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秋生
秋生大世界的主城这里，有三处闻名之地。
环绕着城市南方的恒远山脉，从城市中央穿过的秋河，以及秋河之上，那座建造时间距今已经久到未知的古老大桥。
恒远山脉，壮观的是景色，万万里不绝的高山，磅礴的气势。
不论从城市的任一角落，只要抬头，都能看到山脉绵延不断，遮天蔽日。
秋河，从城市中央淌过，把小城划分成东城西城两片区域。
有时浩浩荡荡，有时碧波荡漾，也悄无声息的，融入进人们的生活。
…………
“这里是秋河，从这里顺着河边走，能穿过整个城市，河流弯曲，多绕，但始于南，终于北，没有变过方向……”
“只要能看见这里，就算修为不高，外来人也不怕在城市里迷了道路……”
“从这个世界还未诞生生命时候，秋河就已经存在了，河水的源头是在恒远山脉，中间流过了半个世界……”
李戈安站在桥上，缓缓走过，也一边说着这里的故事。
时间跟在后面，听着，偶尔也会朝着河流望去，沉默不语。
两个人旅行，一个人在听，一个人旁边带着路，像他们两个这样的组合，其实在这里并不少见。
李戈安讲述的故事，也是他刚来这里的时候所听说的，老生常谈，耳熟能详。
从街角随意一指，被指到的人也能顺着话，再讲出一段来。
但不管多少遍的说起来，听多少遍，都韵味十足，不太精致，也没有多少考究，不算多么奢美的文字，经久相传，不断。
李戈安原本以为时间口中的闲逛，只是客气话，倒是没真的想过，时间也会感兴趣的认真听下去。
其实不只是时间，桥上同行在一侧的人，也一样有听着他说的，只是不显。
说实话，李戈安有些疑惑。
那位前辈跟他交待任务的时候，并没有提及时间的具体身份。
一开始他以为时间是其他大世界的圣城分部，甚至总部里的一位高层。
但之前在屋里的时候，时间所说的那些话，那股浓郁的火药味，让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可他在说完那些话后，却也再没有再做出什么有敌意的举动。
倘若不是这层关系，那又是什么样的？
李戈安偶尔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一个小小的执事，操心这么多干什么，他也不是不明白这一点。
而从这份思索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发现时间正盯着他看。
他看着那双眼睛，从那双眼睛里，不知为何，他突然产生一种想法。
时间他好像知道刚才自己想什么。
顿时，李戈安的心里一惊，想避开和时间对视。
可时间也仿佛知道了他已经回过神来，早已把注视着他的视线挪开。
离开了那份注视，他缓缓松了口气。
可很快，又开始思索自己刚刚为什么要紧张，不明白。
想了想，也许那位前辈不告诉他这份任务具体内容的原因，就是为了让他不要遐想。
这么想来，时间他好像自己也没有提到过他的身份，只是在最初。
刚见面的那时候，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但说实话，李戈安并不打算细想这些。
既然如此，那干脆就把这次的工作当成是导游算了。
这么想来，没有了烦人的猜测，的确轻松下来几分。
…………
河水荡漾，微风涤心。
时间走在桥上，注视着河流，出神。
偶尔会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却已经忘了自己刚才在想些什么。
只是觉得单单看到河水，就应该有感而发。
一座宽广的桥梁，三百二十一间桥洞，十四里，跨越过这一整条河的宽。
河水流过这里。
站在桥上，从看不见的地方开始，一直到更加遥远的地方结束。
河流，却也和山脉一样，绵延不绝。
从上桥开始，没走多远时，他就注意到，桥身的前半段，刻着一个“秋”字。
两个字吗？
沿着桥走，中间并没有注意到刻字，那想必后半段，应该是有一个“桥”。
秋河。
秋桥。
秋生。
秋生大世界这个名字的来源，想必于此，也相差不多。
只是，为了逃避本该到来的死亡，为了苟活于世，瞒天过海，甚至能为了一己私欲，残害他人。
既然本心畏惧死亡，那又如何领导着生命，既然本就存有私心，那又何谈做到众生平等。
生命，想必本就不应该由这些人来统治着。
想到这里，不经意间，他只觉得眼前的所有，这一切都变得极度无趣起来。
只是，脑海里还在想着这些事情，走着走着，脚步就突然停了。
时间看着眼前，也罕见的愣住了，心中的那股戾气，突然就烟消云散。
…………
李戈安走在前面，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的人已经不见了。
得知大概是那位停住了后，于是也跟着停了下来，许久之后，时间的身影才从后面走来。
“您怎么了？”
“没事。”
时间这么说道，说话的时候，视线都没有看向他。
倒是没曾想过，也会有这么一天，哪怕距离刚刚，只过了不到一瞬。
时间却感觉一瞬之前的自己，行为幼稚，想法可笑。
顺着桥走，沿着路，触摸过桥上的石头，粗糙的触感，缓缓滑过手指。
嘴角却是不觉之间，已经露出笑容。
“走吧。”
…………
从桥上下来时，回头，能看到桥身的一部分，从不算遥远的雾气深处。
桥后半段，刻着的字，已经老旧到不成样子，相比于那桥头，可落魄了不止一点。
半边字还是苔藓的墨绿色，长久无人清理，另半边靠下的，干净，却已经被河水冲刷的淡薄不清。
是个“河”字。
其实，也不必辨认，一块石碑，就立在桥尾这边，上面，“秋河”两个字，无比清晰。
…………
秋河，不仅是河流的名字，也是这座桥的名字。
桥伴着河流相存，河流伴着世界相生。
从恒远山脉的雪化，蕴意秋的河流，沿着漫长的岁月，流淌至今。
三百二十一洞的桥，藏住了短短的两个字。
而秋河两个字，浓缩了东西十四里，这座桥上，所有的一点一滴。
这么看来，倒是自己拙略，完完全全的想错了。
“已经无可救药了。”
时间摇了摇头，哀哀地叹了一句，话里听不出在指着谁。
秋生大世界，秋生。
哪怕他没曾拜访过这里的界主，哪怕不愿意有这样的想法。
但，不论如何，能创造出这份世界规则的人，又怎么会是心胸狭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