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随着钥匙的转动,老旧的防盗门“吱呀”一声,被一只苍白的手拉开。
来人有气无力地对着漆黑的屋子说了一句:“我回来了……”手里摸索着灯的开关,老式灯管儿闪了几下,渐渐照亮了整个屋。
在这个站在门口,一眼就能看清所有布局的小公寓里,没有任何人影能回答他的话。
这时,一个黄色的身影从衣柜上一跃而下,“咚!”的一声精准降落在一张摆放杂物的桌子上,碰倒了一堆零七八碎的东西后,小跑着到了门口。分毫没有自己干了坏事的自觉,软软地蹭上了宋逸的裤腿“喵~”了一声。
平常这位猫主子是没有这么亲人的。
除非是饿了。
宋逸“啧”了一声,抬了抬腿,将猫推远了点:
“去去去,在衣柜顶上滚了一身的灰就往我身上蹭,脏了你给我洗?”
嘴上虽是这样说,放下背包后,他还是立马趿着拖鞋,绕过客厅中央被弄翻的垃圾桶,到了猫粮袋子边上,抓了两把放进它的碗里。
昨天上班之前习惯性地准备了足够的猫粮,因此,猫主子倒是没清减什么。
看着它圆滚滚的身材,宋逸没忍住,手贱地按就是一顿狠撸。
“大虫,要不咱减减肥呗?这一饿就去翻垃圾桶,你猫德不行啊。”
话音刚毕,这翻脸不认人的小畜生不乐意了,反手就是一爪,将宋逸的手挠得见了血。
“我去!”一声惊呼,宋逸猛站了起来,刚平缓下来的心又飞快跳动起来,疼得他眼前一黑。
手背上新旧伤痕交错,看着就触目惊心。宋逸气得咬牙切齿:
“小兔崽子,如果有一天你成了流浪猫,出去了可别昧着良心说是你爹亏待了你!”
不再与猫纠缠,他一手捂着心脏,咬紧牙关一步步挪到床边慢慢坐下。扯了两张纸,把刚抓过猫粮的手擦了擦。又拿过酒精直接往伤口上喷了几下。
身上的衣服两天没换。也懒得再穷讲究,往床上一瘫,心里只有四个字:不想活了。
“……再晚几分钟放我,我就能昏倒在工位上申请赔偿了……垃圾公司……爹不干了……”
就宋逸这炮仗脾气,能在这猝死风险极大的岗位坚持到现在,还能在建筑设计界能混到今天这地位,不是梦想的支持,全靠金钱的动员。
加班改稿改到疯的他,每天也就那么24个小时不想工作,每个月也就那么三十几天想世界快点毁灭。
今天还是在和甲方斗智斗勇,一遍遍改设计图连轴转了四十八个小时后,经理终于看不下去宋逸那像是被人打了两拳的眼睛了,才大发慈悲让他回去睡觉。
连加班的夜宵钱都不报销。
宋逸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死吧,赶紧的。不想伺候这些大爷了……”
胡乱呓语了几句,话都还没有说完就沉沉地睡去。
半梦半醒间,宋逸突然有些呼吸不上来,身体也不听使唤了。
如困兽垂死挣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越来越稀薄,强烈的窒息感袭来,脑海里大片大片的星花冒出。
“……救,救命……”
时间仿佛延长了几个世纪,缓慢到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直至归于沉寂。
……
模模糊糊地,宋逸听见了一点声音,看到了一点光。
这种感觉像是隔着层水膜般,与周围环境的距离忽远忽近。
猛地,这层水膜没了,周围嘈杂的人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一齐灌进耳朵,晃眼的灯光不断刺过眼皮,搅得宋逸的头疼得快炸开了。
只觉得浑身一松,宋逸倏地坐了起来,刚才那种窒息的恐惧犹在眼前耳畔。他双眼布满血色,抚住胸口拼命地呼吸。
可当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时,随着周围的一声惊呼,宋逸的眼前闪过一物,还没平缓的心脏瞬间高速跳动起来,肾上腺素直接打满,催动全身肌肉猛地往旁边扑去。
“哐当”一声巨响,宋逸望着旁边碎裂的凳子,浑身冷汗直冒。
“我去,什么情况?!”他撑着沙发要站起来,忽然感觉半边脸痒痒的。随意摸了一下,猩红的血沾满了手掌。
“小逸!小逸你没事吧?!”
只听见一人撕心裂肺的吼,宋逸看见一个顶着头荧光绿的男人,踉踉跄跄地冲到自己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脸要查看伤势。
宋逸的脑袋有些发蒙,半是疼的半是被这哥们儿吼的。
眼睛刚从这晃眼的头发上移下来,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哥们儿你谁?”就见这男人又是一声吼:“小心!!!”
宋逸下意识地拽着他往旁边一躲,只见一个胸前纹着条龙的男人举着酒瓶挥过他原来站的地方,瓶子因为惯性狠狠砸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酒液溅得到处都是。
宋逸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下死手的力度,要是刚才没躲过去,一酒瓶子下去自己能直接升天。
眼看那男人还要追打过来,宋逸推开旁边要拉着自己跑的男人,一个侧身又躲过了那人一击,飞起来一脚踹到他的侧腰上,将人踹地摔在不远处的茶几上。
那绿头发的男人没走,反而站在原地,脸红脖子粗地冲一个人吼道:“王志雄!带着一群人打我们两个,你他妈真是不要脸!!”
“许松,你要是识相点儿就赶紧出来,别耽误我们收拾这个不自量力的小白脸儿。”
宋逸眯着眼睛循着声源望去,看见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立在这一片废墟外观战,手还不老实地在一个哭红了脸的小姑娘腰上揉搓。见宋逸看过来了,脸上笑容更加得意。
“哼,宋家小少爷?你不是挺能耐吗?这么爱当出头鸟,我倒要看看你多牛逼。”
夜店里锣鼓喧天的音乐响彻每一个角落,漫天的气氛纸裹挟着喷薄的干冰不断洒下。再看这周围围观的重重人影,和手里拿着家伙事儿渐渐往这边靠拢的人,宋逸有些混沌的意识里,无端砸吧出一点丧尸围城的感觉。
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鲜血染红了袖管。宋逸瞥了眼衣服,眼睛又紧盯着面前这些蠢蠢欲动的人。
“我这是穿越了?一来就玩这么刺激的……”话音未落,就见一人往这边冲了过来,宋逸瞳孔微缩,踩上沙发翻了过去,又一脚踹翻了一个想从背后偷袭他的。
他没受过正规训练,这点打架的经验,还都来自于中学时期,对付放学途中打劫的小混混练来的野路子,出手又黑又损。
可到底是不能以一敌众,再加上失血过多,渐渐地体力就有些不支。
那个叫许松的人在一边干着急,虽然不明白伙伴为什么突然这么厉害了,但自己那点三脚猫委实不够看。眼见一人从背后制住了宋逸,另一人拎着酒瓶子就要上前去了,许松一咬牙,冲上去挡在了宋逸面前。
可料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许松睁开眼睛,就见宋逸挡着自己面前,脚底狠狠地踩着那个男人,随手从地上抄起那个酒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底满是戾气:“赶紧出去,别在这里碍事。”
许松看着他,傻了。
宋逸躲开一人的袭击,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干脆利落地将许松推到一边。
四周的路早就被围死,不熟悉地形不知道情况,宋逸也无处可逃。好在和他打的这几个人也不是练家子,就仗着人多和手里的指虎。
冷冷地环视了一圈,瞥了眼那些往这边围过来的人,“不出意外我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
宋逸掂了掂手里的酒瓶,来一个人就狠狠地照那人头上砍,已经杀红了眼。而自己也狠挨了几下,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嘴里也尝到了血腥味。
勉强喘了口气,宋逸看见对面的人往这边冲了过来,他握住手里的酒瓶子全力挥出……
昏暗的环境下,稍微小一点的东西隔得远了就看不太清。等到他发现那人手上拿着的是一把匕首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算啥?”宋逸攥紧了手,脑袋已经有些麻了:“现实世界看我走得太快,死前再回光返照一下?”
忽然,眼前白影一闪,一条长腿横空扫过,劈在那人的胸口,将那人踹翻后,穿皮鞋的脚再狠狠地跺在他拿刀的手上。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宋逸没反应过来,挥出去的酒瓶收不回来,重重击在了男人的头上。承受了多次撞击的酒瓶终于撑不住碎裂开来,红棕色的酒液迸发出来,将男人身上的白衬衣染成了红色。
男人吃痛,回头狠狠瞪了宋逸一眼,倒也没说什么怪罪的话,而是弯腰拾起地上掉落的匕首。
“他是来救我的?”
看着他顺着脖子往下淌的鲜血,宋逸正心虚得紧:“完了,误伤友军。”
眼看又有不知死活的人要往前冲,他直接举着那半只碎酒瓶指着对方,大有拼死一搏的打算。
“都不许动!”男人呵斥了一声,冷眼看着周围蠢蠢欲动的人,道:“警察马上就要到了。”
像是号令一般,话音刚毕,人圈外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吼声:“都不许动!”“抱头蹲下!”“放下武器!”
这群聚众斗殴的人瞬间作鸟兽散,但没跑几步,就被赶来的警察按住蹲下。
抓着许松的人松了手,他赶忙跑到宋逸边上扶他坐下,紧张道:“小逸,你没事吧?我给你擦擦血。”他四处张望,没看到自己早就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的手机,正急得不行,忽然,余光看到立在眼前的这位救命恩人修长的腿。
“先生您好,能借您的手机打个急救电话吗?”
男人俯视了他一眼,摸出手机解开了锁丢给他。
宋逸眼前有点模糊,身体也虚弱,一个没坐稳往旁边歪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揪住了男人的裤子,等把手拿下来时,已经擦干净了。
宋逸:“……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
救命恩人那一身宛如刚下谈判场,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服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宋逸顿了几秒,仰头望向了个大概的方向,勉强地笑了笑:“兄弟,对不住哈,刚没刹住车。谢谢你救了我,医药费什么的我给你报。”
男人低头看他这满头满脸血,惨兮兮的模样,微蹙了一下眉眼神有些复杂。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许松打完急救电话,看着宋逸满身的伤,简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像个二百斤的狗子。
嚎得宋逸脑瓜子嗡嗡地,艰难又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句话:“大哥……我还活着,求您别提前哭丧行吗。”
撑不住失血过多,宋逸说话的时候眼皮子直打架,最后直接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临到意识断片儿时,这人还感慨了一句:“我还真是命苦”
这场闹剧下来,他们周围的那一片儿直接成了废墟,玻璃碴子遍地都是。
许松想将宋逸从地上弄起来,可宋逸一米八三的大个儿,再加上人是晕的没有着力点,他试了几次都没能将宋逸扶起来。
男人打完一通电话,跟对面的人交代了些什么事情。放下手机时,见他们这狼狈的样子,就俯身抄腿弯将昏过去的宋逸抱了起来,轻放在沙发上。
如蒙大赦,许松连声道:“谢谢谢谢,非常感谢!”
“不用。”
听到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许松顿了一下,歪了歪头,就着那还开着的舞台灯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下男人。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约莫着也能看出眼前这人眉目周正。简洁合身的衬衫西裤裹在他身上,肌肉结实的线条隐隐透出,更能显出身材的优越。
颀长的身姿往那里一站,无端的就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怎么总觉得这人这么眼熟呢?
“哥们儿,咱们是不是见过?”
男人听见这句话,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英俊的脸上没有什么意外的情绪,淡淡地勾了下嘴角,道了一句:“你好啊,许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