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第章 我，是缘，也是劫（五）
一炷香过后，宁王身子一歪，整个人快速跌落滚下山去。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王爷……”
“将军，王爷掉下去了！”
胡极手脚并用爬到声音发出的地方，凝神向下望去，只见雾气腾腾，根本看不见下面的情况。他想喊，嗓子却发不出声来，全身都在颤抖。
“将军，怎办好？下去找？”
“找？咋找？你看下面……”小兵话没说完，就被淹没在一阵呼啸中。
“是……是……是云雕！”
五六个弹指间，云雕停住，秋英和宁王信步走了下来。
众人欢呼。胡极围着宁王转了一圈，上上下下检查一遍。
“我没事。饿太久，没站稳。幸好秋英路过救了我。”
众人闻言，感激地看向秋英。她默然，将一个大包塞进胡极怀里，道：“分给大家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说完，不顾众人惊讶的表情，转身又上了云雕。她来桑城不仅仅为救人，还更重要的是寻找云翼。她知道以他的性格，不会不来救灾。
“看什么看？赶紧吃，吃完接着找。”胡极带头大口吃起来。虽说这之前他们各为其主，互相不对付，但现在大家都在救援桑城，战线统一，想必秋英不会害人。他们有想法也不奇怪，毕竟在船上时，水梦月她们没少让他们拉肚子。
“大家别吃太多。”宁王望了一眼身边狼吞虎咽的将士，提醒道。他们饿了太久，肠胃经不起手里的硬疙瘩折腾。
胡极道：“接着走吧。”
他们走出才没十步。天又下起了大雨。霎时，众人仰头张大嘴巴接着雨水喝。甚至有人将干粮拿出来淋淋雨，让它变得松软些。宁王见了，眼色凝重——他在问自己这般逼迫将士与自己受苦是否值得……
“别想了。我们自己愿意的。否则王爷你手上没有兵符，根本调不动我们的。来，吃点吧。下一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胡极大口吃饼，再仰头接一口雨水咽下去，时不时还打一个嗝。那模样看起来既狼狈，又洒脱。
“多谢。”
胡极他们又搜寻了半天，还是连根人毛都没有看见。不消说，众将士已然没了信心。宁王更别说了，嘴唇都裂开了两道口子。
“大家原地休息会儿。”众人一听宁王让他们休息，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反正他们顶着大雨搜寻了一夜半，衣服湿了干，干了湿，早就馊了。
“谁？谁？谁在哪里？”宁王突然拔剑转身大叫。
众人听了，跳将起来，朝同一个方向拔剑。
“云庄云翼。”来人飘然落地，声音空灵。宁王见了，哈哈大笑，连忙上前，“云三哥，真的是你。”
他们是五年前在一场叛乱中遇见的。那时的他们浑身是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那场乱战打了一天一夜，最后他们走路时两条腿都无法弯曲，全身只有眼珠子最灵活。六桶水从头上浇下去后，他们才看清彼此的样子，互相傻笑着对视，眼里满是柔情。至此，他们总会在百姓遭难的地方遇见；困境过去后，又各自悄悄离开。
“阿伊呀，好久不见。”
兄弟俩热情相拥，寒暄一番，才带着众人向隔壁他们刚刚搜过的山坡走去。那里就是桑城百姓撤离暂避之地。原来云翼曾夜观天象，算出桑城有这一难，就找刘太守相商先带一城百姓躲与前山山洞避难。当夜，他们才撤离完，大雨如期而至，幸而百姓没事。
云和留下来与江浮一组寻了一天一夜也没找到一个桑城人，反而遇上了一群黑衣人，被他们缠住不得前进。
“怎办？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云和再次与江浮背对背抗敌，问道。
“我缠住他们。你找个机会突围去救孩子们。”
“好。”
两人达成一致协议后，迅速分开。云和拔出了剑，闭眼扫过去。瞬间，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很快，她干净的青色衣衫上布满了血渍。她依旧没有睁眼。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江浮虽是书生，但从小在沙场长大，很懂得如何拦住敌人。那些个想要去追云和的人，一个个都被他拦截下来。虽然他也受了不少伤，却不致命，故而战斗力一直不错。
“哼……他们还真有些本事。那老子下去会会。”那个一直笔直站在大树梢顶端的白发玄衣男子看到云和成功逃脱，嗤鼻道。然后他一垫脚，穿梭在山林间，寻找云和的身影。
云和跑得极快。根据宁王的消息，穆府三院秋涛院抓了一百个十岁男童囚禁在祭山林。他们想用男童鲜活的生命祭祀神树以达到秋涛院院主求子的目的。这次桑城被大水淹没也是他们搞的鬼。要不是他们在大雨来临之前将大河筑坝改流，桑城也不会被淹，民众也不会乱，男童更不会丢。
穆府是天下最大的江湖帮派，分为四院——春风、夏溪、秋涛、冬藏。各院自己管理自己的事，与其他三院毫无联系。其中就这秋涛院所做之事最让人费解。说他们不好呢，南蛮内乱可是他们帮忙压下来的，西北大旱是他们筹集财物稳定了民心，西南山崩是他们千里迢迢赶去开山辟出新的出山之路……要说他们好呢，帝都去年正月十五那场死伤非常严重的大爆炸是他们做的，云南沐王爷被大象踩伤躺了半年是他们搞得鬼，江南五年前爆发大面积瘟疫也是他们有意为之……没有人想得通他们的所作所为。当然也没有人敢与他们作对。
“小姑娘，别跑了。你是救不了他们的。我看你功夫还不错，要不我大发慈悲收你为徒。”云和被来人拦住了去路。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来人笑得很灿烂的俊脸，却觉得恶心。偌大一个武林世家居然拿一城百姓的生命满足一己食欲。他们与禽兽有何区别？她云和根本不屑与之为伍好不了。
“哼……少废话，看剑！”
“呵……有点儿脾气。老子喜欢。”白发少年粲然一笑，提剑向前，挡下了云和刺来凶猛的一剑，并将她击退。
“哈……”
只一招，云和就感觉到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但那又能怎样？事到如今，她还有别的路吗？没有。
“乌衣剑法。苗疆圣苗居然愿意将此功传授于你。丫头，不错呀，老头我果然没有看错。”白发少年正色道。他甩了两下剑，依旧没有要拔剑的意思。看来他对自己的功夫十分自信。
“再来。让老头我试试你的功力。”白发少年话落，人就到了云和眼前。云和手上提剑挡去，下半身下意识后退。那人见了，嘴角一扯，运气又出招，云和只能接。就这样，对方攻，云和接，打了三十个回合。
“哈……哈……”云和大口喘气，“妈的，真后悔没听水梦月的话，好好练练耐力。”是她贪功，不去注意根本，才会体力不支。
“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杀你。你走吧，回去记得给老头我带一句话送给圣女千茜——穆臣想她了。”说完，一双明亮的眼睛积满了泪水。
闻言，云和呆住了。原来眼前这少年就是圣女姑姑千茜倾情一生的少年情郎穆臣呀，难怪得他自称“老头”。知晓来人身份，云和还是心有不甘。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消息，不能因自己不行就白白放弃，放任秋涛院残害无辜孩童。可是坚持又能怎样，她不还是打不过。
“哎呀……好烦！先打吧，能拖一时是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