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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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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重天上的昆仑宫,比旁的地方都要冷清。

    云殊静静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听着窗外仙娥稀稀两两的埋怨声。

    “听说了没?!宫里那位三殿下又作妖了,好像是公然与天后娘娘对峙,娘娘罚她禁足在宫中,都这么多次了还不长记性。”

    “听说了听说了,不过此次三殿下禁足不是因为退婚的事情……”

    小仙娥说到一半似被身边人打断了去。

    “今日可是神君和清沐仙子的好日子,别提这些不吉利的人和事,一会冲撞了喜气,你看神君责不责问你。”

    云殊手中的银簪一顿,滑落到地上。

    突如其来的动静将外头两个仙娥吓得慌忙逃窜,守在门后的仙侍沉月敛了裙子进来。

    沉月是云殊的贴身仙侍,自小便在云殊跟前服侍,见云殊脸色不对,担忧道:“三殿下。”

    云殊压下喉咙里的血腥味,挤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沉月,你老实告诉我,今日玄尧人在哪里?”

    仙侍头伏得低低的,没敢说一句话。

    云殊一看便知道了答案,摇摇晃晃地起身朝外走。

    “殿下,去不得!娘娘明令您不得踏出昆仑宫半步!”

    云殊充耳不闻,她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般清醒过。

    过去的数百年里,她时时刻刻以仙界三公主的要求约束自己,言谈举止皆顾及仙界的脸面,可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呢?

    不过是一纸献祭的天谕。

    仙界众人都说她骄纵,可若不骄纵,以她一个无法修行的身子骨,如何能在强者为尊的仙界自保。

    云殊笑了起来,一瞬间她似乎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譬如她被抛弃的命运。

    譬如她苦修无果的灵力。

    又譬如,她的前未婚夫,也是今日的新郎官,玄尧。

    仿佛从一开始,她就生活在一个精心编织好的谎言中,入局的那一刻,便注定了是一枚弃子。

    “沉月,去告诉母后……哦不,是天后娘娘,就说云殊想通了,无须他人求情。”

    云殊说完这句话,拂袖推开宫门。

    外头按例守着两名天兵,不苟言笑地拦住了去路:“三殿下不可外出。”

    “若我非要外出呢?”

    云殊瞥了他们一眼,嗤笑一声,眼中久违地燃起年少时那股傲气:“我倒要看看今日谁敢拦我!”

    她眉眼熠熠,若不是周身没有修为波动,当真当得起天上地下至尊神女的名头。

    天兵们有一瞬间的怔神,等回过神来,云殊纤细的脖子距离他们手里的刀尖仅三寸之远!

    几人虽是奉命看守,却不敢真的伤了三公主,连连后退。

    “告诉我,神君的天婚之礼定在何处?”云殊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我保证今日过后,无人会为难你们,你们这份苦差事也算是到头了。”

    几人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吐出了三个字。

    “凤梧殿……吗?”云殊口中溢出一声轻嘲:“水神这次倒是大手笔。”

    凤梧殿原本是古神留下的福祉之地,历代帝后大婚才会启用。

    想必水神是求得了恩典,要将独女和玄尧神君的婚事昭告天下。

    云殊掐了个诀,再睁眼已经站在了富丽堂皇的殿宇前。

    她抬起头,满目的红绸,心一寸寸冷了下去。

    ——阿殊,你信我,我会护你周全。

    ——阿殊,只要你愿意,你会是我的妻子。

    昔日的情人呢喃如同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徘徊不去。

    说这话的人曾经是她满心满眼都装着的人,她也曾天真地以为他们会相伴一生,也会拥有一场震撼三界的婚礼。

    但最终……

    往事不堪回首。

    云殊闭了闭眼又睁开,身板挺得直直的。

    人前她依旧是那个尊贵的三殿下,不容任何小仙侮辱。

    “三殿下,您……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一阵惊呼声传遍了大殿,打断了正在进行的天婚仪式。

    一身龙纹红衣的新郎官回过头来,眉眼依旧如往昔般温润端方。

    那双乌金色的眸子落在云殊身上:“阿殊?你怎么来了?”

    云殊指甲盖抠的掌心生疼,这样才能勉强维持自己的情绪不失控。

    原本她应当凭借一时的怒火砍这对新人一刀,可现在她法力尽褪,手无寸铁,连开口质问都做不到。

    “阿殊,听话,先回去,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玄尧开口,他的神色依旧是那么的从容,语气也那么的平和,好像是她的出现打搅他的吉时,是她耍脾气耍性子纠缠不休。

    云殊站在众目睽睽之下,承受着他人的指指点点,觉得自己的任何举动都有如跳梁小丑,再闹也掀不出浪花来。

    反观站在玄尧神君身旁,一袭凤冠霞帔的清沐仙子,警惕地盯着云殊,生怕她做出什么荒唐事毁了这场精心策划的婚礼。

    云殊觉得喘不上气来,甚至有些恶心反胃。

    她拔下头上的银簪,毫不迟疑地折成两半,挖出簪身中一片玄色鳞片,塞进清沐的手中。

    旁人没觉得有什么,唯独刚刚还面色如常的玄尧神君看见那鳞片,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竟直接出声道:“阿殊,别闹了!”

    “闹?我何时闹了?”云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的五脏六腑都在疼痛,神智却无比地清晰,交代新嫁娘道:“这是你未来夫君化形前的最后一片逆鳞,既是故人大婚,我自然要送点什么,这鳞片便转赠与你,将来兴许能派上用场。”

    玄尧的眼底翻涌着浓浓的阴翳,似乎随时要挣脱束缚倾泻出来。

    云殊知道这是他发火的前兆,但此时此刻她已经不会顾及这些了。

    眼前这个她爱了整整三百年的男人,从今往后,他的悲欢喜乐,荣辱兴衰,都与她再无瓜葛。

    “玄尧,我不欠你的。”

    云殊转身,鼻间有些酸楚,脚下的步子却平稳如常,一步也没有踏错。

    直到她走出九重天境,双腿才一踉跄,险些摔在地上。

    她怔怔地望着漫天的云雾,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流。

    一颗心捧到别人面前,再被丢弃践踏,说不痛是假的。

    就好似有人用针尖扎她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啊。

    她拭去眼角的泪,蹒跚地靠近万条锁链围封的深渊。

    深渊下漆黑一片,浓重的怨气充斥上来,轻而易举地刮碎了柔软的衣衫。

    即使是用仙界最好的玄铁镇压着,这传说中的上古魔渊依旧在源源不断散发魔瘴。

    但凡修为弱一些的修士接近,都会被影响心智,直至被魔渊吞噬。

    在此处,云殊是个例外。

    因为她天生就是为克制魔渊而培养出来的完美祭品。

    她所拥有的纯元灵根,吸收古神遗迹而成,无法接纳任何外来灵气;同样地,也不受魔渊侵蚀。

    所以,魔渊就算张再大的嘴,也吞不下这个香饽饽。

    只要她愿意剐下自己的灵根,以灵根为阵眼,那么魔渊势必永远不见天日。

    问题就在于——

    剐下灵根,她会死。

    她的体质特殊,最初三魂七魄就是依傍灵根聚集在一起,一旦没了这个中心,魂魄就如同无根浮萍,轻轻一碰就散了。

    那群仙界执法者指望着她自愿牺牲,那么一切万事大吉,还能追封她三公主的功德。

    若是不自愿,那就只能将她囚禁起来,囚禁到她妥协为止。

    这种做法说好听点是劝导,说难听说就是逼迫。

    云殊讽刺地看了一眼远方祥光普照的仙界殿宇,那么多高高在上的神仙,想出的最佳办法居然是逼一个比他们小了几万岁的女子舍生取义!

    真真是可笑!

    想要她献祭是吧她成全他们!

    但她偏偏不按他们的意思默默无闻地死去,她要这些道貌岸然的老家伙永远记得,他们是怎样害死了一个无辜的生命。

    她要让全天下看到,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三界众生对不起她!

    云殊脱去白靴,赤脚踩在锁链上,脚上一瞬间多出了数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她的发髻被狂风刮散,张扬地飘在空中。

    她没有选择祭出灵根,而是连人带魂一起纵身跃下了无底深渊!

    霎时间,电闪雷鸣,电光劈开祥云,映在金红的霞光中,显得分外绚烂夺目。

    这是云殊最后看到的景象。

    盛大,壮观,美丽而又短暂。

    她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丧钟声,伴随着轰鸣和惊叫,似乎有大批人马正朝魔渊赶来。

    可惜——

    来不及了。

    她唇角扬起沉醉的笑意,任凭滚烫的鲜血淌落周身。

    她想,这一次,她是真的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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