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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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沉默地陪伴她。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万子南终于放下手。
也许是因为积压于心底的沉重在倾诉和哭泣中骤然清空，又或许是因为此时短暂的安慰坚定了她再次前进的决心，她站起来，轻松地朝他们笑着说道：“谢谢。”
谢谢你们替我解围。
谢谢你们陪我这么久。
谢谢你们无言的倾听于安慰。
其实她现在的容色很狼狈。左脸颊高高肿起，泪痕还残留在脸上，眼睛也哭得又红又肿、遍布血丝，整张脸还因为这个笑容而变得滑稽又搞笑。
但没有人会因此笑话她。
甄秀儿问她：“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万子南擦了擦眼泪，语气轻松欢快：“今天是五月七号，我二十七号成年，只要熬过这段时间，等六月五号发奖学金，他们就再也管不住我了。”
无论如何，“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在很多时候都体现得相当明显。
成年不一定意味着自由，但当万子南成年并有了足够的经济基础后，她就可以彻底摆脱那个令人厌恶的原生家庭了。
也许是想到了一片美好的未来，尽管她现在狼狈不堪，也像个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地上着台阶，嘴角勾起狡黠的笑意：“也还得感谢他们不在意我，身份证之类的重要物品都在我这儿，被我偷渡出来都不知道。
“等生日一过，我就可以抽时间去办张银行卡，把这些年偷偷存的钱全部放进去，再加上以后的奖学金，我自己一个人生活完全没问题。”
她都计划好了，常德是私立学校，高中部的奖学金都是以“万”为单位计数的，以她的成绩，完全可以拿一等奖学金，也就是十二万，三年下来，扣除每年六万四的学费，也足够她整个高中和大学的花销了。
甄秀儿以一种“不愧是你”的目光看着她。
倒是晏明欢有些犹疑地问道：“但是就我刚刚接触你……万伟妈妈的情况来看，她也不像是那么容易就会放你走的人啊？”
与奖学金成正比的是高昂的学费，按照万伟的成绩，最多能拿个全免。如果是普通人的话绝对是够了的，但昨天和万伟交锋时他就发现这人身上全是名牌。
根据之前看到万伟妈妈那身朴素到衣服都发白的样子，晏明欢猜测，他们一家人都是靠父母微薄的工资和万子南的奖学金撑着。再想想万伟那种挥霍式消费，万妈绝对不会允许万子南独立。
“没事儿。”万子南冲他们扬扬手机，“当初我上高中那事儿闹得挺大的，视察的领导让我留了电话，我能来留江读书还是多亏了他们。之前办身份证也是因为有他们帮忙才能这么顺利的，这次如果不行，我会让警察帮忙。”
晏明欢恍然，原来万子南早已把方方面面考虑周到，也为自己找好了全部退路。
她不是需要攀附别人的菟丝花，而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一个有自己思考的青年人。
就在这时，下课铃声响了起来，高三和留校生纷纷挨挨挤挤地向食堂冲刺。
万子南也笑着朝他们摆摆手：“到饭点啦，我先去食堂，不然晚了就只剩一两道菜了。你们也早点回家吧。”
她说完，一蹦一跳地下了台阶往回走，走了几步后又突然回过头：“今天的事，谢谢你们了。拜拜啦，甄秀儿、晏明欢，还有楚谣。”
转身时，马尾划过的弧度轻快悠然。
万子南真的离开了。
甄秀儿还沉浸在“女神叫我名字了诶！”“女神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之类的想法泡泡中无法自拔，晏明欢则是深深地看着她的背影。
坚韧、挺拔，充满着活泼的朝气和向上的勇气，与平时那副冰冷得不近人情的样子截然不同。
从悲叹与绝望中产生对人生的挑战，以勇敢迈向意志。
属于她的未来，一定少年意气、通坦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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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神了。”
楚谣的声音把晏明欢从沉沉思绪中拉回人间，他骤然清醒，眨了眨眼，缓解了一下自己干涩的眼皮。
“走吧，我们回家。”楚谣说，“万子南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让自己活成万伟的样子。”
是的，晏明欢拉上楚谣和甄秀儿，心想，永远都不会，并且不光是她自己，还有她亲近的人也是。
这样的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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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以后，四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米佑还因为这件事情把甄秀儿拖进办公室里谈了两节自习课的心，话里话外都是劝他不要早恋，刘国强还为此专门在国旗下演讲的时候警告学生，把甄秀儿吓得好几天都没敢来串班，生怕被抓住后累及万子南。
倒是万子南本人，小日子过得有条不紊，完全不担心越来越近的疾风骤雨。
27号那天是星期六，下着小雨，万伟出院了。他被挂得不算太严重，只是后续还是需要定期来医院换药。
万家因此忙做一团，没有人记得这天还是万子南的十八岁生日。
放了学，四个人一起去见了这一年多以来对万子南颇为照顾的警察们。
他们约在了学校附近的鱼火锅店见面，几位警察提前过来订了个小包间，等万子南一行人过去时，他们早就到了。
“李叔叔，张阿姨，邵姐姐。”一进包间，看见熟悉的人后，万子南就弯着眉眼笑起来，乖巧地挨个喊道。
“小南啊，嘶——又瘦了。今天得多吃点儿，好好补补。”作为三人里唯一一名男士，李家杨却活得像个男妈妈，硬生生给自己套了层八百米厚的慈爱滤镜。
张浔是一中的英语老师，也是李家杨的妻子，二人只有一个还在燕京刚刚上大学的儿子，对于万子南，一直都是当亲闺女来疼的，十分不理解为什么万妈会把这么一个冰雪聪明懂事可爱的女儿当根草。
她注意到晏明欢三人，笑着朝他们打了个招呼：“你们就是之前帮了小南的孩子吧，书包先放这边。我这儿有桃酥，饿的话可以先吃点儿垫垫肚子。”
邵华在其中最年轻，一年前她还是个刚入职的小新人，大晚上在警局值班时碰见来求助的万子南。
这个脾气火爆的女孩子对万子南的经历非常痛心，又是投喂又是安慰，第二天还发挥自己在游戏里遇见坑人队友的嘴皮子，不带一个脏字地把来警局的万家人骂得哑口无言，甚至一度让万伟被打击得哭出来。
前几个月她被调来留江，现在是李家杨的下属。
“来来来！过来坐啊！今天小南的生日，咱们不醉不归！”
这么说着的邵华，当场就被张浔敲了个爆栗。
张浔眼里是“老师不赞同的目光”：“说什么呢，三个未成年人喝什么酒。”
万子南噗嗤一笑，笑完后才给三人做介绍：“这是甄秀儿。”
甄秀儿紧张地都开始结巴了：“您、您们好！”这可是见家长了诶！他见家长了！
“这个是楚谣。”
楚谣礼貌地点头：“您们好。”
“那个是晏明欢。”
晏明欢乖巧道：“叔叔阿姨姐姐好。”
就在这时，李家杨忽然出了声：“……晏明欢？你认识晏海生吗？”
晏明欢愣了愣：“晏海生是我爸，您认识他吗？”
李家杨顿时哈哈大笑：“我跟老晏可是一个军校出来的，能不认识啊？”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晏明欢，语气有些怀念，“你爸跟我提过你，今儿可算是见到真人了。嘿，别说，你跟你爸还真不像，倒是跟你妈更像。”
所有人都被这奇妙的缘分震住了，张浔也有些惊讶：“我说这名字怎么听着耳熟呢。”
万子南：“那我这算做了件好人好事了吧。”
甄秀儿竖起大拇指：“缘，妙不可言。”
恰好这时火锅来了，大家于是围在桌前，嘻嘻哈哈地笑着闹着、谈天说地。
火锅鲜红的汤底滚出腾腾热气，在室内漾出一个辛辣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