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能威胁老娘的人，还没出生呢（三）
次日，水梦月照例早起看书。蒂努很贴心，照顾阿宝之余，还给她怀里的汤婆子换过一回热水了。水梦月很惬意，看看书，又看看阿宝，脚边还有一个又软又暖和的蒸包。
蒂努一边摆上碗筷，一边伸长脖子叫唤道：“小姐，别看了，快来吃饭吧。”她也一叫，水梦月顿觉腹中是有些空，立马合上了书籍，道：“就来，就来。”走时，她还不忘把蒸包放到阿宝脚边。
水梦月上桌吃到一半后，发现今日吃饭的人怎么迟迟不到，道：“今儿，怎这般清静？”
蒂努轻手轻脚走过来，小声道：“哦，江大人他们出城送物资去了。听说这次瘟疫十分严重。要不是玉清和尚和圣女没日没夜出义诊，说不定这瘟疫就蔓延到咱们这儿了。”
水梦月又问：“宁王呢？他也去了？”这些日子都是宁王陪在她身边。他才一日不来吃饭，她顿觉心头空唠唠的。
蒂努道：“是的。还别说，咱这个王爷还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亲民得很 。要是他是皇帝，没准这天下又是另一番景色。咱们这圣上真是窝囊得很。一个大男人让老太婆拿捏……”她一打开话匣子，就说个没完，然水梦月却在提心吊胆。
“住嘴，休得胡言。 ” 水梦月阻止了蒂努继续说下去，“ 小心隔墙有耳。 ”
蒂努怯怯然，吐了吐舌头。这一年，她也成长了不少，知道不能乱说。特别是住在别人家里时，一定要管好嘴。不然，哪天脑袋和身子就分了家。
饭后，她们正准备出门散会儿步，结果还没出门冲上来一批带刀侍卫，身后还跟来了借住沐王府的权贵。
他们也不打算和水梦月废话，直接道：“昨儿，月小姐是不是见过一个姑子？”
蒂努见他们来势汹汹，怒道：“是那又怎样？”
他们接着吼道：“月小姐，你自己不怕死，可别来害咱们，这瘟疫可是挨不得。”
蒂努一听，心中一阵凛然：“你们净胡说甚话？哪来的瘟疫？”她们根本没收到水沐月身染瘟疫的事儿，否则也不会与阿宝那般亲近。
其中一人立马回呛道：“你们昨儿白天见过的那姑子，夜里就死在了城外山洞中，还说不是瘟疫？”紧接着又怒道：“把她们都赶出去。”
众人呼喊道：“赶出去，赶出去……”
顿时，水梦月感到双脚无力，幸得蒂努抓住了她，才没让她跌倒在他们面前。
这时，沐王妃姗姗来迟，劝解道：“诸位，听本夫人说一句。月姑娘是沐王府贵客，虽染瘟疫，但我沐王府也不能抛弃她。这样吧，后山有一小木屋，让她们挪去那儿住着吧。这般，大家的安全有了保证，月小姐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众人感叹道：“王妃真是菩萨心肠。那就让她们赶紧搬。”他们只顾着赞叹林清辛，根本没注意到她友善的面孔下有一张吃人的嘴脸。
“ 呵，假惺惺。 ”蒂努心里不爽林清辛很久了。
那些人还在指责水梦月她们给他们带来了瘟疫，一味要她们赶紧走人。
蒂努看着她家小姐脸渐渐没了血色，破骂道：“林清辛，你好歹毒。你明知我家小姐身子弱，却还要让她搬到那潮湿阴冷的地儿……”说着，就要上去掐人家脖子。
水梦月一把把她拉了回来，轻声道：“别说了，搬吧，人家都赶人了。”眼下，她身边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只能先忍下这口气，日后再慢慢清算。
“小姐……”蒂努跺脚。她是心有不甘。
半日后，水梦月等人来到了后山小屋。蒂努一边帮她拍下斗篷上的雪，一边抱怨起：“这里过于阴冷潮湿。小姐住惯了暖阁，身子怎受得住。”她一想到水梦月的遭遇，眼泪就巴拉巴拉往外掉。
显然，水梦月有些欢喜，与其住在豪宅内整日与人勾心斗角，还不如冰天雪地里享受片刻悠闲。
“没事，住住就习惯了，夜里多加些柴火就行了。只是要辛苦你了。”
蒂努见自家小姐不忧，反而喜欢，便也开心了许多。她解下斗篷盖在阿宝和蒸包身上，转身收拾起屋子来。就算是陋室，她也要打扫得干干净净，让小姐舒舒服服住下来。
夜里，蒂努小心翼翼说出了在心里考量了许久的话，“小姐，水沐月是因瘟疫而死。那阿宝她会不会也？”
水梦月道：“不会。你看阿宝身体是这般健康。再说了，若阿宝真感染了瘟疫，水沐月不会把她交给我来养，而是让我救她。”
蒂努暗暗思忖了好一会儿，道：“也对。我相信小姐的判断。”
“赶紧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翌日晨起， 水梦月起身向屋外走去，带着阿宝和蒸包在雪地里玩耍嬉闹。她兴高采烈地向屋内呼唤道：“蒂努，快来看，好大的雪。真美，咱们好似站在一幅绝美的画上。”
蒂奴见小姐如此高兴，急忙放下手中的湿柴，跑向她们。 她们在鹅毛大雪下纵情玩耍、放声大笑，你追我逐，三个人、一只猫，玩出了十几个人的热闹。好开心呀，她们好多年没这样开心过了。
一番玩闹下来，水梦月有些累了，蒂奴提议回屋休息暖暖身子。可她刚踏进门槛，转过身来痴痴看着漫天大雪，嘀咕道：“这雪下得这般大，怕是会封路吧，送物资的小厮不知还会不会来？”
水梦月见她一副忧天忧地模样，招手道：“别想了，来，到床上来暖暖。没事儿，过两天，云和就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就不用再受林清辛的气了。”
阿宝也用奶音唤着：“蒂吾，蒂吾……”
这下，云蒂奴一扫满脸愁云，跑过去钻进被窝里。
顿时，水梦月惨叫道：“啊，云蒂奴，你好冰，过去过去。”接着，她用肩膀推了推蒂奴，把她推到阿宝那边。一个弹指间，阿宝仰天长泣，她们不得不赶紧捂住耳朵，蒸包则一跃逃出了窗外去。
蒂努喜道：“哈哈哈……咱们阿宝话讲不清，哭声儿倒是挺洪亮。”
水梦月道：“云蒂努，你给我捂住她的嘴。”
蒂努不理会，紧紧把阿宝搂在怀里，道：“小姐，你也太过分了吧。她多大，你就跟她计较。”
“我……”水梦月不敢多言，嘴角油然生出羡慕之意。阿宝一来，她再也不是蒂努唯一的心肝宝贝了。
午中，天上的雪停了，地上的雪开始化了，周遭变得更加阴冷。蒂努已经把所有能穿的、能盖的，都压在了水梦月身上，可她还是冷得牙直发抖。大概是上午玩雪伤到了身子。
夜晚，水梦月病情更是严重，时不时还发出呓语。蒂努看了，心里十分焦急，却没有法子。后夜，她感到有些体热难受，心头浮上一计——连忙褪下外衫，抱紧水梦月，用自己发热的身子去温暖她。也许她想的法子有用，或许又是她的祈祷产生了作用。晨起时，水梦月不再喊冷，但依旧病弱，起不来身，人也昏昏沉沉。
蒂努给阿宝喂了一碗粗粮粥，就让她自己坐在床上玩，自己则跪在雪地里朝着寺庙方向祷告。小时候，她阿奶生病时，她也是这般虔诚祈祷。可惜，老人家最后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