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贺之荣的加餐让老林识破,一把枪指着温庆河的脑袋
贺船长的加餐
长利号在海上颠簸了几天,一切都平静如常,老林和温庆河上着白班,晚上是邓阿根和厉文封,刘二宝大副每天都很忙碌,总是在船上这看看,那瞧瞧,似乎对船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件货物都很关心。
老林知道,刘二宝一直在寻找某个东西。船长贺之荣很少露面,老林也就见过他两面,一个高大强壮,沉默寡言的人,又黑又粗糙的脸上布满风霜,一双深邃的眼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倒是“走私客”许常山经常走出舱室,站在船尾,靠在栏杆上,默默地看着海面上飞舞的海鸥,显得心事重重。
许常山的内心从崩溃到平复,这几天他想清楚了,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他与汪精卫的关系非同一般,论辈分,他得称汪先生为表叔,越南河内那一次的暗杀,如果不是许常山紧急示警,汪精卫是逃不脱的,汪精卫也很够意思,为了不暴露许常山,宁愿让自己的秘书死于军统的枪下。
斯人已逝,许常山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的本分,是时候为自己打算了,老婆孩子早在日本人投降之前就安排到了香港,只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一家人还是能够尽享天伦。
许常山决定把那件东西交出去吧,无论是军统也好,中统也行,那东西在自己手中就是自己的催命符。
许常山抽着烟,看着船尾翻滚的浪花,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心,决定晚上去找温庆河,告诉他真相。
长利号明天就要到香港了,许常山满怀希望,自己能和老婆孩子团聚了,心里又满是温暖。
有些路,一旦选择了,能回头吗?许常山心里又问了自己一句。
今天的晚餐很丰盛,船长贺之荣特意给厨房交代了,估计他得到了信息,船只明天停靠香港,不用去南洋了,船上原本准备的大量食物,现在可以不用苛算那么仔细。
老林和温庆河面对面坐在餐桌前,老林还是几个馒头,几样小菜,今天船长特意吩咐加的鸡肉和猪头肉,他一样没取。
温庆河笑吟吟地问道:“老林,船长今天加菜,怎么没取?”
老林抬头看了看他,笑了笑说道:“你看贺船长,他自己不也没吃吗?”
温庆河顺着老林的目光,瞟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贺之荣,果然,贺船长的餐盘里也没有今天的鸡肉和猪头肉。
温庆河转过头来,默默地看了老林一眼,筷子一松,夹在筷子上的一大块鸡肉落在餐盘里,温庆河三下五下地刨完了餐盘里的米饭,所有的菜,他再也没有动过。
老林看着温庆河端着餐盘起身走了出去,脸上毫无表情。今天的这顿加餐是有问题的,老林有着天然的直觉,甚至是野兽般的直觉。
老林知道今天晚上必定会发生些什么。
老林为何要暗示温庆河?既然有事情要发生,就让局面更混乱才行,老林知道温庆河的身份,既然他都被瞒在鼓里,那么一定有人不愿意让他来搅和。
没人搅和,敌人怎么会自己露出水面呢?
老林拿着剩下的馒头默默地起身,走出了餐厅。
下药
深秋的天色总是暗得早一些,今天海面的天气不怎么好,整个天空满布乌云,估计会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老林回到了舱室,温庆河正斜躺在床上,他看见老林进来了,立刻坐了起来,望着老林,目不转睛地看着老林坐在对面的床上。
“老林,你觉得今天的饭菜有问题吗?”温庆河有点明知故问了,没有问题,你为什么不吃呢。
老林知道,这是温庆河在试探他的身份,刚才他对温庆河的示警,让他产生了怀疑。
“出门闯江湖,总是要小心些才是,船长为何不吃特意加的菜?老哥以前在东北放排,弟兄们有个心照不宣的规矩,把头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不知道温老弟明白不明白?”老林假装很认真地说道。
温庆河心里顿时明白了,这个世道就是如此,跑船的老大为了分得更多的利益,他会伙同自己的亲信将一些不关紧要的船员杀死,尸体丢在海里谁能知道呢?
这种事情其实时有发生,不过温庆河还是不明白,不由得又问了一句:“我看今晚好多人都吃了鸡肉和猪头肉,老贺不可能都将他们……”
温庆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里露出惊恐的眼神,看着老林。
老林没有回答他,他心里也想明白了,贺之荣不可能杀死这么多的船员,毕竟这么大的长利号,失去了水手,谁能保证船只顺利地回到上海呢?就靠他贺之荣吗?
有可能是迷药,贺之荣今天晚上要干一件掩人耳目的事情。
温庆河心有余悸地默默坐着,他比老林想得更深远,贺之荣绝对不是简单的船长,也不会是军统的人,这条船上一定有几股势力存在,田文水并没有给他交代清楚。
老林已经躺在床上,斜躺着,背对温庆河,双手还是揣在了怀里,右手握着腰间的刀柄,今晚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老林似乎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感知这条船上蔓延的危机。
夜深了,长利号似乎也越走越慢,假装睡着的老林感觉到了,一直坐着的温庆河也感觉到了。
突然,温庆河慢慢地站了起来,他轻手轻脚地来到老林的床前。老林握着刀柄的手更紧了。
“老林,老林……”温庆河轻声地叫了两声,老林没有回答。
温庆河看了看,觉得老林应该是睡着了,他慢慢地转身走出了舱室,他今天晚上必须要去找找许常山,明天早上就到香港了,这几天许常山的情绪平复了很多,他应该想清楚了,今晚是最后的机会。
温庆河势在必得。
背后的枪
温庆河蹑手蹑脚地爬出了底舱,今天船上很安静,果然不出老林所料,贺之荣在菜里下了药,温庆河看到大副刘二宝已经躺在自己舱室的床上,衣服鞋子都没有脱,更何况今天晚上他应该当班的。
温庆河慢慢地走到许常山的四号舱室,他还没睡,他从来不去餐厅吃饭,每次到了饭点,都是贺之荣的小跟班水宝专门给他盛上来。
许常山半卧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着。温庆河站在窗户外面,对着玻璃敲了两下,许常山扭过头来,看见了他。
许常山起了身,他知道,是时候了。既然是军统先来找他,那就告诉军统吧。那又如何给那个人交代呢?
许常山决定启动的脱身计划,让他们狗咬狗去,只要保证自己能够顺利上岸就行了。
许常山披上衣服,打开舱门走了出去。
温庆河把许常山领到船尾,这也是他的计划,如果许常山还是死不松口,那就把他吊在船尾,用他的命威胁他,温庆河自信自己能够控制得住显得有些文弱的许常山。
温庆河给许常山递过去一支香烟,又给自己点了一支,说道:“许局长,想来你这几天已经想清楚了,那东西在你手上不是烫手的山芋,而是要你命的催命符。”
温庆河双手搭在船舷栏杆上,看着乌黑的海面,许常山背靠着栏杆,默默地抽着烟。
“汪精卫已经死了,估计坟都要被委员长挖了,他这种汉奸注定会遗臭万年,你许局长为何一定要给他陪葬呢?明天船就到香港了,那些东西对你来说毫无用处,不如交出来,好好的过你下半辈子吧。”温庆河又轻声地说道,他知道,这也是最后一次这么给许常山说话了。
“你觉得我会把它随身带着吗?”许常山偏过头来,看着温庆河,问了一句。
温庆河知道许常山说的是实话,这种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随身带着,他只需要许常山说出藏匿的地点,自己能够交差就行。
温庆河没有说话,他在等许常山继续说。
许常山又说道:“汪先生临去日本,找到我,给我了那批文件,让我妥善保管,如果他能从日本回来,他自然会派人来取,如果他回不来,让我交给丁默村。”
许常山轻描淡写地说着,粗通里面利害关系的温庆河却心里满是惊恐,日本人的布局实在太过恶毒,为了捆绑这些汉奸,造成民国政权分裂态势,费尽心思一方面在东北搞出了一个溥仪满洲国,另外一方面在南方扶持了一个汪伪政权,为了确保日本战败后华夏大地的分裂和混乱,临死了还用协议等文件的方式给各方制造巨大的麻烦。
汪精卫死得很可疑,指不定就是日本人杀死的,他手下那帮人又太过招摇,如果让丁默村来继承他的政治遗产。丁默村是什么人,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让他在南方另立政权,再在满洲扶持一个傀儡政权,这个局面就够委员长喝一壶的了。
许常山看温庆河脸色有些凝重,笑了笑,说道:“这个世道,谁都不傻。汪先生死在日本,我就知道这里面有阴谋,我并没有把东西交给丁默村,他是什么人,你们比我更清楚,给他了,我还能活到现在?”
丁默村在汪精卫死后,从情报机关直接蹦到了前台,担任了社会部和交通部的部长,权力不可谓不大,如果不是日本人那么快速的垮台,他极有可能是接替汪伪政权一把手的不二人选。
“现在的局面,你认清楚了吗?许局长?你打算交给谁呢?”温庆河偏过头来,问许常山。
许常山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是时候交底了。
“交给谁都不重要了,这么多年来,汪先生当国民党,我跟着他闹革命;汪先生投靠了日本人,我也义无反顾地当起了万人唾骂的汉奸。中国现在这个局势,既不是委员长,更不会是日本人能控制的了,那份东西根本不会改变历史的走向。”许常山默默地说道。
温庆河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似乎觉得许常山的话有点不正常。
“那些东西,我都看过,日本人一投降,基本就没什么大作用,但是对委员长,对戴老板,甚至对陈氏兄弟来说,却是一件足以改变政治格局的武器。有些人拿它当匕首,有些人想拿它当起家的本钱。就说你们军统吧,即使拿到了,戴老板会交给老头子?要么是秘密地销毁,权当这件事情不存在,要么野心勃勃,接收上面的一切,给老头子出大难题,甚至可能颠覆他的统治,学汪先生一样。”许常山说得有些激动。
温庆河静静地听着,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许常山这个人是留不得的,他知道得太多了,快速地逼着他拿出文件,一把把他推进海里去。
“许局长,这些都不是你要操心的,我最后问你一句,东西在什么地方,我的耐心很有限度。”温庆河转身来,面对着许常山,双眼死死地看着许常山的眼睛,双手插在衣兜里。许常山知道,他的手里一定握着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许常山叹了一口气,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一字一句地对温庆河说道:“如果戴老板手下都是像你这种人,又如何成得了事呢。”
许常山说着,眼睛从温庆河的脸上移到他的身后,温庆河从这细微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他的背后肯定有人。
温庆河不敢动,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太低估许常山了,自己怎么能把后背露在自己无法掌控的环境下呢。
从许常山跟随自己来到船尾,他一直背靠栏杆,引导自己面对着他,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他的同伙。
许常山在船上一定有同伙。
温庆河的额头不由得冒出了汗珠,他不敢妄动,作为老牌特务,他很清楚自己的局面,背后的人正举着枪,指着他的脑袋。
许常山脸上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正按照自己的谋划一步步地实施着,温庆河背后那把枪既指着温庆河的脑袋,也指着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