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丢掉吧，我不要了
风间雪刚一走出姬冉瞳的房间，就看到门口拐角处站了两个人。
少女一袭白色的长袍，肩上披着的是昨日小桃红拿来的新做的白底红花披风，上面用细细的红色丝线，绣着一朵朵盛放的蔷薇花，鲜艳欲滴。
小桃红垂首，站在姬夜瞳身后。
风间雪的脸色瞬间变了，但是却又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淡淡地说道：“风大，回去吧！”
他从姬冉瞳的房间出来？听婢女们说，昨夜他没有回房，彻夜未归……
听婢女们说，昨天他带着姬冉瞳回房之后，出来了一会，再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了……
听婢女们说，昨夜，他交代，姬冉瞳的房间，不许任何人进去……
见姬夜瞳不说话，风间雪便走了过来，帮她紧了紧披风：“用过早膳了没？”
“用过了。”少女声音平静。
“吃的什么？”
“清粥，还有三丝卷。”
“味道可还好？”
“还好，还是原先那个厨子做的。”
“那就好，身体太弱了，多吃点。”说完，风间雪淡淡地瞄了一眼垂眉的少女，然后侧身，从她身边走过，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而去。
他的身上，依旧是自己熟悉的味道。姬夜瞳的鼻息之间，充斥着的全部是他的气息。
呆立在原地，听着他越走越远的脚步声，一声一声，节奏分明，没有丝毫想要停下来、或者是转过身来的意思。
良久，姬夜瞳才挑了挑眉，朝着来的方向，转身，离去。
走了两步，突然站住，伸手将身上披着的绣着蔷薇花纹的披风解下，肩膀一震，缎质的锦裘便顺着少女高挑的身体，滑落在了地上，褶皱处的蔷薇花，在光线的作用下，有些变形、扭曲着。
“姑娘……”小桃红捡起地上的锦裘，追上去：“您的披风……”
“丢掉吧！我不要了。”
冰冷的声音，还有依旧前行的脚步声，没有丝毫留恋和回头，像是丢弃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东西一般，决绝。
小桃红拗不过主人，便只能忍痛丢弃这件她认为跟主人气质非常接近的锦裘，将它扔在了一株被修剪成为圆球形的万年青上。
少女已经带着小桃红走远了，她们没有注意到，一颗粗壮的大树后面，矫健的人影闪身而出。
纤长的手指，比例恰到好处地完美，拇指上，戴着一个玉扳指。轻轻捡起被丢弃在万年青上的披风，挽在手臂上，轻轻抚摸着，然后将披风略微折叠一下，抱在怀中，离开了。
回到房中，像是往常一般，姬夜瞳坐在桌边一边慢悠悠地喝着茶，一边翻看一些书籍。
门外，传来好事的婢女们的议论声。
“听侧殿那边的姐妹们说，昨晚太子殿下在四公主房中过夜呢！”
“啊？那咱们姑娘可怎么办呀？”
“就是呀！看太子殿下平日里跟姑娘亲密的样子，可是说到底还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呢！这四公主刚一过来，太子殿下就变心了。”
“这也不算变心啊，本就是有婚约的。只不过，两姐妹嫁给同一个男人，不知会不会别扭呢！”
“嘘！小声点，别让姑娘听到了。”
“额，我看姑娘好像也不介意吧？今天早上，姑娘好像去了侧殿，回来之后，不也跟平日里一样么？”
这时，屋内突然传来姬夜瞳的声音：“都不用做事么？”
婢女们这才赶忙噤声，拿着各自的工具，做事去了。
姬夜瞳见屋外没了动静，便知那些“长舌”的婢女们都离开了，没有想到风间雪和姬冉瞳的事情竟然传的这样快呢……
北风萧瑟，好冷的初秋！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姬冉瞳故意粘着风间雪，在姬夜瞳面前招摇而过，像是在有意无意地炫耀着什么一样。
只是，姬夜瞳却像是没事人儿一般，该干嘛的时候就干嘛。完全就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她的淡定，让风间雪更加捉摸不透了。
两个月后，姬冉瞳说是要回尚稹城陪父亲姬残城过春节，便告别了郭恒，带着随行的婢女们，在郭恒亲自指派的护卫队的护送之下，朝着尚稹城的方向，浩浩荡荡地离去了。
离开漠北的马车上，姬冉瞳斜斜依靠在车内的软垫上，眸中满是笑意和憧憬。临行前，风间雪带着她，在寒风之中的草原纵马奔腾。身后，是风间雪温暖的怀抱，他告诉她，要她等他，等他收复了风眠城，便在江南的垂柳江畔，修建一座豪华的宫殿，用她和他的名字命名，就叫“雪瞳宫”吧！
他还告诉她，那座宫殿里面，她将会是女主人，然后守候着古老的风眠城，一起到老。
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她也爱他。
所以，她要用自己的力量，帮助他，让他的愿望能够早日实现，这样，她就能够跟他一起，住在江南的垂柳江畔，过着甜蜜幸福的小日子。
姬冉瞳从来不曾想过，幸福竟然离得自己这样近，竟然会唾手可得……
这个少女，还沉浸在风间雪为她精心编织的梦中。又或者说，至今还毫无怀疑地相信他那个关于江南的誓言。
无论是想要一个女人对自己爱到死心塌地，还是恨到痛彻心扉，最快捷的方式，就是夺取她的身体，这句话是谁说的？
风间雪将一杯清茶端起，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慢慢品尝着。
姬冉瞳的手段犀利，行事风格诡异，也是个极其会掩饰自己的女子，但是此刻，当她光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的那一刻开始，心中便对自己言听计从了。
这个计划，冒险，但是至少从现在来看，也算是值得了。
欺骗一个女子的感情，背弃另一个女子，这就是代价么？
那天，在侧殿的庭院，姬夜瞳毫无留恋地将那蔷薇花纹的披风，丢弃掉。当时少女眼中的决绝，此刻依旧刺痛着他的心。那蔷薇锦裘，是他特意吩咐庞显从江南请了能工巧匠绣制的，上面的花纹样式，也是自己绘制之后交给绣工们的。锦裘经过日夜赶工，一赶制完毕，便着快马日夜兼程，从千里之遥的江南运送而来。
但是她却没有丝毫的不舍，便丢弃了，那么洒脱，那么决绝。
这两个月以来，无论他和姬冉瞳如何在她面前秀恩爱，她却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的内心，究竟是如何一番想法？纵使能够摸得清世间所有女子的心思，唯独她的心，像是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令人无法用常规思维去衡量。
茶已冷，炉子也熄灭了。
年轻的太子站起身来，背身离去，宽大的袖袍随风鼓舞。桌上，还残留着半杯清茶。
姬冉瞳已经走了，他又能够卸下一副面具了，不会那么身心俱疲了。许多事情，非君子所谓，但是跟国仇家恨比起来，算不上什么。姬冉瞳本非善良之辈，如此做，算是给某个内心深处的女子，还一个公道吧！
当他那夜在郭恒书房外，跟踪黑衣女子开始，然后到姬冉瞳的侧殿，看她脱掉脸上的面巾，一双眼眸漆黑幽深，他便想清楚了这段时间以来所遇到的一切疑难问题的答案。
五年前，在风眠城逸景宫，从他书房之内偷走属于他的那一份风眠城兵力部署图的人，并非是姬夜瞳，而是假装失明了的姬冉瞳。因为此事，他对姬夜瞳拔剑相向，险些要庞毓杀害了她。现在想来，当时只是淡淡否认了的姬夜瞳，并没有极力为自己辩解，而他却已经因为心中根深蒂固的想法，给她判了死刑。当时的少女，知道再多语言的辩护，也无济于事了。
后来，姬夜瞳送走慕容澈之后，再次返回，从姬残城的虎口之中，冒着铠甲兵的追赶，将他救出来。五年间，在漠北，两人之间早已经培养出了相互的信任，但是，那件事，却依旧是没有提及、但依旧存在的伤痛。
今日，这根隐藏了五年多的刺，终于拔出。男子目光沉凝，衣袂飘飞，此生，他亏欠这个女子的太多、太多。
他坚信以后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还是足够长的，足够他慢慢一点点的弥补自己曾经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