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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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我打个地铺”让楚谣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垂着头,眸光半敛,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不睡床了?”
晏明欢顺手把门关上,避免杜娟听见他们的争吵,或者说,是晏明欢单方面的闹脾气。
他闻言半是嘲讽半是认真地回道:“别啊,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何德何能睡床啊?”
“可你以前都是睡的床。”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这几天下来,两人都在有意无意地避开“曾经”这个话题,最开始楚谣刚回来那会儿,试探性地提了一下,最终都在晏明欢的炸毛下不了了之。它就像一个禁忌。可如今,这个禁忌被楚谣率先打破了。
寂静的房间里,唯有空调在不停发出聒噪的声音。两个人面对面,气氛逐渐凝固。
“……你还有脸提?”
打破这份凝滞氛围的,是晏明欢。他以一种极为嘲讽的、看傻逼一样的目光将楚谣上下打量个遍,不自觉又重复了一次,语气惊异:“你居然还有脸跟我提以前?”
“楚谣,”他走过来,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特么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当初那个不告而别的是哪个傻逼?!
“对!我们以前关系是很好,一起玩儿、一起上学、一起睡觉、一起生活……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可是!
“可是我把你当好兄弟,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可有可无打发时间的玩具?
“这一切从你不告而别之后就没有了!碎了!你明白吗?
“你骗我说不会离开,结果转头你人就不在了!走得一声不吭,这就是你的承诺?
“这特么就是你的承诺?!
“楚谣,你可真是个骗子!大骗子!”
晏明欢感觉自己的声音、身体、灵魂……所有的一切都在发着抖,一股积压了两年的怒气与怨气直冲脑门,把他整个人都冲得又晕又疼。自楚谣回来后就一直被压抑到现在的这股气如今找到了宣泄口,“哗啦”一下便跟放闸的激流一般倾泻而出。
房间内安静了,晏明欢心底突然涌现出一种难言的失望。他慢慢放开了衣领,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冷笑一下:“楚谣,你心里根本就没把我当一回事儿吧。”
“……对不起。”在那之后,楚谣的声音终于响起来,有一双温暖的手擦过他的眼下,“别哭了。”
“我、我才没哭!”
“好,没哭。”
沉默半晌,楚谣低头与他额头相触,眼对着眼,鼻对着鼻,以至于晏明欢能很清楚地看见对方眼底的歉疚,“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
他一直不停地道歉,不知说了多少遍。
很奇怪,在这一遍又一遍仿佛不知疲倦的道歉声中,胸中的那股郁气忽而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茫然又慌乱的心情。
“……别说了。”晏明欢的声音带了点鼻音,闷闷的,灼热的气息扑上对方的脸。
楚谣略微不自然地分开了点距离,他的嗓音很轻,似乎生怕破坏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平和:“你……原谅我了?”
“没有!”晏明欢几乎是有些羞恼地反驳,他几乎是有些绝望地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对楚谣心软了。为了挽尊,他又咳了一声,“你都没解释,光道歉有什么用……还有我的糖呢?”
“对不起,我错了。”楚谣光速认错,“之前我也是要离开的前三天才知道要走的,那时候纠结了两天都没敢跟你说……第三天我约你出来,本来想痛痛快快和你玩一天再说的,免得让最后一天玩也玩得不愉快,可是……
“我是真的没想到,我说完之后回头一看,你睡着了。”
晏明欢:“所以合着还是我的错了?!”
“……没有,我的错。看见你睡着了我本来想叫醒你,结果你又一巴掌拍我脑袋上了,就只能把你送回家。不过走之前我留了张便条给你,就放你床头柜旁边。
“第二天我下飞机后想给你打电话,却发现你已经把我拉黑了,包括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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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明欢着实没想到,楚谣的“不告而别”居然还能扯出这么一个惊天大乌龙来,那个便签……等等,便签!
“我想起来了!”呆毛在翘了翘后舞成直线,“那天半夜的时候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我纱窗没关,可能是风把便签吹地上了。”
他起床后就被通知楚家已经人去楼空了,哪有功夫去注意地上有没有纸条。
“而且下午保洁阿姨过来了一趟,把家里上下都打扫了干净。”
于是地上的便签就被阿姨处理了。
破案了!一切都是天气和阿姨的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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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谣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是把糖这件事蒙混过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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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明欢在心底冷哼一声,算了,看在今天事发突然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地不计较糖的事情了。
……才不是因为心软了!
绝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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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最后,在某人的极力挽留下,晏明欢终于哼哼唧唧地留了下来。
两人躺在床上,晏明欢倒是很快就睡着了,并且睡得相当好,可苦了楚谣。
这小孩无论是哪一点都像一只猫,外貌、性格……当然也包括特别喜欢窝人怀里团成团睡觉的习惯。
晏明欢睡着睡着,就非常自觉地滚到了楚谣怀里,团吧团吧地缩进去,脸怼上人的肚皮,酣然入梦。
不管是见了多少次,至今都对这种神奇的睡姿感到惊奇的楚谣,默默把被子理好,让孩子的脸露出来,不至于在睡觉的时候被被子闷死。
黑暗里,他望着晏明欢细软的头发,犹豫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抚了上去。温热的发丝在掌心中格外丝滑,像在抚着一朵软软蓬松的云。
他不知想起什么,嘴角漾起温柔的笑意,不甚明显,却已经柔和了那份过于锋锐的五官。
幸好,他走得不算久,回首时他们还未走远。
这大抵是他此生最幸运的事。
窗外,月色拨开厚重的云层,轮廓温和。