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向来对女孩子不怎么感兴趣，甚至觉得有些烦的陆瑾然也同样被惊艳到。
女孩将煤油灯挂在墙上的木钉上，整个人就像自然地融入黑暗中的皎皎明月，可望而不可即，又好似莹莹宝珠，让人想要妥帖珍藏。
她坐下的位置离自己差不多有半米远，时不时地轻轻煽动着蒲扇，发丝飘动带来一阵淡淡的清新，闻起来沁人心脾，又有种莫名的心痒。
傅家那样的情况应该不会允许傅子琛找一个乡下小村姑的，哪怕长得漂亮有气质，读过书会做衣服，但如果傅子琛铁了心要和她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的。
陆瑾然抬手轻捏着削尖的下颚，思考时修长的食指微圈缓缓转了一圈，不过倒是可以借此气气他。
“咋又在晚上洗头发，这么厚的头发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干。”何玉芬忍不住低声斥责。
闺女学了城里人那套爱干净的毛病，甚至还要更过分，大冬天隔一个晚上就要洗澡，春秋天每晚都要洗澡，到了夏天一天洗两个澡，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洗头发。
如果是像孙女那样头发短，发量少，洗了容易干也就算了，可自家闺女平时梳俩辫子，一个辫子就跟大部分人的头发一样多，大夏天洗了头发也要好久才能干。
每次因为洗澡洗头发的问题产生争执，有些洁癖的姜明珠无法改掉自己长久以来的习惯，只好转移话题，问道:“爹和二哥去哪了？”
何玉芬被气得睨了她一眼，扭过头不说话。
母女俩小吵小闹惯了，宋宝娟无奈地叹了口气，“去找汪书记了，这个时候下雨怕把田里的秧苗淹死，晚上也不得闲，这一年到头啊也就收成好的年头过年时能快活一点。”
种地这活姜明珠帮不上忙，农民靠地吃饭，也靠天吃饭，天公不作美非要在这个时候下雨没人能拦得住，只能默默在心里希望别下大雨。
“小姑，你的头发吹到我脸上了，”躺在凉床上的姜月小朋友抓着潮湿的头发，像小狗似的嗅了嗅，“小姑你用啥东西，香香的。”
“栀子花，老刘家里养了，我摘了些捻成汁煮肥皂，带了点栀子花的香味。”
姜明珠倒不在意香不香的，也没闲情雅致捯饬肥皂，主要原因是这年头没有洗发膏，村里很多姑娘用的是草木灰或淘米水，有肥皂洗头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可是肥皂碱性比较强，洗完后头发有些干枯毛躁，头皮也有点痒。
记得奶奶以前养花提过栀子花喜酸，也不知道算不算酸性植物，她随便摘了一篮子新鲜的栀子花捻成汁混合上好的头油煮肥皂，最后还加了几滴白醋定型。
浓缩的栀子花汁液融入肥皂里自然而然多了分香味，头发干枯和头皮痒的情况也确实有所改善，之后她又经过几次调整好最佳比例。
何玉芬只以为闺女爱美，不由地皱起眉头，“你在家里捯饬就算了，在城里头可得注意点，打扮得花枝招展跟个精怪似的，要是让人惦记上举报你搞小资本主义咋办？”
姜明珠心里嗤了声，嬉皮笑脸道:“那我就说这是我天生自带的，仙女的头发有香味不是挺正常的嘛！”
何玉芬一听这话就起鸡皮疙瘩，“你这脸皮也不知道随了谁这么厚。”
姜明珠有些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当然是随了你呀！我爹脸皮薄得很。”
其他人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招要是放在真正的争执吵闹上算是杀人一千自损八百，用魔法打败魔法。
何玉芬白了她一眼，佯装生气地哼了声，“你读这么多书，嘴皮子厉害，怼起你老娘我是一点也不客气。”
虽然心里知道她不会因为几句话跟自己生气，姜明珠还是给个台阶下，“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敢得很！”
“好叭！那我敢。”
“……”
隔了两个人远远地坐在一端的傅子琛唇角微弯。
陆瑾然凤眸微眯，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装作要去上茅房，经过女孩前面时将兜里的东西丢过去。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身上，姜明珠下意识以为是飞蛾或虫子，吓得连忙抖裙子，
东西落在地上发出哒的响声，有些清脆，不像是蛾子落地的声音。
定睛一看，好像是个发夹。
红色的蝴蝶结发夹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透着好看的荧光。
这样的发夹在供销社应该买不到，至少要到市里的百货大楼买。
想到他们请假出去了一天直到入夜才回来，应该跑了一趟市里的百货大楼。
秀气的眉头微蹙。
[小白，陆瑾然为什么要给我发夹？和傅子琛有什么关系吗？]
识海里很快传来熟悉的机械娃娃音。
[傅子琛在百货大楼盯着橱窗里的发夹看，被陆瑾然戳穿了他想送发夹给宿主的心思，为了气傅子琛把发夹买回来了。]
原来如此。
任务进展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顺利，可能是因为傅子琛这会才十八九岁，虽然性格比较稳重，但到底年轻，在感情上比较稚嫩，还不怎么擅长掩饰。
姜明珠倾身将地上的发夹捡起来，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还给陆瑾然，看能不能借机推动任务进展。
何玉芬和宋宝娟婆媳俩正在交流明天轮流插秧、打猪草的事没有注意到。
只有傅子琛眸色有些黯然，搭在腿上的双手缓缓攥紧成拳。
……
翌日，公鸡刚开始打鸣，姜明珠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
揉了揉还有些困顿朦胧的双眸，她缓缓坐起身掀开窗帘。
外面的天色有些灰蒙暗沉，估摸着今天还要下雨。
作为一个不工作时每天都要睡到大中午才醒的懒人，现在要维持勤劳朴实小村花人设不得不天天早起，也是有够心累的。
伸了好一会懒腰才缓解了困意，女孩端着放了杯子、牙刷和牙粉的搪瓷盆来到院子里洗漱。
刚洗漱完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侧眸看去。
只见身形颀长的青年跑着进了院子里，停下脚步拉了拉上卷的衣角，昳丽而不失俊朗的面庞染上了淡淡的绯红。
他额头上都是晶莹的汗珠，随着行走顺着两鬓缓缓流下，汇聚到下颚处或脖颈间。
以前姜明珠一直觉得男人出汗很臭，但是走到跟前时发现没有臭汗味，大抵是汗水还没干的缘故，当然也有可能是颜值加成。
她暗暗松了口气，将发夹递过去，一本正经道:“陆知青，这是你昨晚不小心落下的东西了。”
陆瑾然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长着这样一张精致秀丽的脸蛋，简单扎着马尾辫挺好看的，但还是觉得昨晚披着头发时更好看，让人有种想要藏起来的欲望。
他垂眸，没有伸手去接，“给你了，就当做饭的酬劳。”
姜明珠摇了摇头，“不需要的，你只是顺便跟着我们一家吃饭，村委会已经将你们吃的粮食补给我们家了。”
然而，陆瑾然根本不听她的话，直接就绕过她来到水缸边舀了瓢水，边倒水边用一只手掌接着泼到脸上。
正要继续还发夹，这时，姜明珠听到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很快，傅子琛从外面进来。
如玉的面庞有些发红，在门口看到两人后抬起手臂用衣袖擦掉了脸上的汗水，一如既往地端正斯文，不让自己在人前露出不雅的样子。
见他来了，女孩眸光一亮，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傅子琛不疾不徐地走到跟前，笑着打招呼:“姜明珠同志，早上好！”
姜明珠粲然一笑，“傅知青，早上好！早饭要吃饱，我打算做点面条，就是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我们这儿的手擀面。”
她这么善解人意，让傅子琛心里微暖，“谢谢！不过不用特意迁就我们的口味，你们吃什么我也跟着吃什么，我比较好养，能填饱肚子就行。”
已经洗完脸的陆瑾然甩了甩脸上的水，看不下去两人腻腻歪歪的样子，恶狠狠地瞪着这对一对视就好像有丝线缠绕在一起的不要脸狗男女，提高音量嚷嚷:“我要吃打卤面，明天早上要吃包子！”
“……”
怪不得一个是伟光正大男主，一个是三观不正大反派，对待别人做饭的态度上就能看出差距有多大，白瞎了那张好脸。
姜明珠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面上依旧温柔似水，“韭菜鸡蛋馅儿的可以吗？”
没想到她会这么听话，显得自己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学生一样，陆瑾然一时不好再说什么，轻哼了声大步往屋里走。
这狗脾气真是……
傅子琛沉眸，心里不知道多少次升起想要踩着他的狗脖子狠狠揍一顿的念头。
察觉到男主情绪上透着明显的不悦，姜明珠抿了抿唇。
等人进了屋里，她才再度开口:“傅知青，我有个事可能要麻烦你一下。”
傅子琛:“请说。”
姜明珠走近一步，压低声音说:“陆知青昨晚丢给了我一个发夹说是做饭的酬劳，但我觉得这样不太好，还给他他又不收，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麻烦你帮我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