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伪装
“白……殊殊。”
元衡掌门颇为认真得核对名簿上的信息，将待命的大长老轰了出去，留下白殊殊一个人在跟前。
“你就是宗门今年文比第一，武比赢过方才那个卢家少年的女弟子？”
元衡掌门再抬起眼来，神情变得犀利，渡劫期的威压瞬间施展开来。
白殊殊猝不及防，单膝跪在了地上。
“回掌门的话，是的。”她咳出几口气，忍着额头上的汗，艰难地开口答话。
元衡掌门用审视的眼光打量了她一番，片刻后一下卸去了压力。
白殊殊心中松了口气，听到掌门威而不严的声音响起：“很好。”
“虽是双灵根，但并未气馁，无父无母，却敢只身上山，我辈后继有人了。”
“掌门谬赞。”白殊殊心知长老一早便把他们的资料交给了元衡掌门，她在这种大能面前说谎无异于班门弄斧，不如实话实说，显得更为真诚。
“孩子，过来。”
元衡掌门笑眯眯朝她招了招手，这一刻他仿佛不是一宗之主，而是一个交代后事的老人。他将一把钥匙放在白殊殊手心道：“这是凌霄宗藏书阁顶层的钥匙，你寒门出身，资质平平，过去想必吃了不少苦才有今天这番成绩，望尔往后能继续勤学苦读，有朝一日成为我凌霄宗最坚实的后盾。”
“多谢掌门。”白殊殊扶着元衡掌门的手站起来，终是没忍住问道：“掌门，你为何……”
元衡掌门摆了摆手省去了她的话，即将登仙的修士神识通透，一看便知白殊殊想问什么，无奈地笑了笑道：“孩子，你可知凌霄宗百年屹立不倒的底气是什么？”
“是修士。”白殊殊下意识答道。
元衡掌门没说她答得对，也没说她答得不对，只是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白殊殊骤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出类拔萃的修士。”
“没错。”元衡掌门轻叹了口气：“这样说虽是残忍了些，但这世道本就炎凉。一个大宗要想立足必须有十位以上的化神期修士，上一辈除了本座以外，还有本座的三位师兄，和两名剑修大能，可惜他们都寿元已尽，留下本座这么个老不死的独自支撑宗门。”
“其实这次闭关前，本座就隐隐感觉到离仙途不远，念及宗门式微，才一直拖到今日，如今是再拖不得了。”
白殊殊明白元衡掌门内心的担忧，凌霄宗担着天下第一宗的名号近千年，到这一代只有掌门一个拿得出手的渡劫修士，还有五名化神期长老。
若是元衡掌门破天而去，凌霄宗留在凡间的就只有寥寥几名大能，免不得遭人觊觎，趁火打劫。
所以掌门迟迟不肯入仙门，必须亲眼看到宗门的新鲜血液成长起来才能放心。
“掌门放心，吾等一定努力修炼，不负掌门所托，不负宗门期望。”白殊殊对这位老前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如掌门这般大义之人担得起她的敬佩。
“好，好！”元衡掌门老眼含泪，手臂已经接近透明，想要拍了拍徒孙的肩膀也十分困难，他望了望天边的漩涡，感叹道：“本座今早见了三个孩子，其中最满意的就是你，卢家小子木讷，范家小子任性，只有你这个女娃娃还能主得了事。”
“你且记好了，天分对于修士来说不是最重要的，更可贵的毅力与恒心，只要心有大道，不论你身在何处，都会为天地法则所眷顾。”
元衡掌门言尽于此，刚刚起身，天边闪过两道虚影，那虚影飘然落在元衡掌门身后，公事公办地传音道：“薛元衡，尔修为已至地仙，即刻随吾前往仙界，授任委职。”
白殊殊低着头，浑身寒毛一竖，余光瞄到元衡掌门身后之人，心中紧铃大作。
清彦这家伙果然来了，而且不止是他一个人，他的好妹妹清沐也一同来了！
白殊殊一动不敢动，七窍玲珑心转了几圈，只想找个法子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以前她与清沐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如今两人素不相识，她作为一个小小的凡间修士，看见神仙的第一反应应该是震惊失神才对。
这个节骨眼上，门口久久候着的丹峰大长老察觉到异动闯进了静室。
“掌门，出什么事了……”
大长老话说了一半，看到静室中两个气场非凡的虚影，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激动地跪下道：“凡修见过两位仙君仙子，仙君仙子莫怪，莫怪。”
白殊殊对丹峰大长老见风使舵的功夫已经见怪不怪了，此时无比迫切地想寻借口和大长老一起退出去。
没想到大长老根本不想放弃与仙人近距离交流的机会，死皮赖脸地留在掌门身旁，要亲眼见证掌门飞升。
白殊殊：……
这下大长老不走，她也走不掉，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闭嘴少说话，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清彦与清沐出身水神嫡系，身份高贵，根本不屑于和寻常凡修交流，微微颔首表示听到了，然后便合力施法，加速元衡掌门凡躯的炼化。
“愣着干嘛，还不给两位仙人沏一壶上好的灵茶。”
白殊殊睁大了眼睛，恨不得把大长老的嘴捂上，可她现在的身份是丹峰弟子，公然拒绝反而会引起旁人的注目。
她深吸一口气，快速应了一声，转过身去倒那该死的茶。
本来一个清彦已经够她头疼的了，又来一个清沐，真是祸不单行！
白殊殊大方地抓了两把翠山云雾茶放入杯盏，仔仔细细地泡出了几杯绿到发光的茶水给大长老和清彦清沐两兄妹端了过去。
清彦清沐两兄妹仅仅是幻体下界，真正的实体根本不在此处，当然不会喝这两杯茶，大长老不知情才会闹了乌龙，尴尬地瞪着两杯绿油油的茶水干笑。
“你这位弟子看着倒是眼熟。”
清彦瞥了白殊殊一眼，淡淡地说了句话。
白殊殊静立原地，不动声色地扮演着自身角色，仿佛对清彦仙君那句话毫不敏感。
“啊这……是吗？我宗弟子有幸与仙君的友人容貌相仿，那是她的福气。”
大长老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笑呵呵得打圆场。
“兄长，你这是在做什么？”清沐皱眉看了看自家兄长的，有些不满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
然而清彦不为所动地继续朝白殊殊吩咐道：“你，抬起头来。”
白殊殊依言抬头，脸上有恰到好处的困惑和紧张，困惑是她演出来的，紧张却是货真价实的，但试问哪个凡修见到仙界来的仙人不带几分紧张？
清彦的眼神落在白殊殊的脸上，像是要看穿她皮囊下的灵魂。
可盯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异常，除了脸有几分相似，她与那个目中无人的公主简直天差地别。
而且那位骄纵的公主分明在众目睽睽下跳了魔渊，怎么可能逃出生天？
看来真的是他猜疑过度了。
“兄长，她……”清沐仙子也看清了白殊殊的脸，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清彦给了妹妹一个眼神，示意她别担心。
他伸出一只手置于白殊殊头顶，释放出神识探了探她的修为。
“凡脉筑基，是个好苗子。”
大长老听到这话，不由地喜上眉梢，刚刚还埋怨白殊殊的话锋立即一转，受宠若惊道：“这孩子是我们宗门考核的前几名，平日里还是很上进的。”
听到这话，清彦仙君和清沐仙子齐齐恢复了先前波澜不惊的模样，倒将大长老弄得一懵一懵的。
怎么夸这弟子好，仙人们反而不感兴趣了呢？
大长老不知道，清彦之所以怀疑白殊殊就是因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仙界无人不知，云殊帝姬是个天生废材，不学无术的，优秀上进这两个词铁定放不到她身上。
两个仙界接应者带着入定的元衡掌门一走，凌霄宗上下整个松了口气。
“你们感觉到没，刚刚丹峰那股澎湃的仙气，一定是上面来人接咱们掌门了！”
“是啊是啊，刚刚我差点吓晕过去！”
一片议论中，白殊殊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踏出议事堂后腿一软，幸亏徐子瑜在她身旁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师妹，你没事吧？”
“我没事。”白殊殊感激得看了看大师兄，解释道：“只是刚刚好险。”
徐子瑜以为她说的是大长老让她沏茶的事，心里也为师妹愤愤不平：“大长老刚才确实过分了，你是丹峰的弟子，又不是丹峰的奴仆，哪里有使唤弟子沏茶给别人的！”
白殊殊但笑不语，其实她说的险是刚刚险些被清彦看出端倪。
好在自己的灵魂与躯体已经融合了有十年之久，又不知是什么力量将它们绑在了一起，连清彦这样水准的仙君都看不出来。
无论如何，她暂时是安全了。
白殊殊心情大好地同师兄师姐道了别，一人走在遍布灵植的树林间。
树林深处有不少前辈种的稀有灵植，正好借此机会多学习观察。
她兴致冲冲地走到半路，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身后明明空无一物，却老是感觉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盯着她，
那种注视感如影随形，就像一条毒蛇瞄准了它的猎物。
白殊殊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一股寒意直冲脑门，从头凉到脚。
她听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唤她过去的名字。
“阿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