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云海山门弑影魂
半山烟雨半山晴，
几分朦胧几分清。
云遮雾绕终何处？
丝丝缕缕入人心。
荚状云海以它变幻不定的身影，赋予高耸入云的精古门，一幅绚丽神秘的色彩。
山门之外云起云落变幻莫测，时而风平浪静仿若镜湖，时而波涛汹涌深沉似海。
或许绢丝婵婵霞雾相随是它的本相，或许气冲霄汉无所畏惧是它的性格。
在惊天动地的风卷云涌中，精古门将它霸道浩瀚的气势逐渐展露出来，好像是在暗示告诫世人，一场大战即将开幕。
卓天阳背负着鬼九，正一步一步踏在精古门山前的石阶上。
他们不久前拱手告别孙君、胡媚颜、凊雪月三人。
虽然凊雪月极力相邀他们，一起前去投靠自己的师兄邪王枭战，然而卓、鬼二人心系家眷故而婉言拒绝。
在一同离开阴煞村的路上，随着周围的阴气不断减少，鬼九肉身失去阴气的滋养，样貌也逐渐恢复成老态的模样。
最终还是卓天阳将鬼九负在背上，这才回到精古门的山前。
此刻，天空星月渐稀，一抹鱼白自天边隐隐可见。
山门前的两名守山弟子，在见到卓、鬼二人的出现，难以置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其中一名弟子与同伴打了一声招呼，随即立刻转身匆忙向着内门奔去，他要将二人归来的消息，告知给门中的大长老。
卓天阳将背上的鬼九放下，疲惫的坐在门前石阶上，轻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向留下帮忙的弟子催促道：“快些取来干粮和温水，我二人许久水米未进，实在是饿得心慌。”
那名弟子未作丝毫犹豫，赶忙奔向厨房用水瓢舀了一勺菜粥，抱着两个空碗就向山门奔来。
这一来一去并未要多久时间，待回到卓天阳、鬼九身边时，他却隐隐感觉山门前那棵用来传送的老树，周围居然有空间波动在微微回荡。
“卓执事，不知方才是谁出去了？”守门弟子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知，没有注意。”卓天阳含含糊糊的回了一句。
众人皆知，那棵老树身上刻有一个传送阵法，连接着山间各个传送通道，只要有精古门执事级别以上的腰牌，就可以通过树身传送出入。
按照日常的规定，若是有人通过法阵归来或是外出，守门弟子必须逐个验查身份登记，好留作日后监督排查。
然而，方才这名弟子一时着急，又见天色尚早，估计一时半会不会有人这般起早出去，所以才去为卓天阳和鬼九端些粥食。
哪知就这么短的时间，就有门中弟子借助法阵出去了？可是那离去的人究竟是谁呢？
就在守山弟子猜疑时，卓天阳一把抢过对方手里的空碗分给鬼九一个，又将瓢里的菜粥倒在彼此的碗里，只能凑活着大口大口吸溜喝了起来。
待吃下半碗粥时，见那名弟子还在疑惑的望着老树方向，当即开口打断对方的思路。
“哎，兄弟！问一下二长老和三长老他们那队人马，回来了吗？”
那名弟子回过神来，望着卓天阳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什么，还关心的递过来一块汗巾，给卓天阳擦汗。
待见左右四下无人，方才蹲下身压低声音小声回道：
“昨夜晚间二长老和三长老，就已经带人从泣魂窟回来了，只是他们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我从一同归来的其他执事口中听说，他们好不容易进入泣魂窟，哪知到了那里发现居然被人捷足先登，不仅所有的魂草都让人摘走了，连辛苦培育上百年的阴芝也下落不明，此次不但害的他们白跑一趟，还连累不少执事折损在那里，大长老正在内堂为此事发怒呢！”
“哦！还有这事？”卓天阳一脸诧异看着眼前的弟子，接着问道：“居然还有人敢动咱们精古门的东西，那查出来是谁了吗？”
那名弟子摇了摇头，“这事小的就不知道了，估计除了咱们门主外，恐怕是很难查出来了。”
卓天阳还待再问上几句时,就见精古门大长老带着几名贴身侍卫，身后跟着杨亮、李垚二位长老，一同大步流星的朝着自己的方向奔来。
这时，那名守山弟子对着卓天阳小声嘀咕一句：“卓执事，方才有人借助阵法离去的那事，若是日后有人问起来，你可得帮小的担待兜着点呀。”
卓天阳微微点头，算是应付了下来。
大长老一行数人，来到近前左右张望一圈，却是发现只有卓天阳和鬼九二人，不曾见到五长老等人。
不由的神色一顿，急忙快步上前扶起虚弱的鬼九，一脸激动的问道：
“事情办的怎么样？东西是否都到手了？”
三位长老眼中充满期待，却是根本不问孙君等人的下落，也仿佛未曾注意卓、鬼二人疲惫哀伤的模样。
似乎让众人险象环生、九死一生的鬼域之行，在这位大长老眼里，只不过是一件身微命贱的小事。
也或许可能在他眼里，只要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即便死多少人也是值得的。
鬼九眨了眨浑浊的双眼，用袖子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球，眼圈突然泛红抽涕哀叹道：
“大长老啊！五长老等人不幸在鬼王墓陨落，老朽只要一想起孙长老的为人，和曾经对在下的诸多照顾，就忍不住眼泪流出。还望您能亲自出手祭奠他们的魂魄，让死去的同门能早入轮回超生吧！”
大长老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也感觉自己这般直入主题，有些太过凉了人心。
当即换做一副悲伤的表情，点了点头惋惜道：
“的确，孙长老等人皆是不世出的人才，这次为精古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我精古门莫大的遗憾，老朽定会亲自禀告门主厚祭亡魂，让死者能早入轮回托世。”
话音刚落大长老身后几人，也是随着哀叹数声算是附和。
大长老抬起袖子擦去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拉着鬼九的手腕依旧不愿岔开话题，悲伤叹息道：“也不知他们的死值不值，那鬼面果与鬼王丹是否得手？”
鬼九闻言眉头微蹙，很是不悦大长老的表现。
对方只在乎这次任务的利益，却是根本不顾同门间的情谊，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厌烦的感觉。
但是，毕竟身份依然是精古门的大长老，即便翻脸也不能在此地。
所以，鬼九强压下心中的不悦，将存放钱兴、邱玉晴的魂魄法盘取出，双手交予大长老赵长羡手中，语气沉重的嘱咐道：
“大长老！这法盘中存放着他们几人的魂魄，还望大长老您上――心――处――理。”
最后四个字，鬼九说的语气尤为加重，意在提醒大长老做事别太失态。
而那赵长羡见鬼九拿出来的，并非是鬼面果或鬼王丹，脸上当即闪过一丝不快。
但还是佯装悲痛的点了点头，将法盘单手接过转身递给身旁三长老李垚的手中。
按理说，邱玉晴是李垚名义上的养女，二人之间更是干爸爸干闺女的关系，也应该有些感情。
可是三长老李垚，也是一丝悲伤感也未显露，瞟了一眼手中的法盘，就直接塞进怀中。
反而双目焦急似火的盯着鬼九，和大长老一般有些不耐烦的，想要迫切希望鬼九尽早给出，他们心中想要的答案。
鬼九的视线从三位长老的脸上扫过，将他们的举止神色都看在眼里。
心中不免自嘲的一笑，好在之前五长老的魂魄提醒他不少，否则当真是寒了他的心了。
黯然悲凉间，也为几个同伴的死感觉很是不值。
世间人情间的冷暖，有些人表面上看似情同手足，实际上却是处处利益为先，但凡有一点利益牵扯在里，即使亲朋好友也会翻脸。
眼前三人即是如此，鬼九厌恶的皱了皱眉，不想再在此地多留片刻。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还需要精元魂丹来治愈，只得按捺下心中的不悦，取出装有鬼面果的玉盒递给赵长羡。
至于千辛万苦得来的鬼王丹，鬼九心中有着自己的算盘，鬼丹中浓厚的元气也是用来救他女儿的。
大长老赵长羡眼睛睁得斗圆，盯着鬼九手中的玉盒，感受到其中浓郁的阴气，脸上当即喜笑颜开，伸手一把将玉盒抢在手中，牢牢抱在怀里。
即使不打开盒盖，仅凭玉盒缝隙溢出的阴寒气息，他也能肯定盒中装着的，必定是世间难得一见的鬼面果。
“哈哈哈！”
赵长羡双手抱着玉盒，不禁放肆大笑起来，双眼放光的轻抚着玉盒，那种痴迷的样子像是护着他的命根子一般。
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抬头向鬼九追问道：“那鬼王丹呢？应该也取来了吧？”
卓天阳始终冷漠的站在鬼九身后，他对这些人从来没有丝毫的感情所言，更何况孙君之前还告知他，眼前这些人还谋划着要夺舍他的肉身。
而他之所以始终留在此地，也是为了配合鬼九演下这出戏。
鬼九闻言脸上露出悲痛的神色，惋惜道：
“回禀大长老，我等在鬼王墓同鬼王大战数十回合，最终将鬼王打成重伤，孙长老和几名同僚也在此战中命陨，仅凭我们二人的实力，根本无法对鬼王造成致命一击，而且当时还有不少鬼卫支援围剿，无奈之下只得撤身退回，否则的话若是将鬼面果丢失，就更加可惜了！”
赵长羡面露疑色沉声问道：“这么说，你们没有取来鬼王丹？”
鬼九摇摇头，“没有！不过那鬼王已是被我们打成重伤，若是大长老您现在亲自带人杀过去，想必定能取来鬼王丹！”
那大长老盯着鬼九的脸，久久不曾开口，似是想要看出什么。
轻捋着胡须思量片刻，缓缓扭头对着身后的二长老杨亮道：“二弟，你立刻联系线人询问鬼王墓如今的情况，若是鬼王真的重伤，你即刻召集门人趁机前去，务必夺来鬼王丹。”
二长老杨亮点点头，立刻自怀中取出一枚铜钱和一截线香，轻搓香头将香点燃，旋即从袖口拿出一面巴掌大的镜子，对着镜子念念有词。
说来也怪，那线香点燃后烟气凝而不散，随后在杨亮双指牵动下，逐渐聚拢在镜面上。
只是几息过后，一片灰蒙蒙的光芒从镜中闪现，
镜中烟气翻滚，杨亮当即对着镜面说道：“火速查明鬼王墓如今的消息，速来报我！”
镜中立刻传来一个回声，“是，属下遵命！”镜面烟气随即消散，最终归于平静。
鬼九见大长老手捧玉盒爱不释手的模样，试探性的问道：
“大长老如今鬼面果已经到手，鬼王也被重伤，那之前谈好的精元魂丹，是否可以给我了？”
赵长羡微微一笑，不急不缓的回道：“鬼九啊，不是我说那鬼王丹还没有拿到呢，而且这次事情还让我精古门损失四位良将，你还好意思现在就要精元魂丹吗？本座没有治你临阵脱逃的罪，已经算是对得起你了，要不这样，这件事你先放放，等时机成熟了，自然而然我会给你的！”
听到赵长羡如此敷衍的话，鬼九似是早已料定这种结果。
脸上并不恼怒依旧平静的回道：“孙长老为精古门鞠躬尽瘁，老朽我未能护其周全是我不对，但是精元魂丹涉及我女儿的性命，还妄大长老您高抬贵手，早点将精元魂丹赐予老朽，只要您能同意，属下定当带人再探鬼王墓，保准取来鬼王丹！”
大长老赵长羡轻瞟了一眼鬼九，冷叱一声，“不用了！鬼执事念你年老体衰，近日来劳苦奔波，虽没有功劳但也有苦劳，本座体恤下属你便早些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尽可交由杨长老和李长老负责！”
鬼九脸上佯装出一副惊讶、懊怒之色，双手扯住赵长羡的衣袖激动道：“赵长老你不能这样啊！这也太不公平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取来了鬼面果，而且还冒死重伤鬼王的法身，虽然未能得到鬼王丹，但您也不能这般寒了属下的心吧！”
“寒心？这样对你也算不错的了，若是连鬼面果也没有，此刻你们二人已经被打入地牢了！说白了，孙长老和钱长老到底是怎么死的，估计也只有你们二人最清楚吧！若是再在此胡搅蛮缠，休怪本座不留情面！
哼！”
大长老怒斥一声，将宽松的袖袍用力一甩，险些将鬼九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卓天阳立刻上前扶住鬼九，稳住他的身形，双目中早已怒火中烧。
只见卓天阳左手悄悄攥住一枚灵石，右手成剑指手腕抖动，几道剑气当即自指尖射出，向着赵长羡刺去。
那几名贴身侍卫，当即上前将三位长老护在身后，在剑气射来的霎那间，纷纷拔出各自的兵器，噹噹噹几声脆响将剑气尽数挡下。
卓天阳见此情景，一个跨步飞身上前，五指紧握成拳气、力、势俱汇于拳面，拳速快若闪电迅雷，如驭龙一般前行，大有横撩千军之势。
那几名侍卫耳畔边隐隐听到雷鸣之声，猜到卓天阳拳势威力强悍，当即不敢大意。
脚下步法连动身形变幻，想必日常训练彼此配合有速，只是眨眼间就呈合围之势，已经将卓天阳围困在中间。
“卓——天——阳，难道你想造反不成！”赵长羡直指卓天阳一声怒吼，凌厉的眼神死死盯着对方愤懑不平、咬牙切齿的模样。
卓天阳一言未发，冲着赵长羡重重的啐了一口，而后汲取灵石能量化作一层罡气护在周身，不顾眼前几名侍卫的阻拦，再次劈掌向着赵长羡攻去。
这一掌积千万钧力量于掌心，刚猛迅捷，大有一种不死不休之态。
几名侍卫的刀剑，纷纷砍在他的身上，却皆都被罡气挡在体外，并未造成任何伤害。
就在卓天阳即将冲到赵长羡身前时，分站在两侧的杨亮、李垚两名长老，同大长老赵长羡一起出手。
“嘭！”的一声闷响。
或许是三人所修的功法独特，只见他们掌中三团灰光闪过，三道灰色精元瞬间融合在一起。
落在卓天阳的胸前，不仅将他的护体罡气震碎，更是将他凌空击飞数米开外。
“噗！”
卓天阳一口鲜血喷出昏死过去，那几名侍卫立刻趁机上前，纷纷举刀就欲要砍下去。
“住手！留他一命，他的肉身不能有损。”大长老赵长羡立刻大喊一声，将属下的动作制止。
众侍卫当即停手，就在他们收刀的时候，鬼九却是突然闪身，窜到昏死的卓天阳旁边，取出两枚灵符贴在自己和卓天阳的胸口。
“鬼九！你想做什么？！”赵长羡凝眉问道。
鬼九横眉冷对，口中咬牙愤恨道：“这是你们逼我的！”
说完一掐法诀，“嘭嘭”两声灵符霎那间爆裂燃起。
卓天阳和鬼九当即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两团火人焚烧燃尽。
赵长羡捂着口鼻，蹙眉扇了扇空中弥漫的焦臭味，望向躲在一旁的守门弟子，“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该说不该说的想必你们心里有谱！”
两名守门弟子咕噔一下，跪倒在地连磕几个响头，吓得瑟瑟发抖。
赵长羡单手托着玉盒，冷哼一声就带领众人转身离去。
唯独留下守门的两名弟子跪在那里，神色呆滞的看着卓、鬼二人燃烧殆尽的残留骨骸，在风中一阵凌乱。
这一刻，他们终于看清精古门的嘴脸，只可惜二人身份低微，在门中无足轻重，给予不了别人什么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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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幸亏你早谋计划，用傀影术骗过他们，否则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哎！孙长老他们为这样的门派付出生命，当真可惜了！”
一道老者黯然失落的声音中，透尽了悲伤和不甘。
然而，他并非是为自己，而是为曾经的同伴感到不值。
心中莫名感慨间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失魂落魄的刹那，老者眼神空洞像是塑像一般站在原地。
直到朝阳初升，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方才将他唤醒。
他黯然伤神的将腰间一枚令牌取下，轻轻抚过上面那个鬼“字”，轻叹一声就将令牌随手弃下山涧。
在晨曦的照射下，带着身后手持赤剑的青年，留下黯然的背影，一起悄悄消失在精古门的云海山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