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秋月枫的眼泪流了下来，是背叛还是忠诚，她无法选择
秋月枫缓缓地推开院门，院里昏黄的灯光将她阴白的脸逐渐照亮，秋月枫左手轻轻地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右手举着手枪，用枪口顶着木门，她知道来人是谁。
秋月枫走进半开的院门，手里举着枪，院里很安静，平日里方城坐的那把矮竹椅上坐着一个干瘪的老头，手里拿着一本书，书很大，就是方城的那本《永乐大典》。
“你回来了。”老头抬了抬头，看着举着手枪的秋月枫。
秋月枫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向着老头走去，枪口一直对着老头的脑袋，那个老头正是文重月。
秋月枫走得慢，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她心里清楚这个老头的来头。只是让秋月枫没有觉察的是，在她进门以后，她的身后也有一支枪对着她，他就是杜老板的司机阿森。
秋月枫走到文重月的面前，枪口对着老头的脸，问道：“你是谁？为何到我的家？”
文重月放下手中的书，抬着头看着秋月枫，眼里闪过一丝不解，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更知道我来这里的原因。蝮蛇。”
蝮蛇是秋月枫的代号，这个代号只有戴笠知道。秋月枫毫无表情，似乎文重月说的每一个字都与她无关，虽然她的心里波涛汹涌。
文重月继续说道：“你14岁就加入戴雨农的特别行动小组，严格地培训了你四年，才将你派遣出去，你不认识我，我却对你印象深刻。你是那个小组里年龄最小的学员。”
文重月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平静如水的语气似乎讲述着秋月枫的最为隐秘的过去。
秋月枫的枪口还是一直对着文重月，淡淡地说：“你就是那个秘密行动小组的教官——文先生。你培训了我们四年，每天都戴着面具。”
“二十年了，你终于记起了我，我很欣慰，那一组的学员里，能活到现在的已经不多了。”文重月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怎么能不记得你，每天我都不敢忘记文先生对我们的教诲。”秋月枫的表情很平静，说话的语气却异常的生硬。
“你们到底还是恨我的，我这条腿就是被自己的学生给废的。他，你也认识，就是你们那一组的组长程树深。”文重月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右腿膝盖，缓缓地说道。
“文先生到我家来，有何贵干？”秋月枫的语气很冷淡，手里的枪依然对着文重月的脸。
文重月似乎有些惊讶，偏过头，绕过面前的枪口，仔细地看着秋月枫冷峻的脸，说：“我来贵干？你不比我清楚吗？你是戴老板手下潜伏最成功的特工之一，你的任务难道忘记的？”
“既然是我的任务，文先生又何必来掺一脚，我自然会去向戴老板复命。”秋月枫一字一句地说道，旁人都怕这位“文魔头”几分，秋月枫却毫无惧意。
“如果你能办好这件事，戴老板又何必让我出手。”文重月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秋月枫的眼睛，他突然觉得秋月枫好像不像是过去他教授的那位心狠手辣的小姑娘，难道在满洲的这十多年被赤化了？
“能不能办好，我自然会给戴老板交代，如果戴老板另有安排，他会亲自通知我；如果文先生是得到了戴老板的指示前来接手，也请出手戴老板的手令。”秋月枫严厉地说道。
文重月的眼里露出了一丝赞许，蝮蛇到底是蝮蛇，她与其他军统特工有着很大的区别——从不媚上，从不屈服权力，永远都把任务摆在第一位。
文重月突然将目光移到秋月枫的身后，示意了一下，秋月枫身后五米远地方举枪站着的阿森似乎明白了文重月的意思，放下手里的枪，走到了文重月的面前。
“阿森，去把电台拿出来交给蝮蛇。”文重月说道。
阿森点了点头，走进了秋月枫的卧室里，过了几分钟，阿森就将方城与延安联系的那台微型发报机抱了出来，阿森捧着它放在了秋月枫面前的矮桌上。
秋月枫低头看了看，正是她经常收报延安电报的微型电台。
“你现在就可以通过这部电台给戴笠的一号电台发报，请示他给我的是什么命令。”文重月指着电台对秋月枫说道。
戴笠的一号电台随时在线，却只是和全国极少数的特工人员和高层联系，这部电台发来的电文，无论在任何时候戴笠都要亲自破译和回电。
秋月枫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枪，蹲下身来，熟练地摆弄好电台，架起天线，敲起了按键。
文重月还是漫不经心地坐在边上，还是信手翻看着方城的那本《永乐大典》。
一号电台的回文很快，秋月枫拿着手中的电文，她也根本不需要看什么密码本，所有的密码都在她的脑子里。她仔细地看着那张记满数字的纸，脸上越来越凝重。
文重月注意到了秋月枫脸上表情的变化，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淡淡地说道：“戴局长的指示清楚了吧？”
秋月枫默然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原来那只大鹅住的窝棚面前，蹲下身去，伸手摸出了方城的皮包，提着它走到文重月面前，放在还在发热的发报机上面，说：“文先生，这是方城从静安寺取出来的东西，根据局长指示，交给您，现在的局面全由您负责。”
文重月伸出干枯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方城的皮包，点了点头，喃喃地说道：“这些是言四海的东西，而且里面的文件都是假的。”
秋月枫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假的？”
文重月眯着眼，对秋月枫说：“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些假文件还是我亲手做的，真正的文件是明永亲自交给方城的，一块黑布包裹的档案袋。”
“可是我从未见过方城带过这样的东西回来，他会放在什么地方？”秋月枫说得很肯定。
“方城是个极其谨慎的人，如此重要的东西他又怎么会随意隐藏，可叹老夫与它擦肩而过，失之交臂。”文重月叹了一口气。
秋月枫没有说话，文重月更是闭着眼，脑子里努力地思索着方城还有可能将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半掩的门被推开了。
秋月枫和阿森条件反应很快，几乎是同时掏出手枪对准了从门里进来的男人。当秋月枫的眼里认出此人时，眼里似乎喷出了仇恨的火焰。
进来的正是袁克佑。
袁克佑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说道：“看来文先生算准了方城玩的就是灯下黑，找到了这里来了。”
文重月睁开双眼，看着越走越近的袁克佑，淡淡地说：“你来了，我们的胜算又多了两成。”
袁克佑走到文重月面前，秋月枫手里的枪还指着他，他轻轻地将秋月枫的手臂压了下来，说：“想不到吧，方夫人，我们会在上海见面。让我更想不到的是大名鼎鼎的蝮蛇会是你，若不是方城要南下上海，估计方夫人已经跟随方副厅长前往延安，打入共党的心脏。”
“袁队长，没有什么是想不到的，甚至还有你更多的事情没有想到。”秋月枫似乎没有示弱，在她心里莫名其妙地对袁克佑充满了仇恨和愤怒，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方城。
“克佑，你说说，方城现在的情况。”文重月开了口，从他对袁克佑的称呼来看，他与袁克佑的交情浅不了。
“方城这个时候正在十六铺码头等长利号到港，码头上有我们的人，也有关候亭的人，甚至杜宇生都安插了一些暗线在那里，文先生放心。现在只等周悦山和田文水带着人前往码头，乘机控制住长利号和方城等共党份子，绝不能让一个人逃出十六铺码头，这事儿就成了。”袁克佑说道。
“刀呢？”文重月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盯着袁克佑问道。
袁克佑默默地看着文重月，轻轻地说道：“刀和黄金都在长利号上，文先生放心。”
“刀在船上？”文重月有些不相信，如此重要的东西，方城为何不随身携带，或者小心隐藏，反而随着长利号出海颠簸。
“刀一直在方城的保镖老林的身上，只要我们控制了老林，就得到了皇太极的宝刀，不过此人身手了得，三五个人是不好控制住他的。”袁克佑说道。
一旁的秋月枫愣住了，原来皇太极的宝刀一直都在老林的身边，目前为止，秋月枫还不知道老林与方城是兄弟的关系。
“控制住老林问题不太大，现在既然黄金和刀都在船上，当务之急就是将那份重要的东西找到，戴局长交代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文重月点了点头。
“那份东西到底被方城藏在什么地方呢？”秋月枫若有所思地问道。
“就在这个院子里的某个地方。”袁克佑左右看了看这个不大的院落，轻轻地说道。
“克佑，你怎么如此肯定？”文重月问道。
“方城是我见过最为出色的特工，心思缜密，手段狡猾，但是任何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方城也有弱点。”袁克佑一边在院边来回踱着，一边说道。
文重月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听着袁克佑继续说，他清楚只有自己这位最为出色的学生才有可能破解方城那颗强大的脑袋。
“听文先生说过，方城曾经玩过一次灯下黑，将你和文件藏在了言四海的老屋里，后来他又将东西取走后，唯一能够让他觉得安全的地方只有这里。”袁克佑分析道。
“何以见得？”秋月枫接着袁克佑的话头问道。
袁克佑走到秋月枫的面前，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方城唯一的弱点就是他无法完全摒弃自己的感情。老林是同父异母的兄长，枪毙他的那一枪本可以找到更优秀的射手，他却非要老林来开枪，因为感情因素；他将那块香草玦墨一直随身带着，因为他时刻惦记着自己的父亲方从恩。”
“在上海，无论是童白松还是田文水，即使他们现在都身处敌方，方城也从未想过除掉他们，还是因为感情。方城一定会把文件放在这个院子里，因为这里对方城来说，是他上海唯一的家，也是他唯一觉得安全的地方。在方城的潜意识里，总是会把最为重要的东西放在最为安全的地方，更何况这个院子虽然危险，却危险得让所有人认为他不会这么干。”袁克佑一直看着秋月枫的眼睛说道。
秋月枫的双眼瞬间噙满了泪水，她终于明白了为何方城对她杀了那只大鹅发了那么大的脾气，方城一直爱着她，爱着这个家。
“阿森，搜！”文重月重重地说道。
阿森刚要转身，秋月枫轻轻地说道：“不用搜，我知道他会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文重月努力地站了起来，惊愕地看着秋月枫，袁克佑更是一脸的冷峻，看着秋月枫的满眼的泪水。
终于，泪水从秋月枫美丽的双眼里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