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隔壁那位
重修的高数课程，被定在每周的星期五下午。
为此，蔡莞特意和实习公司调休，把先前周五的到岗和周六的休假做了调换，这样总共一周还是五日的工作日。
因此，上交完重修表格的这周，她一直实习到周四，周五没去公司，中午提前解决完午饭，就准备往学校去了。
一点半的课，计算好通勤时间，十一点就得出门。
虽然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地铁站内人还是多，加上夏末天气闷热，空气拥挤得像是密不透风的罐子，有点难熬。
她进入地铁口，过了安检，熟门熟路要坐扶梯再往下一层。
双脚即将踩上电梯，下一秒又收回来，而后她往后退去几步，退到左手边，墙壁上的一张电子大屏前。
是一张近期大热选秀男爱豆的大特写，毫无瑕疵的一张脸，五官轮廓立体精致，一旁印着几个大字“生日快乐”。
估计是粉丝的投屏应援。
蔡莞把视线重新挪到脸上，端量起来。
这爱豆长着一张奶油小生的脸，这张特写妆容很清淡，没有那么多修饰，反而衬得他那双眼格外漂亮，浅色瞳眸，映着光泽，下垂的眼型，无辜感极强。
她不自觉地弯起唇瓣，注意力也跟着被扯住。
只是半秒之后，她盯着爱豆眉眼之间仔细去瞧，眼前却莫名浮出一张脸来……
两张脸眉眼处的轮廓确实很像。
不同的是——
他的眼尾是微扬的。
她想起那日午后，许柏成倚在门边朝她勾勾手指。
四目相对，男人眼睛是偏细长的，内勾外翘，不是那种欧式大双，眼皮薄且浅，抬起时压出淡淡几层褶皱，瞳仁是浅棕色的，被外头光线映得浅淡，若有似无染着撇不去的笑意。
除了温和，好亲近，也显得人畜无害以外。
还有种，无声无息，勾着人的感觉……
就这样对比着。
再把目光从上头收回来时，不经意地一撇，她看到了倒映在窗户上的自己。
唇瓣再往上勾了点，眉眼弯弯，笑得傻乎乎的。
她心头警铃大作，赶忙抬手，马上把弧度压了下来。
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
不能笑！
坚决不能笑！
那天她是对着陈教授！才有了那种花痴的笑！
-
蔡莞加快脚步上了地铁，一个半小时后，她准时准点坐进了教室。
因为是重修的缘故，她是跟着大二学弟学妹一块上的课。
一个大课堂，混杂着几个不同专业。
她寻了不错的位置坐下，把教材课本放上桌，今天这堂课的内容，她昨晚预习过。
可惜就算预习过了也几乎徒劳无功，该听不明白还是听不明白。
她也终于领略到再高上两个难度的高数，是何种地狱模式！
中间小课下课间隙。
她还在闷头兀自郁闷，手机有新消息进来。
吾黄：【你几点下课？】
睡不醒的蔡：【三点十五。】
吾黄：【那一会下课，你陪我去对面商场买衣服吧。】
吾黄：【我明天要面试，没正装。】
睡不醒的蔡：【那你还得等我会。】
睡不醒的蔡：【我要回宿舍拿个东西。】
吾黄：【哦，那我们约几点？】
睡不醒的蔡：【三点半吧，我们商场门口集合。】
吾黄：【好。】
上课铃很快打响，蔡莞再次进入晕头晃脑模式。
黑板上板书的，她看懂的，看不懂的，都记下来，陈教授口头说的，她听明白的，听不明白的，也一律记下来，什么都不肯放过，是打算课后回去，再自己琢磨。
终于熬到下课，蔡莞准备离开时，被讲台上的陈教授喊住了。
她停下步子，转过身：“教授，你找我有事啊？”
“不然呢。”陈教授拿起讲台上唯一一本教材，走过去，敲了下她脑袋，“上课，都听明白了吗？”
“……”蔡莞没敢接话。
“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答案了。”陈教授无奈摇摇头，“一起走吧。”
“啊？”她没明白过来。
“打算拉你开个小灶，”陈教授指明道，“你要是这学期再不过，延毕了知道么？”
“……哦。”
办公室所在的位置不在上课教室的这幢教学楼。
蔡莞一言不发地跟在陈教授后头，穿过校园小径，走入数学系区域。
坐电梯上楼，左壁上挂楼层指引。
蔡莞随意看着，突然身旁陈教授瞅她眼：“不想笑就不笑，干嘛笑得那么僵硬？”
蔡莞正好看到左壁上“四层数学实验室”字眼，扭过头来：“啊？”
陈教授：“我说，你一路上对我，笑得跟僵尸似的。拉你开小灶，这么不开心？”
“没不开心。”她赶紧澄清，“我开心，特别开心。”
“拉你开小灶，开心？”
“不是。”蔡莞摇头，对着人又露出个僵硬笑容，“是觉得教授你……”
“我什么？”
“帅。”她笑容持续僵硬，“所以开心。”
“……”
陈教授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瞅她一眼。
进到办公室，他给她翻出张卷子，勾上与今天上课有关的题，让她坐在旁边桌上写。
毫无意外。
连上课内容都还没消化干净的蔡莞，握着水笔，写得抓耳挠腮。她一边对照着教科书上的例题，一边推敲陈教授给的题。
凡是左右题目，遵循的一贯原则，就是不会就跳过。
而后，短短二十分钟，她已经做到最后一题。
而后，还是做不出来。
又回到前头，她只能硬着头皮把那些空空荡荡填上。
尽量显得整张卷子，充实一点。
蔡莞从椅子上起来，正准备交卷，听见两声敲门声传过来。
循声看去，门后露出张俊朗面容。
高而瘦的男人推门而入，还是简单的着装，短发倒是打理得很利落，肤色是冷调的白，看起来气质是温和的，眉眼间却有着与之冲突，却毫不矛盾的疏懒散漫。
这种帅，是她最吃的类型。
进来时，许柏成也注意到了她，一眼又收回，波澜不惊地把手里文件递过去：“陈教授，这次实验的数据报告，我整理好了，您看一下。”
蔡莞杵在原地，本能地摸摸嘴角。
还好，还好。
忍住了。
不过……上回如何被戏弄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
蔡莞极为较真地盯着他看。
有他这么插队的么？
明明是她先好的啊！！！
也许是注意到她灼热的目光，陈教授把落在报告上的视线抬起来，往她的方向看了看，又看向眼前的人，指使道：“许柏成，你去给她看一下题目。”
蔡莞：“……”
她瞥了眼手里蒙猜结合的卷子，整个人瞬间不好了。
算了！
让他插队还不行么！等他看完，再轮到她不行么！
为什么！非要！找他！来给她看！！！
丢脸死了。
肯定会被嘲笑。
蔡莞把卷子往胸口一压，宝贝似的护住，抗拒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没有写完。”
陈教授皱眉：“没写完，那站起来干什么？”
“……”
蔡莞觉得把自己给坑了，憋了一阵，自暴自弃道：“站起来，想去厕所。”
陈教授无语：“去。”
而后，蔡莞真的以这个理由滚了。
离开办公室，顿时觉得空气都新鲜不少，她靠着外边墙壁，又摸摸自己努力平直的嘴角，试图等到许柏成出来，再进去。
可大半晌，人还在里头。
蔡莞看着时间点，觉得要是再不回去，肯定会被误会掉进茅坑了，无可奈何，还是麻溜地滚了回去。
开门声引起动静。
陈教授抬眼看她：“去了这么久？”
“……”蔡莞脑袋一乱，编了个着实无厘头的借口，“去了一楼的卫生间。”
“绕这么远的路去？”
她赶紧给找补回来：“因为……”
“？”
“不太急。”
“……”
陈教授再次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也懒得搭理了，继续方才和许柏成的话题。
蔡莞松口气，兀自坐回位子，参考例题，硬着头皮修改那些自己都知道是错误的答案。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陈教授喊她：“蔡莞，现在写完了没。”
沉默半秒，她注意到还未离开的男人：“没。”
陈教授狐疑：“都多久了，还没好？我也就给你划了几题。”
“……”
没等她解释，陈教授又发话：“许柏成，你帮我去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
“……”
许柏成就站在办公桌前头。
闻言，他走到了她边上，借着骨节分明的手在桌上敲了敲：“没写完？”
蔡莞用手挡住卷子：“嗯。”
“给我看看。”
两张办公桌距离不近，蔡莞看了眼陈教授，言辞拒绝，“不要。”
许柏成笃定：“那就是写完了。”
“……”
“真没写完。”蔡莞再次强调。
“那给我看看。”
“不要。”
“……”许柏成说，“那就是写完了。”
像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几轮来回，蔡莞终于受不了试图歇菜，手还压着卷子，仰头看他：“我不想给你看。”
许柏成舔了舔唇，觉得好笑：“为什么。”
“我怀疑你水平不够。”她说得义正言辞。
“……”
两人一站一坐。
他本就高，蔡莞又趴着，这样看他时，脖颈理所当然是持续仰着的，长时间这样不太舒服，她下意识变换了个姿势。
蔡莞压低声音又补了句：“我怕你会把我写正确的题，都说成错的，然后和教授胡说。”
“……”
男人不太在意她的误解，骨结微凸的手指半撑着桌面，稍微弯下腰。
片刻，他舔了舔唇，似是哄慰：“别怕。”
以为他还想继续说服，蔡莞拒绝的话刚要出口，就明显注意到男人一瞬不瞬的视线，嘴角也在缓缓上弯，似乎不是在看她。
她循着视线，低头，跟着，头顶落下男人毫无道德感的低笑。
“也没几道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