中的糕点递给白玉道：“赏你吃。”
白玉一听，忙欢欢喜喜的接过后，千恩万谢后才吃下糕点。
之后主仆二人一同行至苏尚书的院子，苏尚书的房间在府中后院中心的位置，这样无论是姨娘，还是各位小姐，找他都非常方便的。
他的院子比苏清月的大些，院内古朴宁静，低调奢华，苏清月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书房。
书房内各种书籍摆放整齐，架子上各种文玩古物，书桌前的落地熏香炉中龙涎香逸散，无不彰显着家中的贵气。
书房内苏尚书站在书桌前，手持一根狼毫毛笔，在纸上缓缓落下一字：静。
苏清月规规矩矩的行至书房内站定。
她轻声提醒：“爹。”
苏尚书写完后，似是十分满意，又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叹了叹气将毛笔搁置于一旁。
他这才缓缓抬头，看到下方的苏清月，道：“来，清月，先坐下。”
苏清月坐在下方的檀木椅子上，有小厮奉上茶点。
苏清月轻抿一口后开门见山道：“爹，女儿有事陈情。”
苏尚书不慌不忙道：“何事如此着急？竟一刻也等不了吗？”
苏清月心知一来便说此事失礼，可每每想到外祖父惨死，要报仇的心便如磐石坚定，她坚定道：“是，非常着急。”
苏尚书见她这般态度，这才收起宣纸坐下道：“何事，你说吧。”
“是关于我外祖父的事。”
“外祖父与我在进京前夕遭人谋杀，我们一家一百多口人全部惨死，只剩了我一个活口，还希望父亲将此事告知皇上，求皇上彻查此案，为外祖父报仇雪恨。”
苏尚书并不意外，只道：“前些日子皇上已经知晓，他也深感痛心，并令大理寺彻查此案，为父还特地派了人去往淮南寻你，只是没想到你先行一步，已经自己来了。”
苏尚书并未对此表现过多悲痛，几乎只是在讲述一件并无多重要的事情。
林家灭门一案传入京中时。
当时朝堂上一片哗然，各位文臣武将人人自危，朝臣被灭门不是小事，能一夜之间灭了淮南盐运使的，众人皆猜测十有八九是朝中人在铲除异己。
若是彻查，必会有阻挠，朝中利益关系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
陛下虽命大理寺调查，其实众人也心知肚明。
这件事恐怕也只能不了了之。
朝内局势看似维持着表面的安稳，内地里拉帮结派的却不少。
皇帝年事已高，太子之位空悬已久，如今朝中却有三位皇子。
大皇子母妃地位低下，宫女出身，早年去世，他也多年来不受皇帝喜爱；二皇子母妃是如今的贵妃，最得皇帝宠爱，更是掌管六宫；而三位皇子中，皇帝最信任的确是最不着调的三皇子，众人只道他是先皇后嫡出，所以才备受皇帝重视。
这三人中，众人皆认为，二皇子和三皇子最有机会继承大统。
二皇子为人高调，又善于朝政，皇帝经常委以重任，三皇子为人更加高调，皇帝不知道说了他多少次，但却意外的从不罚他，也时常委以重任。
这二人各有千秋，众人谁也不敢随意站队。
苏尚书也在为此愁得焦头烂额，皇帝又有意下旨赐婚。
苏尚书放下朝中事，劝慰苏清月：“清月，此事陛下已经命人彻查，你不必过多担心。”
“嗯。”
苏清月应下。
苏晴也得知皇上下令，这才放心了不少。
想到赐婚的事，苏尚书道：“过几日皇宫设宴，届时京中不少贵女都会去后宫参加宴会，你也去吧，给我们尚书府也长长脸面。”
“嗯。”
苏清月应下。
“还有你和晋王的婚事，你们两个自小就有婚约，想必你也清楚，如今你回来得正好，皇上的意思也是希望你二人早日成婚，想必宫宴过后赐婚的旨意就快了。”
苏清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苏清月再次应下：“是，父亲，女儿知道了。”
无论她心里愿不愿意，面上还是得愿意。
苏清月听话得让人十分满意，苏尚书也放心道：“你近日在家中好好学学宫中礼仪，以免入宫时失了规矩。”
“是，爹，女儿知道了。”
苏清月总是能非常淡定，乖巧的听从。
苏尚书之前还担心，如今见到她也十分满意这个女儿，比起那刁蛮任性的大女儿和胆小怯懦的三女儿，苏清月最是听话，又得林家教导，也是上得台面的大家闺秀。
父女二人又闲聊了几句，苏尚书公务繁忙，苏清月不好再继续叨扰。
简单寒暄了几句后，苏清月便起身离去。
她从书房退出来，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与晋王的婚事是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苏清月心下无事，独自行至后院中想散散步，疏散一下心中烦恼。
后花园中花香四溢，五彩缤纷的蝴蝶顶着毒辣的阳光翩翩起舞，苏清月还未走进花园，就被炎炎烈日追得连连躲回了廊檐下。
这边的走廊高至腰身，不似南方的可以坐着乘凉，院内的石桌被晒得滚烫，别说坐着乘凉，多放一会儿鸡蛋说不定都能烤熟。
苏清月想到此，散步便没了什么心情。
最终她找了处凉亭歇着，有婢女端了些冰块，她含了一块，顿觉凉意四起，清爽万分。
正享受着，便有一道煞风景的声音响起。
“苏清月！”
苏清月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是之前说自己长得不怎么样的大姐苏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