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隔壁那位
弯弯绕绕，还是回到这个话题上……
许柏成抬眸瞥她眼，换了只新的棉签，饶有兴趣道：“你想聊这个？”
“不想。”蔡莞实诚摇摇头，又很无奈地接了句，“但我在勉强自己。”
许柏成给她提建议：“那你还不如背公式。”
蔡莞依旧坚定：“不要。”
“为什么？”
她瘪着嘴，表情悻悻的：“因为那是你在勉强我。”
“……”
“那行。”许柏成用棉签蘸取药膏，“咱们聊你勉强自己的。”
“……”
蔡莞郁郁地吐出口气，手指头也跟着胡乱地交缠在一块。
所以，她接下来是要说什么脸蛋天才，什么眼睛被他这张脸养刁了，什么只能欣赏他这一个帅哥了？
不行！当然不行！
这样说出去，她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见她又不说话。
许柏成：“嗯？”
“……”
“就是……”蔡莞心虚地望向他，也因为怕被看穿，中间又加入了好几个因果关系，“因为你给我打了五十九分，我就得花好多时间重修高数，然后，然后就变得没以前那么有空了，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她挠挠头，继续编着，“所以每次欣赏帅哥的时候，都会觉得……”
许柏成眯了眯眼。
微顿，蔡莞用手比划起来，试图让自己的描述更加生动真实，可脑袋却有点短路：“觉得……就是那种感觉……你懂么？”
“……”
许柏成没看明白。
“就是，就是感觉……”
“……”
她绞尽脑汁，终于灵光乍现：“突然……萎了。”
“……”
她形容得有模有样，只是完全没想到这话对于男性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
“对。”蔡莞又跟着强调一遍：“就是突然萎了，非常虚的感觉。”
“……”
许柏成手上动作一顿，
掀起眼皮，就看到她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神情也是认真得不行。
蔡莞又问：“你懂这种感觉了么？”
“那，”许柏成目光凝了一下，半扯起唇，散漫地做出回复，“我还真不太懂。”
“……”
这个词还真是精准地描述了这几天，她看任何帅哥都没劲的情绪。
“算了。”她叹口气，“就知道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
许柏成勾了下唇，把药膏涂慢慢涂上去。
现下伤口差不多处理好了，他示意人把脚收回去，也把用过的棉签也妥帖地收拾起来。
他半蹲在那，把碘酒和药膏整理进袋子里，也确实不太明白她这种奇奇怪怪的情绪，随口问：“真有这么难受？”
蔡莞闷闷点起脑袋：“对啊。”
许柏成：“要不然，我去和陈教授说说？”
“说什么？”
“说给你减减负，”他说，“这学期期末考，让他别对你这么严格。”
蔡莞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么？”
许柏成：“当然是假的。”
“……”
被耍了这么一通，她有点火大：“你骗我有意思？”
“是不太有意思，不过，”他拖腔带调的，字眼打着转，“你不是说自己挺难受的么？”
蔡莞：“？”
许柏成给袋子打了结，起身站起来，嘴角扯着笑，眉眼也跟着上弯，懒懒散散道：“我逗你开心一下。”
“……”
-
伤口经过简单的处理，比方才血肉模糊的样子好了很多。
蔡莞把脚又放上来，借着晦暗的光去瞧，也试图再次拿手去戳，看看到底还疼不疼。不过刚抬手，就被许柏成制止了：“别乱动。”
“……”
现下时间也不早了。
许柏成把手机收进兜里，问她：“你住在哪？”
她抬起头：“住……”
夜风卷着凉意吹过来，好在意识模模糊糊还有一些。
她及时想起先前骗他那茬。伸手往前头一指，又微微偏了点：“就前面那里。”
“新月小区？”
“……嗯。”
许柏成把手抄进兜里：“不远，能不能坚持一下走过去？”
蔡莞坐在那，完全没有想走的意思：“不能。”
“脚，”她往伤口指了指，“不是涂了药，就能马上好的。”
“……”
许柏成问：“那你就打算在这坐一夜？”
“……没有。”
“那就坚持一下。”
“……”
她想到刚才磨脚的疼，表情拧做痛苦状。
许柏成看笑了：“你这什么表情？”
她仰头看到男人的脸，咬起唇瓣，隔了几秒，“在勉强自己坚持一下的表情。”
“行。”
许柏成往后退了步，给她让出位子：“能自己站起来么？”
蔡莞温吞地点头，用手撑着花坛边沿，费劲地站起来，脚往鞋里塞了半只，受了伤的后半截裸露在外头。
一步，两步，三步……慢腾腾着。
迁就着她的步调，许柏成也走得缓慢。
只不过一段，蔡莞就有点想放弃了：“那个……我能不能休息一下？”
许柏成：“你这才走了几步？”
“……”
蔡莞掰起手指头：“十、十步了。”
“……”许柏成松了点口，同她商量：“不能再走五步，再休息？”
“再走五步，能休息双倍时间吗……”
“……”
许柏成没答应，蔡莞也不敢轻易停下来。
她踮着那只脚像只蜗牛一样向前挪动，注意力在脚底和许柏成身上来回徘徊着，还未得到男人的准许，身后就先响起一串急促的叮当声。
由远及近，渐渐放大。
跟催促着人似的。
一辆速度极快的自行车正横冲直撞地驶过来。
蔡莞下意识回头，也反应很快地往边上靠了一步，而后一阵风滑过脸颊，自行车从眼前经过，只在空气中留下尘土。
她步伐略有不稳。
刚想骂一句骑车的人，身体先控制不住地往后倒过去。
不过好在身后有人。
直直地砸在了男人的肩侧。
似乎能感受到男人手臂的力量，蔡莞靠过去的一瞬，像是被一种极大的安全感所包围。
等到再起来的时候，她又借了把许柏成的力：“吓死我了，刚差点就摔了。”
刚才速度实在太快。
蔡莞拍着胸口，仍是心有余悸，也顺势又把之前的话提了一遍：“要不然……我们还是休息一会再走吧。”
她补充理由：“刚才那下，我心里都有阴影了。”
说完，蔡莞又瞅了眼他。
虽然得到允许，可他脸上好像也没任何不让的意思，蔡莞不管了，身体往下，试图再赖一会。
还没坐下，许柏成抛给她几个残忍的字眼：“那也不行。”
“……”
蔡莞动作停住，嘴角的唇线也跟着绷紧。
还没想好如何继续说服他，许柏成已经把抄兜的手拿出来，走到她面前，微弓下身。
蔡莞没看明白：“干嘛。”
男人朝她的方向看了眼，黑发被风吹乱些，略显无奈道：“上来，背你。”
-
连推脱都没有推脱，蔡莞就直接趴上了许柏成的背。
也生怕自己掉下来，她勾着许柏成脖子的手很紧，不过几步，似乎她又认为这样贴着的姿势太过亲密，开始别扭地、使劲地直起上半身，和身前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总之……脸热，身体烫，动作更不安生。
许柏成觉得挺费劲，喊了她一句：“蔡莞。”
“啊？”
“趴好，别乱动。”
“……哦。”
蔡莞不敢再动弹了，跟个木头人似的，僵硬地维持着动作。
沉默几秒，她脑袋里又冒出个问题，不知今晚为何会又碰上他，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已经搬到这里来住了？”
“嗯？”
两人贴得近，似乎都能听到男人胸腔轻微的振动。
蔡莞怔然一瞬：“就是……之前听你说要来这租房子的，所以是不是刚才回公寓的路上正好碰上我？”
许柏成：“不是，回研究所拿文件。”
蔡莞哦了声：“那你拿了么？”
许柏成：“你觉得呢？”
“……”
蔡莞被噎了下，又开始找话题聊：“那你在这的房子还没租好么？”
许柏成：“你又要给我介绍狗窝给我？”
“……”
蔡莞被强行闭麦：“没有。”
“那怎么？”
“就是随便聊聊。”她趴在男人宽阔的脊背上，脸颊贴着柔软的衣料，似乎有热意跟着传过来，像是男人的体温，“要不然我怕趴着趴着，人太无聊，就睡过去了，显得对你不太尊重。”
许柏成被逗笑了：“也行，闲聊一会。”
蔡莞感觉脸颊热热的，有点不太自在，又稍微抬起上半身：“那你在这的房子是没租好吧。”
“嗯。”
“那有没有心动的选择，我帮你参考参考。”
许柏成沿着这条道往前：“我觉得你上次说的狗窝就蛮好。”
“……”这茬还没过去么？
蔡莞气恼地憋出三个字：“哪好了。”
“哪都好。”
“……”
“你认真点行不行。”她上半身无意识地挺直，用手勾着他的脖颈，“我现在在给你做免费参谋，我在这住了那么久，肯定比你知道的多。”
许柏成：“你在这住了多久？”
“嗯……”她掰着手指数，“算上暑假的话，应该有一个，两个，三个，对，差不多三个月了。”
“三个月，你就说知道得比我多了？”
“要不然呢。”蔡莞捕捉到他话里的轻视，皱起眉头，“我还能输给你这个连房子都没租到的人么？”
许柏成笑笑，停顿了下：“那估计还真能。”
“……”
蔡莞在想他哪来的自信这么说。
思索一阵，上半身又软软地趴下来，很认真道：“我数学是挺差的。”
“嗯？”
“但你不要觉得我连这也会数错。”
“从六月到现在九月，”她再次掰扯起手指，对着“三”的手势道，“不对……好像数错了……是两个月……”
“……”
她头埋下去，想哭：“怎么会数错呢。”
“……”
身上小姑娘估计是觉得太丢人，冗长时间没再出声。
就这么又往前走了一段。
前头有条斑马线，还是红灯，他放缓了些步伐。
忽然，耳后有声音在说话——
“小学的时候，数学就不好，分数很差，被老师指着鼻子骂，被罚站，被叫家长。”
“初中的时候，前桌男同学把我没考及格的数学卷子掏出来，让全班同学都看我笑话，嘲笑我是全班垫底。”
“高中的时候，读书没有那么认真的男生，仗着天生理科好，随便一考，就能超过我熬夜复习很多天的数学成绩。”
温软的，带着委屈情绪的话音。
小姑娘还在说：“大学的时候，大学的时候……”
许柏成：“大学的时候怎么了？”
“高数这门重修了好几次，还没过，”她顿了下，又补了句，“都考到五十九分了，还是没过。”
听得出来她这是在内涵他。
许柏成扯了扯唇，停在马路前，对面还是红灯：“不喜欢数学？”
蔡莞：“不喜欢。”
“为什么。”
蔡莞拿手戳戳他的脑袋：“这里不聪明。”
许柏成：“这是我的。”
“……”
她悻悻然哦了声，只好去戳自己的：“你应该是天生就很聪明。”
他笑笑：“也不是。”
此时红灯换了绿灯，男人迈开步子往前走，这条马路不长，十几秒，他已经到了对面。
前头是成片的老旧公寓。
政府还没对这里进行翻新，失修的路灯明明灭灭，缓缓延伸到幽深夜幕。
他背着人，视线杵在不远的某处。那里，陈年墙瓦下有着“朝阳”二字。
而后，目光渐渐有了聚焦点。
那里的某处，没点灯，也暗着。
耳边再次传来身上女孩的声音。
大概是酒醉，蔡莞反应明显迟钝，隔了好一会，才可怜兮兮地跟他求证方才对话的真伪：“真的嘛……”
许柏成回过神，很无情：“假的。”
“……”
看不见，倒能想象出来背上的人明显吃瘪的模样。
他笑笑，某些情绪似乎淡了些。
这一回，也没等迷糊的蔡莞忿忿问出下句“为什么骗我”。
男人已经话里含笑地，先给了解释：“我再逗小姑娘——”
“开心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