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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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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寂寂,天幕高远疏阔,繁星若垂,北越的朗朗风光与齐宛秀丽景色大不相同。

    齐凤汀凭窗远眺,上京城街道宽阔,各坊构造横平竖直、规整如棋盘。他已经在这里呆了两个多月了,见识了此地的雍容大气,也有幸窥见古老皇城中暗流涌动的无形刀光。

    而这皆非他此行目的。

    他来找一个女孩儿,一个本以为早就夭折,又或许仍然存活于世的女孩儿。

    鉴于齐国主的性命系在此女身上,出发前,所有人都盼望她最好还是活着。

    可惜,齐凤汀至今一无所获。

    “殿下。”

    齐凤汀回头,稚气未脱的面庞上是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威势,若是有不知情的人在此,也许还会觉得他这副模样有些滑稽。

    但蓝复没有感到半丝趣味,他甚至不敢看一眼齐凤汀的脸,维持着拜礼的姿势,深深弯着腰。

    “还是没有?”齐凤汀淡淡地开口。

    蓝复仍旧拘着礼,低着头道:“取回的所有发丝,臣均已验过,并无蓝氏族人。”

    “嗯,”齐凤汀没什么波澜,“收拾行装,吾明日向越国陛下辞行。”

    蓝复跪地:“臣无能!”

    齐凤汀:“蓝卿请起吧。父皇还没咽气,吾也没打算赶回去登基。回都城前,吾想先去一趟墨明。”

    蓝复骤然抬头:“殿下三思!”

    齐凤汀嘴角微勾,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唇红齿白,笑起来不说天真烂漫,也该纯稚率直。可他斜挑入鬓的眉尾拉得眼型也狭长,似笑非笑的模样狡猾而诡谲,只让见者背心发寒。

    蓝复视线闪烁着往下落了些:“墨明郡连通魔域入口,非常人所能及之处,殿下贵体不容有损,还是早些赶回都城为好,君上和娘娘还等着您啊!”

    “非常人所能及,”齐凤汀噙着笑意,伸手虚扶了他一把,“这不是有蓝卿在吗,蓝氏混了魔族的血,应当有法子叩开魔域大门啊。吾也不想扰乱两域安宁,父皇遭魔族术法所伤,吾不过寻一个解法罢了。她蓝迢子女的血一升可解,旁人替不得,那换成纯种魔族,十升百升,总该能替得了。”

    蓝复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几乎跪不稳。

    “蓝卿这是怎么了?”齐凤汀拎着他肩头的薄甲把人提起来,纡尊降贵地帮他掸了两下灰,“蓝卿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到了墨明,发肤血肉,说不准都有大用呢。赶紧去歇着吧,好好养一养。”

    蓝复勉力撑着两条腿,僵硬地出了房门。

    齐凤汀看着窗上缓慢前行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冷嗤一声。

    他早就想料理这个废物了。

    当年蓝迢以自身性命为代价,下血咒于仍是亲王的齐国主,留下一份模棱两可的残卷,上书“血脉不绝,咒术不灭”。那时只是个受尽欺凌的旁支蓝复,捧着残卷来献宝,信誓旦旦地保证,血咒的解法就是杀死蓝迢亲生的一双儿女。

    然而三年前,就齐国主以为咒术已解的四个月后,蓝氏先祖留下的一盏无油灯突然亮起,无风而动,指引向遥远的越国上京。

    蓝复惊慌失措地瞒下了这个异动,直到今年,齐国主血咒复发,来势汹汹如山崩。

    这意味着那个所谓早夭的女孩儿并没有死,又或者,像蓝复请罪时说的那样,解法不是要人死,而是他参详数年才领悟的真相,需要鲜活的血脉以安抚蓝迢以身为咒的怨念。

    恰合蓝氏诸多秘法的核心要义。

    血脉断绝,则血咒无解。

    “血脉断绝,则秘药无解。”为表敬重,徐清猗没有偷懒让元徇讲解,她刻意分了心思控制语调平缓清幽,以能最大限度地缓和所言内容的残酷,“此乃蓝氏立宗绵延数代之教义。密宗出手,多半狠辣,若非有这一条,岂不是早就被众人合力灭族。可有这个解法作保,无论何时,总是有人会留他们一线生机。”

    黎显问:“可你说……”

    徐清猗颔首:“是,我说无解,因为他们灭族了。现任密宗宗主蓝复,并非蓝家血脉。”

    “什么?”黎家父子大惊。

    魏国公府算得上与密宗世代为敌,二十年前,密宗改天换地那一遭动乱,他们也得了消息,但谁也不知道,活到最后的这一个,不是蓝氏族人。

    徐清猗道:“密宗上一任宗主蓝迢,是个女人,应该说,自开宗以来,密宗宗主一直是女人,直到蓝复上位。二位不觉得奇怪吗?”

    魏国公与黎显对视一眼,这有何奇怪,世间居高位者,若是男子自来理所应当,若为女子才是罕见。假使从来是男人的位置换了女人当然怪异,可反过来,便极少有人会惊诧了。

    “密宗以自身血脉为立足根本,亲缘不容混淆。”徐清猗见他们仍未明白,微有些无奈,“世间历来只有男子怀疑孩儿是否亲生,可曾见女子对此事困惑?只有女子腹中所生之子,能确保流着自己的血。因而密宗宗主,只能是女人。族中儿郎的子嗣,无论男女,皆不得入蓝氏宗族。这一条,原本是整个大族的通行之法,可后来,除了嫡系正脉,全都悖乱了。蓝复那一支,早不知是哪家的人了。”

    而蓝复从小受够了所谓嫡系的欺压,一朝投靠亲王押对宝得了势,头一个清算的,便是蓝氏正脉,杀得再干净不过。

    魏国公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既怒且悲:“那我儿!我儿便没救了吗!”

    徐清猗看向杨大夫,眼神示意。

    杨大夫道:“此毒于性命无碍,毒发时亦可用药缓解。公子挨过这几日,平日与常人无异。”

    黎显闭了闭眼,哑声道:“往后便劳烦杨大夫了。”

    “不敢当,分内之事。”杨大夫略犹豫了一瞬,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徐清猗,见她不解地歪了歪头,还是自己开口了,“只是,公子的药方中不乏名贵……”

    “咳咳——”徐清猗猛地呛咳了几声,“黎统领乃朝中栋梁,又与我、有些私交,就不要按着外人的价来算了,照着风寒的方子记账,实在有缺漏就记我账上。”

    徐清猗不是善心大发想替魏国公府省个三瓜两枣,而是以黎尧这个病症来开方子,所需的交易之物绝非是黎家能负担得起的,换成市面上流通的银两,怕是真得让他们倾家荡产了。

    藏月山庄行事一向如此,既开医馆治病救人,却也从不淡泊钱财标榜高洁。

    毕竟,培养医师药修是很费财力精力的。

    杨大夫微微躬了下身,回徐清猗的话:“是。”

    黎显摆了摆手:“郡主客气了,此事与郡主无关,如今看来,也与晟王无关,怎能让郡主破费。杨大夫,济月馆的账单请直接送到府上,绝不托赖,只麻烦杨大夫好好看顾阿尧,让他尽量好受些。”

    徐清猗知道劝不住,只向杨大夫轻轻点了点头。

    杨大夫明了其意,对黎显道:“自当照看好公子。”

    “按郡主所言,既然蓝氏正脉已绝,会否是蓝复留下了前人所制的毒药,用来加害我儿。”魏国公忽而问到。

    徐清猗尚未答话,黎显便道:“密宗若要出手,要么是直接取阿尧性命,如果不伤性命,总会有所图谋,蓝复如今无解药,便没有威胁的筹码,这般动作,毫无益处。”

    魏国公一转念也想明白了,却更是不解:“究竟是谁对阿尧下此毒手?”

    “就是那个女人!”黎显想起闻溪就恨不得掐死她。

    魏国公不觉得闻溪有这个能耐。

    “她能和密宗有什么关系?”徐清猗问。她本也不相信闻溪有问题,但听了黎显所说的那日经过,再加上杨大夫的验证,不论闻溪是否知情,她就是直接对黎尧下手的那个人。

    黎显道:“她全家被密宗所杀,独独她逃过一劫,这难道不可疑?”

    魏国公:“什么?!”

    徐清猗亦是震惊,她下意识回头看元徇,元徇点点头,又低下身子,以极微弱的声音,对她耳语了三个字。

    徐清猗瞳仁一缩。

    黎显亲自将徐清猗一行人和杨大夫送出了府。

    刚转过一个街角,徐清猗就弃了马,上了杨大夫的马车。

    “郡主?”杨大夫有些意外。

    徐清猗取出一枚玉牌交给她,杨大夫忙敛了神色,双手捧过。

    徐清猗道:“闻溪是燕素衣的病人,我要调她的病案,尽快。”

    杨大夫收好玉牌,谨慎道:“郡主觉得她会是蓝氏遗孤?”

    当年外人可探得的消息只有蓝迢产子,有说是龙凤胎,有说是双生子,也有说只有一子。蓝氏有遗孤流落在外这条消息也断断续续地传了好些年,一直不知真假。

    “我不知道,最初我根本没往这里想。我前不久在隆水神谕院见过她,那时她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丝毫魔气。”徐清猗眉头轻皱,“可是,元徇刚才提醒我了,她有朔望心。”

    杨大夫睁大了眼。

    徐清猗禁不住露出一丝苦笑:“如果真的是她,恐怕连燕素衣都没有想到。”

    人魔混血其实不算罕见,毕竟两域不是完全隔绝,只要有门有界,就总有开门越界的。只是不是每一个混血都像蓝氏先祖一样,秉着一腔执念要将血脉传承下去,还酿出许多阴毒秘法。

    杨大夫沉吟片刻:“若她身负魔族血脉,少主必定不会忽视。”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燕素衣一定给她开过药,蓝氏那点不知传了多少代的人魔混血,长期用他的药可以压住,再加上朔望心,她在隆水瞒天过海也并非不可能。”徐清猗想起了什么,“而且,是打开的……”

    闻溪的朔望心里,到底装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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