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第章 我，是缘，也是劫（三）
翌日晨起，云和照例在院中练剑，水梦月在一旁指导。两个人看起来都精神抖擞。
“玉清，这几日在做甚？”
蒂努挑拣着蔬菜，嗤鼻道：“他还能做甚，一个和尚，无非就是打坐诵经呗，难不成还学胡极梳大胡子？”
“行。我去会会他。今儿午膳，全素，多备点。”
不一会儿，水梦月回来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午膳时分，玉清来了。水梦月等人热情地招待着他。
吃饭时，他吃得稍有不安，因为她们时不时会冲着他笑一下，还会把好菜都放在自己面前。这些都是他以往没有的待遇。他仿佛进入了一个骗子王国。
一炷香后，玉清放下了筷子，喝了一口清茶。蒂努见状，赶紧捧了痰盂过来，笑弯着腰接住了他的嗽口水。这也是他不可能受到的待遇。
“好了，和尚吃好了。月姑娘，你们有何事？”
“聪明。本小姐果然没看错人。”
“今晚，我想去鬼市，听说你有法子可以见到鬼婆，能帮帮我吗？”
“好。”玉清答应得十分干脆。蒂努她们听到，有些手足无措。
晚霞的红晕渐渐褪去。水梦月早已穿戴整齐，手里紧握着玉清送来的鬼符站在一面高墙外。她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了。
鬼市的灯火一点亮，水梦月和圣女二人便急匆匆往里钻，边走边打量着周遭，见高楼耸立整齐地排列在道路两侧，各家商户热情地招呼着过往商客，一片繁荣盛景，这里完全就是另一个云都。
蓉城鬼市收纳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奇珍异宝，易物交换、买卖消息、听曲嫖妓等都不受国朝制度限制。所以这里是有钱人的乐园，许多人都闻名而来，一睹这鬼市繁景。只是此时，水梦月她们完全没有心情欣赏这满街的热闹。
她们走了许久，最后在一扇漆黑的大门前止步，抬起头看了看，这里与后方那灯火鲜明的街市完全不同，黑暗、寂静，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门上方无牌匾，门上也无可以叩响的门环，只是右侧有一个小小的洞，可供一只七八岁的幼童的手伸进伸出。
水梦月深吸一口气，食指与中指夹住鬼符放了进去。五、六个弹指后，里面伸出一只小手勾走了鬼符。不一会儿，大门从里面打开了，四个蒙眼小厮抬了两台轿子出来。
“两位美人，鬼婆婆有请，上轿吧。”出声者正是刚才拿走鬼符的那人。
“多谢小弟弟。这个给你换件棉袄穿，冬天快来了。”水梦月随意扯下裙边一块价值不菲的玉珏塞进了洞里，提裙上了前面那台轿子，走进了更黑暗中。
随后，圣女也上了轿子。这时，两只轿前的小厮掏出钥匙，锁上了门。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她们根本没打算逃跑。
水梦月和圣女被锁在了轿子中，完全搞不清周遭情况，只好竖起耳朵贴在轿子内壁努力地探听。然而她们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任何声音，不知是轿子隔音好，还是外面完全无声。
陌生环境，黑暗加无声，最是可怕。没想到这鬼婆婆这般会搞事。
“你是苗疆圣女，不要怕。他们都是装神弄鬼，欺骗人的。”圣女一直念叨给自己壮胆。她觉得还不够，又把天上地下各路神仙请了一遍。
水梦月的表现则淡定多了。她清楚害怕又能怎样，躲是躲不过了，既来之则安之。
也不知走了多久，轿子依旧在移动中，水梦月渐渐犯上了瞌睡。
突然，轿子停了下来，轿门也被人砍开了。水梦月惊醒了过来，悄悄探出脑袋看了看四周，见无异常，便推开轿门走了出来。抬轿的小厮已经被放倒了，好在只是晕了过去，圣女的轿子不知去了何方。
水梦月不敢乱呼唤，只好随意挑了一个方向走了过去。这鬼宫看起来还挺大的，只是这般布景完全没有章法，除了华贵，别无他长，看来这鬼婆婆欣赏水平一般呀。正在胡思间，忽听山后有人唱曲，曲声幽怨漫长。
水梦月骤喜，寻声走去，结果一不小心踏进了池子中，好在不深。这时，歌声止，早见那边走来一个美人，身姿曼妙，步履袅娜，端地与常人不同。
水梦月见来人和善，喜得忙来作揖，笑问道：“神仙姐姐不知从哪里来，如今要往哪里去？小女也不知这是何处，望乞携带携带。”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闯我鬼宫，让我来试上你一试。”那人说罢，径直向水梦月飞来。她一个趔趄，摔进了池子中。
闻言，水梦月已知大意，她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鬼婆婆了。只是她这般年轻，面容姣好似二八少女，那与年老色衰的婆婆挂得上钩。
“你竟没功夫？”见水梦月狼狈模样，那人立即收了掌风。
水梦月歪歪倒倒站了起来，笑道：“小女江月儿拜见鬼婆婆。”
“还挺有眼力见儿。”鬼婆婆又回到了刚才站立的位置，忽又飞至水梦月身边，摸了摸她的脉象。
鬼婆婆把完脉，心里一紧，道：“今日，我没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吧。”说罢，人已不见踪影。
“婆婆，婆婆，月儿有事相求。”
“你坏了我鬼宫规矩，我不会再应你所求，走吧。”
鬼市有言：进鬼宫，见鬼婆，不下轿，所求成；下轿则不成。
水梦月心知自己理亏，然鬼婆婆手里的鬼灭幻镜于自己十分重要。既然现在，求不得，那只能强取了。随后，她抬起头向着天空吹起口哨，哨声清亮绵长。
一盏茶功夫，云和、秋英齐齐出现在水梦月面前。原来，她早有另外的打算。所以她收买了看门的小孩，让他悄悄放云和、秋英进来。
既然计划有变。那现在，她们打算明抢鬼灭幻境了。只是圣女怎还没消息，按理说她早该发来消息了，怕不是出了意外。
随后，水梦月与云和一组，秋英先行去探路。没过多久，整个鬼宫都漆黑一片，她们不得不止步。云和站定在水梦月周边，时刻戒备着，动也不能乱动，完全发挥不出她的实力来。
水梦月望着头顶上那一轮灰暗的月亮，胡思乱想起来：“本来是来商谈的，现在却连面都见不上，真不知道这鬼婆在搞什么鬼。按理说，我应该是被抬进去见鬼婆的，为何行至此处就放了下来？这一切难道是鬼婆在暗中捣鬼？可也说不通呀。若是她，那为何让我进来，直接拒之门外不是更简单。难道……”她不敢再想下去了，急忙掏出腕铃拼命地摇了起来。这是她们约好的信号。
“月儿，你没事吧？”
“太奇怪了，实在是太奇怪了，我心慌得很，隐约感觉到这里有很强的杀气。圣女、秋英一到，咱马上离开。”
“那鬼灭幻境？”
“以后再想办法讨吧，咱可别栽在这儿。”
说话间，水梦月又加快了速度震摇腕铃。这时，一股强不可测的掌力向云和袭来。她也感觉到了，可是已来不及躲开，只好硬接着了。紧接着，她一把推开水梦月，将近日所学全集中在剑上。
“云和，快闪开……”水梦月嘶吼着，身体颤抖个不停。她不能想象自己再失去一个亲近的人会是怎样。
“啊……”，随着云和一声长啸，她接住那个黑暗掌力的瞬间也栽倒了下去。
水梦月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一点忙也帮不上。她恨，好恨……
“云和，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月儿，对不起，我没能好好守护你的身体。”
“傻瓜，那不重要，我只要你活着。”水梦月哭得撕心裂肺，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哭成这样。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只是想云和可能想听。云和也努力地笑着听她说话，这是她十几年来得到温暖最多的时候。她想牢牢记住她说得每一句话，等到来生说与她听。
不知何时，云和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渐渐看不清了；就连耳朵也像是有人在往里塞棉花，慢慢也听不清了。
这时，圣女和秋英来了。她们拖开水梦月，开始给云和诊脉。片刻，两人面色沉重。圣女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取出里面其中一颗药丸，强行给她服下。
“还好，还好。临来时，宁王给了我一粒大力神丸，否则神仙难救。”
秋英背上云和、圣女搀扶着水梦月一并朝来时的方向跑去。突然，前方燃起熊熊大火，挡住了去路，还夹杂着刀剑碰撞的声音。她们不想再惹事，只好回头走，另寻出路，一黑衣蒙面人持剑挡在了她们面前。这下，她们逃无可逃了。突然，她们听见一低沉男声从背后传来：“你们快走，这儿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