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周母几句话就将周衡从部队请的这几天探亲假给安排了，她一边说话，一边往屋里走，同时用手拍了拍衣服，她刚从地里回来，身上沾得有泥土。
“我进屋拿几个鸡蛋去找花嫂，让花嫂先去一趟林家，那边要是没有意见，同意把人嫁过来，我们这边立刻办亲事，不管是粮票还是钱，我这儿都有，你每个月给我寄的钱，我没有用，都给你留着的。总之我们要在你回部队前把亲事给办了。什么都能丢，媳妇不能丢。”
花嫂是媒人，村里的人要结婚都会找她说媒。
周衡按了按眉头：“你说的林家是怎么回事？”听他妈的意思，他们家和林家还有一门亲事，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周母一愣，她没有说吗？周衡定定的看着她，她要是说了，他会不知道？
周母神情讪讪的给他解释：“我们和林家确实是有门亲事，亲事是你爷爷定下的。我们和林家是逃荒来的，除了我们，林家村和咱们周家村的人也大多都是逃荒的，毕竟那个年代不是天灾就是人祸。路上我们两家遇到了，你爷爷和林家老爷子相见恨晚，分开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是谁提起的，两人就在口头上给孙辈定了一门亲事。”
“这可是你爷爷定下的，你爷爷疼你，他不会害你的，我也不会反对。”她一副很看重这门亲事的模样。
周衡无奈道：“你以前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周母干咳了咳，嘴硬道：“你也没有问过我啊。”
周衡：“……”
周母之所以不提，还不是因为她觉得这亲事是两个老爷子在口头上定的，像是在开玩笑，不是来真的。而且这么多年过去，林家那边从来没有找过他们，想来是不在乎这个口头亲事，她自然也不会去讨嫌找他们。
周母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周衡自从进了部队，他是一门心思的报效祖国，对娶妻生子的事毫不关心。每次他一回来，周母就会对着他念叨，让他在部队里找一个媳妇。她说得嘴皮都干了，周衡每次都是把她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浑然不放在心上。
周母从一开始的着急、焦虑变成现在必须让他娶一个媳妇的坚定。
他们跟林家的亲事，还是周母有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的，一想起来，周母是兴奋得不行。她让周衡自个找媳妇，他不愿意，行吧，他不找，那她就给他找一个媳妇。
她最近找人问过了，林家有两个姑娘，两个都没有嫁人。
周衡：“妈，现在是新社会了，不兴盲婚盲娶，也不兴包办婚姻。”
周母：“我没有包办啊，按照村里的规矩，花嫂到林家走一趟，让他们心里有个底后，我们还得上门去相看。怎么，你以为只要我们这边愿意，林家也会愿意把姑娘嫁过来啊？他们要是看不上我们，我们再愿意也不行，两边都相看好了才能办亲事。”
周衡看周母是铁了心的要跟林家结亲，他是一个头两个大：“妈，我娶人家不是害她吗，你是知道的，我常年都待在部队里，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几次，探亲假很少，她嫁过来不是守寡吗？”
他是真的对娶媳妇一事不关心，在部队里的时候，他看到不少战友回到家吵吵闹闹不停，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他还不如把精力拿去做任务。
他也没有觉得哪个女人漂亮
不，还是有一个。周衡脑海里浮现出他今天回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个坐在林叔马车上的女孩子。想到她，他耳朵一红，他握拳抵在嘴边，把脑中的场景打散，他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呸呸呸！什么守寡不守寡，守寡那是男人死了，这种晦气话你也敢说！”周母呸了几嘴，将晦气呸走，她又愤愤然地抬起手打了几下周衡的胳膊，捂脸哭出来，“儿啊，你不能这么伤我的心啊！我骄傲你是个军人，自豪你能够保家卫国，但在骄傲自豪之外，我也会担心你，我害怕哪天会听到你牺牲的消息。村头那家的大儿子不就是牺牲了吗，消息传到村子，他爸妈眼睛都快哭瞎了。”
“我想要你娶媳妇，是想要让你多记挂家里一些，时刻记得你不是一个人，你是一家子人的主心骨，我更是想要给你留一个后。儿啊，我是真的怕了，怕你无后，尤其是我的年岁上来了，一想到你还是一个人，我这心就慌得很。你不能陪伴我，我不怪你，只要你有出息，离我再远我也不怕。可我是担心你孤苦一人，没有着落。”
周母继续捂脸哭：“你要是真的不想娶媳妇的话，我就不催你了，谁让我是你的娘，我总不能不顾你的意愿。”
周衡叹气，他妈嚎了半天，一点眼泪都没有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在装哭，更何况是周衡这个眼神是出了名好的营长。
周衡知道他对不起周母，自从他去当兵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周母一个人操办，再想到小时候周父去世，是周母一个人将他拉扯大的种种辛劳，周衡的语气倏地一软。
“妈，我没有说不娶，我会去的。”他先安安周母的心，到时候去了林家，他再找机会和林家姑娘谈谈，跟她说清楚嫁给他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林家姑娘要是不愿意嫁给他，那是最好了，要是愿意嫁，他也会负责一辈子。
周母眉开眼笑：“好好好，我这就去找花嫂！”她急匆匆的拎着鸡蛋出门。
周衡挽起衣袖，露出健壮有力的胳臂，走到柴堆前，拿起木桩上的斧头开始劈柴，院子里劈柴的哐哐哐声响彻云霄。
另一边，城里，林湘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下了马车，跟林叔说了一声她会晚点回来，她就顺着记忆里的路往供销社的方向去了，她没有忘记她今天进城是要来买东西。
供销社里很热闹，人来人往，货架上摆放的物品琳琅满目。
林湘没有四处乱看，她要抓紧时间买东西，回村的时候还得坐林叔的马车，免得在这里花太久的时间，让林叔等她。看到货架上有她想买的物品，林湘拿出油票布票等票证递给柜台里的女同志。
要离开的时候，林湘闻到了糕点散发出来的浓浓甜香味，她心随意动，脚步一转，将糕点票也给用了出去，买了几袋桃酥。
林湘带着大包小包回村，有婶子瞧见了，一拍大腿，看着林湘的眼神像是在败家子一般的恨铁不成钢。
“林湘，你怎么进一趟城买这么多的东西，你倒是省着点花啊，你现在把钱都花完了，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是啊，林湘，如今你是一个人住，当家做主说着容易，做起来难。”
“你缺什么跟我们说啊，别一个人埋头买，再多的钱也经不住你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都是住在同一个村里，你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找我们帮忙又不是什么很难为情的事。”
这些是真心实意担心林湘把钱给花光，到时候喝西北风饿肚子的婶子，除了她们，还有一些婶子说的话难免带着些许酸味以及不怀好意。
“那么多钱，留着不好吗，非得花出去，我看这钱就不该放在她手里，整整一百块啊！”
“可不是，我还想着什么时候找她借点钱，毕竟我家三儿子快要结婚了，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只想晚几天找她，结果就来不及了，唉。”
“没事，这些东西都是必需品，买了不亏。虽说钱是都花出去了，但花得值，未来好久我都不用再买东西。婶，我心里都有数，家里的粮食够我一个人吃，我现在已经不缺东西了，咦，不对，大伯母搬走的那天，我家里的菜都被拔了，所以我想要找婶子要一点菜种子，回头我就来找婶。”林湘笑着回答前一波婶子的话，对于那些眼红她的人，她只笑了笑，没有跟她们说话。
花了一点时间林湘才从婶子们的包围中脱身。
一回到家，她把东西放下来，分门类别的将它们放在不同的地方。等忙完了，林湘的额头已经布满一层汗水。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呼，有点累人。”
林湘坐在凳子上，单手拄着下巴，眼神眺望着面前宁静安谧的院子，自言自语道：“比起以往的吵闹，我果然还是喜欢现在的安静。”
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林湘把手放在脖颈后面，扭了扭脖子，再端水来洗脸洗脚，洗漱好后，她打着呵欠将门窗关好，步伐悠哉的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